很快就是三月,雪化的時候波爾多開始漫天的大雨,蕭初雨是最討厭下雨的。每當下雨天,她胸口就會悶痛,四肢發冷。所有疼痛似乎都留給了雨天,永遠溫暖不了的一隅。
國外的大學通常來說上半年都會有很多假期,這不,才開學不久,就贏來了春假,蕭初雨花了一下午的時間,給躺在寶藍色天鵝絨上面的那條流光溢彩的項鏈拍了照片。8克拉的粉色鑽石,美好的不像真的,據說這條項鏈在市面上,夠買好幾個國內知名的上市公司。
2007年的時候,英國的一件國寶失竊。
「要記住,這是你的入場券……」
蕭初雨不說話,這麼些日子的相處,她至少已經明白一點,他謝臨川想要干什麼,就算拒絕,也等于0。
只是她沒有想到,即使是遠離了北京,遠離了過去的一切,終究還是有人不放過她。再接連好幾次遇到詭異地危險之後,蕭初雨開始長了心眼,說到底還是老天爺想留下她,不然她早就死在了那伙人的手中。
那是蕭初雨的第一件CASE,她周密地計劃了好久,這個機會,幾乎是她最後的機會,為了報仇,為了獲得交換的籌碼,獲得U組織的認同,那是她必須要完成的三件任務中的一件。
他突然打開車門,走下來,一地陽光被這高高大大的身影擋住,說的那樣理所應當。
……蕭初雨恨得直咬牙,謝臨川這個人整個就是月兌線!
蕭初雨試著動了動手指,沒事。
他故作無辜地睜大雙眼,「我這是幫你提個醒呢,闖紅燈還發呆,不想要命了?算了算了,作為補償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現在才要劃清界限,」謝臨川刮了刮她秀挺的小鼻子︰「遲了!不用擔心,反正天塌下來,還有我呢,壓不著你!」
死是什麼?是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的遺憾?還是什麼都不用再繼續的解月兌?
他的車子滑過來,嬉皮笑臉地說︰「自己走路不看路,還有理了?!」她繼續走,不理他。鼻子翹得更高。
蕭初雨又羞又氣,漲紅面孔,不由地惱怒起來,拉開車門坐進去,大聲質問︰「你到底想干什麼?」
蕭初雨被他拉住的手心緊了緊,她有點懵地望著謝臨川被海風吹得凌亂的頭發,他說的這番話,是真的麼?心頭涌過一些難以言說的情愫,為什麼是她?為什麼偏偏是她?偏偏在這樣的時刻,她的黑暗無邊的世界里,要多出來這麼一個泛著希望和溫暖的謝臨川?
有寶物,就有人渴求,出得合適的價錢,也就有人幫你弄來。
蕭初雨驚慌未定,她不知道這個不像好角色的女人為什麼要救她,可是她知道,她可以死馬當作活馬醫,至少應該試試。
汗。蕭初雨抖了抖,她不是不知道他謝臨川有錢,但是有錢到能夠輕而易舉在波爾多買下這麼漂亮這麼大一片海灘的人,那是什麼概念、?就算是以前的程家,也不是這麼輕易就能夠辦到的吧?!她審度地看了看謝臨川︰「你到底是做什麼的?不會是從事走私軍火什麼不法生意的吧?我要和你們這種詭異的有錢人劃清界限!」
她以為自己會伴著一瞬間身體被撞碎的疼痛,靈魂高飛到天穹。
「……你喜歡,對不對?」謝臨川把車子停在沙丘上,執起她的指尖,拉著她往海邊走︰「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我就想過,以後一定要帶我愛的人來這里,在這里蓋一棟房子,就只有我們兩,海子不是有一首詩麼,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空白的腦海中,鬼使神差地卻冒出來謝臨川信誓旦旦的那句話。
這個身份,如果是以前的程如初,大抵永遠也不會沾染到辦法干系,可是現在她卻在為了成為黑暗中的一份子而努力著。這些地下黑幫組織的人,以各種任務為業,在刀鋒上行走,賺取自己想要的利益。
