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洗刷皮膚,原本微疼的傷口慢慢愈合。
木梓婭閉著眼,恍若听見了頌歌,從那遙遠的時空傳來,呼喚她……
「時光在等你,我的孩子,人士在紛擾,神的世界沒有吵鬧,孩子快快回來。」
女人溫柔的聲音,如同對著搖籃吟唱歌謠一般,沉醉好听。
媽媽,是你嗎?
眼淚從梓婭眼角滑落媲。
而湖底下方,瀑布紛落的景象落入單末紫眼中。
「歡迎……神之寵兒。」
瀑布內傳來蒼老的呼喚。
末紫望著那兒,這個是神隱之地的入口?
他摟著梓婭,試圖朝著那兒飛去,然而,越靠近,他越難以動彈。
而他和木梓婭兩人的飛翼,白色羽光和黑色羽光在湖底竟然能夠自由地移動,回旋時,隱約化成階梯。
末紫蹙眉。
所以,即使惡魔血統的他不允許進入神隱之地,但光暗兩種力量集合時,能召喚神隱之地的入口?
他低頭,凝視著梓婭的睡顏,恍若明白了什麼。
-
夜晚。
身體的傷口慢慢愈合,嗅到肉香時,木梓婭自動睜開雙眼,望著端了盤子進來的單末紫傻笑。
「扇子,我好餓。」
「你先去洗漱,烤雞還沒弄好。」
梓婭點頭,發現自己穿的衣服換了,她一怔,有點不敢相信地抬頭,瞪著他。
「我幫你換的。」末紫遞給她一杯溫水。
「……謝了。」他表情太平靜了,以至于梓婭覺得如果自己這時候一拳揮過去是罪過。
窗外月光清濛,室內燈光微醺。
她呆呆地喝水,拿下杯子時,站在床邊的單末紫突然低下頭,臉龐湊到她面前。
梓婭受到驚嚇,猛地後退,有些困窘︰「怎麼了?」
「你沒臉紅。」末紫笑得失落。
梓婭蹙眉︰「不然我該有什麼反應?拽你過來強吻?」
「什麼時候開始的?」
「嗯?」
「什麼時候開始不喜歡我的?自然地對我演戲的時候?假裝傾慕我,希望能跟著鬼魅者進入神之領域的時候?還是,在那個無名島,我們說好不談愛情的時候?」
他的側顏恰好對著窗外月光,眸子恍若染了一片憂郁色。
梓婭捏緊杯子,認真地想了想。
「都不是。我沒有不喜歡你,你是我生命很重要的人啊。」她笑︰「而我發現如果沒有怪咖,我會特別難受的時候;我要假裝離開他,故意說狠話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更類似愛情的那種喜歡。」
喜歡,也是分類別的。
有些關于親情,有些關于愛情。
誰也不會知道,那份喜歡會歸類到哪兒,唯有某個片刻,心的感受能讓你確切明白。
末紫斂眸,背對著光,掩住了眼楮里的水光。
他伸手,像兄長一樣揉亂她頭發︰「這樣挺好的,你們兩個很般配。」
「……嗯。」
「起來洗漱,我順便說我發現的事。」
梓婭穿拖鞋去了浴室,單末紫站在門口,背靠門框,眸色透出對她的了解︰「你想開啟永無鄉的門,將慕熾影、年尹爍和我都送進去,對吧?」
一針見血,何況他眼神分明寫著「別否認了我比誰都懂你」的樣子,梓婭刷牙動作遲緩,也不知道怎麼胡謅,只好點頭。
「年尹爍一直想找到那個世界,他進去很有可能,但慕熾影和我,不會離開這兒的。」
「沒關系,我開啟大門後,丟你們進去!」
「木子,古書曾記載,傳說之地不會接收非自願的人或者神進去。」
梓婭仰頭漱口的動作僵在那兒,瞪大眼楮瞅著他。
剛說話,漱口水噴了出來,她嗆了一大口。
「冷靜點,听我說。」末紫忍著不過去替她拍背。
有些親昵的動作,從得知她不喜歡自己開始,就失去了得到的權利。
即使不願承認,仍舊是事實。
木梓婭把口漱干淨,著急地說︰「怎麼會這樣?那我的暗夜騎士進攻計劃……」說著說著自己給自己掌嘴。
該死!干嘛把這說出來了!
「你計劃的人員有莫歌、萱沫、花翎,或許還有冰麒麟,以及加諾?愛賽爾。對了,還有一直藏著身份,實際在神之領域和月之國隨意穿梭,暗地替你培養人員的……安朱拉。」
梓婭抓著的毛巾啪地掉地上,沖過去揪住他衣領︰「你一直在監視我?」
「夏