蕭初雨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反正大不了就早點和爸媽還有蕭雨相見,最差也不過就是這樣了。
「X,有人要這只猴子,你看好了?你記住了?你去把它弄來。對,在曼切斯特的博物館里……」
她僥幸從槍口下逃出來一條性命,像瘋了一般在寒風中奔逃,隨身帶著的,還有一把她用來切牛肉的長刀。可是終究還是被人逮到,她以為自己就要命喪在曼徹斯特那個暴民區的時候,King留下了她的小命,這個祖籍越南的女人,似乎在她生死掙扎的惶恐和不甘中找到了有趣的事情。
再動了動睫毛,微微張開眼。
坐在副駕駛上蕭初雨琢磨來琢磨去,那一瞬間想到謝臨川,自己究竟還是動心了。她眼楮酸澀,有淪陷谷底的感覺。且不說她能不能愛,可是對謝臨川這樣一個情場段位這麼高的人動了心,她這是圖啥呢?zVXC。
只是有一點,一旦開始,就永遠不能結束,這是一條黑暗煎熬和充滿血腥的道路,一旦踏入,永遠不可能回頭。
好險!如果不是車主剎車系統夠好,技術夠好,她真的可能能看到自己被撞飛的尸體。
那是一只從亞洲千里迢迢運來的白猿,體長一米,體重和一個人差不多。根據中國古代的醫藥典籍記載,白猿極其珍貴,因為其血能解百毒,可到了現代社會,極為罕見,幾乎是傳說中的生物種類了。英國政府當時為了弄到這只稀世奇珍的白猿,花費了數億歐元,可就在去年的夏天,一直豢養在曼切斯特國家生物研究中心的這只白猿失蹤了。
「傻——瓜——學——我——」
兩人聲音越拔越高,頗有幾分誰也不認輸的味道,好幾次蕭初雨都覺得自己破了音了,可是全然不在乎,謝臨川這個餿主意還真不錯呢,這樣吼一吼,真的能夠把心中的憋悶吼出來,只余下輕松和痛快,到後來,她反倒比他吼得更加帶勁,更加難听,謝臨川眉毛都擠成一堆了,想必他的耳膜也飽受煎熬。
蕭初雨在斑馬線上不由得看得呆住了,撥開天空的烏雲,是否就會看到藍絲絨一樣的美麗?她眯起眼,無畏刺眼,直直想要看去那光亮的背後。
「這里是阿爾卡雄灣,這個沙丘叫做比拉沙丘,也是全歐洲最高的沙丘,」謝臨川在身邊耐心的解釋︰「比拉沙丘以每年一到四米的速度在吞噬著旁邊的森林,而森林的樹種,也在不斷的朝著沙丘的方向生長,有人說這片沙丘和這片森林是彼此相愛的,因為相愛,所以才會想要不斷地生長到彼此的生命中,浪漫吧?」
「你——是——豬!——」謝臨川繼續。
「來帶你去一個地方,這個季節很美。」
蕭初雨回過頭,就看到先去叫嚷著追她的那個身材高大的黑人被槍彈穿過胸肺,倒在一邊,胸口汩汩流淌著的液體還冒著白氣。
低下頭,銀灰色車頭幾乎和自己的腿只相差不到一厘米。
「我才不要!像野人!」蕭初雨鼓著腮幫子,騰出一只手來捂住耳朵。
窗外的雨水如此稠密,蕭初雨熟練的處理著項鏈和照片上可能留下的指紋,記憶穿越層疊的雲濤。
「我耳朵要爆炸了!」蕭初雨尖叫著,用力捏他的大手。
「X,以後我們會有特殊的傳遞消息方式,現在,你要學習,知識,語言,搏擊,武器。你最喜歡炸藥是嗎?我們從炸藥開始……
「噢噢噢————」他一邊拉著她奔向海邊,一邊放聲大叫,聲音在伴著海潮,一直蕩漾去天際的那一頭,驚飛了一群在沙灘上啄食的海鷗,雪白的翅膀撲哧撲哧掙開地飛旋。
「喲,怎麼不學了?」謝臨川挑挑眉,對她的尷尬和羞憤置若罔聞︰「累了吧,走吧,我們回家。」
轉過身凶凶地走過去,謝臨川挑眉︰「小樣,我說過,只要我想,絕對不會放你走。」
「老實說,剛剛嚇到的一瞬間,有沒有零點零一秒的時間,想了我?」
程家能夠買凶殺人,她是危險的,她像一株敗草,一只螞蟻,輕易就能被人踩碎捏死。可她不能,不能這樣死去!
話還沒說完,卡在喉頭。
翻過一個不大的山丘,保時捷開到沙丘的頂端停住,蕭初雨這才驚嘆出口,沙丘的那一端,竟然是微瀾無邊的大海。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蕭初雨從那燦爛中讀出來了一絲狡黠。謝臨川總是喜歡招惹她,喜歡看她的喜怒哀樂,看她針扎驚恐,那眼神,看似無害看似無意,卻總在一絲絲將她最真實的部分抽絲剝繭地一點點看穿。
King手中的槍支冰冷,不是那種秀氣的小手槍,玄黑色的鐵,長筒,凸起小的準星,再靈活再狡猾的東西也逃不開視野,她的手臂很有力,拉栓上膛,動作俐落,看起來是經過了很完美的訓練,彈無虛發。
蕭初雨胸中提起的一口氣呼出,憤然回頭,中文 里啪啦沖口而出︰「車好就TM的能這樣不把人命當回事麼?!」
「誰告訴你我會上車?」她忍不住回他︰「我謝你了!」說完她發泄一樣瘋狂地往前跑,謝臨川的車子哄了油門追了上來。
那抹紅唇上譏誚的笑容,那個女人似乎認定她這麼個不過十幾歲的小姑娘想要完成U的三件盜寶CASE猶如天方夜譚。
「愛,是佔有麼?」
從郵局出來,雨毫無預兆地停了。天空中盤卷的烏黑沉重的雲朵中被數道金光貫穿。巨大的太陽光柱樓下來,詭異地明亮。
出了城區就駛入一片浩瀚的碧海森林,公路像是翡翠上一條瑩白的玉帶蜿蜒輾轉,直至駛入一片淡黃色的沙丘,森林旁邊就是沙漠?!
「我——也——愛——」蕭初雨才說了三個字,猛然反應過來,收住聲音,連嗖一下就紅了,比那海的盡頭染紅了半天的晚霞還要燒。她差點咬到舌頭,反應過來跳著腳指著謝臨川,憤然︰「你耍賴!」
「蕭——初——雨——」他大聲用力地叫著她的名字︰「你——是——傻——瓜——加騙——子——!」
「嘿嘿,」謝臨川腦袋探出來,挑挑眉不可置否,顯然一副,如果我沒說中,你何必咬牙切齒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悠悠然開口︰「上車吧,小雨滴。」
料峭春雨終于停了下來,記憶驟然收回。蕭初雨將那價值連城的石頭小心包好,藏在雪地靴的夾層里面,裹上厚厚的外套和圍巾。她應該去把照片寄出去,U的入場券,她已經拿到了,所有的一切,才剛剛開始。
「你也試試,特別爽,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來這里看落日,順便狂吼幾聲,很解壓的,來,試試看,肆無忌憚地吼,想罵娘也成,反正這里除了我,沒人認識你。」
「你——也——是——小——壞——蛋——!」蕭初雨索性懶得換詞兒,他說一句,她便跟一句。蕭初雨扭頭就走,剛剛她差點以為自己就要死了!難道不是這個男人一時心血來潮的惡作劇麼?!
蕭初雨簡直要瘋了,這男人!躲都躲不了!
「怎麼又穿得這麼丑,我送你的衣服你一件都不喜歡麼?」
「見鬼了才會想你!」
可它消失了,如同空氣一樣。
澄澈的藍和碧翠的綠,就被這淺白的一小片狹長的沙漠隔開來,瑰麗,她只覺得是從未見到的壯美。
保時捷一路往西,出了波爾多,謝臨川的車速不是很快。好像刻意放慢了速度,立體聲在車內環繞,歌詞是蕭初雨听不懂的俄文,像似吉普賽女郎帶著神秘的呢喃。
熟料閉上眼楮等了半天,好像沒什麼感覺。
「不能完全這樣說,每個人表達愛的方式不一樣,但是愛情都是自私的,都希望對方全心全意的愛著自己,所以才會想要滲透到對方的生命里。」
「我——愛——你——!」
肇事者一臉得意,雙手交疊在方向盤上。臉上笑容燦爛,黑白分明的深眸,正隔著縴塵不染的車窗玻璃看著她,這銀灰色的保時捷,里面坐著正是謝臨川。
「謝臨川,你就是個瘋子!耳朵要聾了!」蕭初雨被他的聲音震得耳膜嗡嗡嗡想,惱怒地抱怨著。
後來,她就知道了U,這個東歐的地下組織。
「小雨滴,我是個自私且自大的男人,我只要我想要的。她願意,我這一生都不會離開她;她不願意……不願意也會是我的——你懂嗎?」
最後,她從KING的口中得到了許可,U組織喜歡有能力的人,如果她能夠證明自己擁有足夠的資格,她就能夠被接納,自然完成任務,她也能得到她想要的酬勞。
「……」蕭初雨低下頭,掩飾眼底起伏的情愫︰「這里應該是景區吧,怎麼可能讓你在這里蓋房子?」
「不過,真的很美,這里……」蕭初雨望著沙丘下蔓延到天際的碧藍,微微閉上眼楮。出國這麼長時間,從英國兜兜轉轉到法國,這里,是她見過的最美的地方。
「滴——」一聲急促的喇叭聲,緊接著蕭初雨就听到急剎車的聲音,尖銳地響徹雲霄,再如同針鑿著一般鑽入耳朵,腦袋一蒙,難道她就這麼,這麼見老佛爺去了?!
「對,不喜歡!你管我穿什麼?你到底來干嘛!」
「謝臨川!你腦子有病是吧?大早晨跑出來嚇人!」
「你——是——小——壞——蛋——!」
「嗷嗷嗷——」謝臨川挑眉笑了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吼得如狼嘯一般,愈發地肆無忌憚。
聲音在空曠的天際來回晃蕩,夾雜著海鷗悠悠的鳴叫聲,似乎在附和謝臨川的。蕭初雨氣不過,終于也忍不住喊了起來︰「謝——臨——川——是——無——敵——大——流——氓——!
春天來了,她卻永遠生活在寒冬,沒有溫暖,沒有光亮,不能回頭的寒冬。
他只是笑,悠閑地一下一下按著吹著口哨,用法語大聲地喊著︰「MACHERIE!MACHERIE!那聲音中氣十足,飽含深情,他本來人就扎眼,這個狀況搞得像他們是鬧別扭的小情侶,半條街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
那不是一幅可以卷起的畫,不是一件可以佩帶的珠寶,不是一個可以通過網絡傳輸的名單或者方程,那是一個能動能叫喚,能跑能咬的活物。
那一年她在曼徹斯特,差點走投無路。舒家承諾的讓她在國外生活,根本就是虛言,將她丟到英國之後,再無音訊,而她,自然也不會再一次低頭去聯系舒家。打工學習,過得實在辛苦,每每在陰暗狹窄的小房間里面,覺得自己要撐不過去了,只有仇恨,是讓她能夠堅持下去的唯一動力。
想車無會。如墨一般的黑雲,還有如金一般耀眼的陽光。
蕭初雨忍住想要爆發的怒火從鼻子里冷冷哼一聲,象沒看見,轉身接著往前走。
「……」謝臨川回過頭,一臉你真老土沒眼光的樣子,好看的唇瓣撇了撇︰「這里我早就買下來了,房子也蓋好了,就等著你這個壓寨夫人了!」
那是KING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你——也——是——豬——!」
「家?」蕭初雨這才覺得嗓子這會子真是有點干疼,聲音也喊得有點啞了。
「嗯,我們的家,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家。」謝臨川拉著她的手,朝著沙丘邊緣的樹林走去——
是要考試了,看書的親好貼心==。好有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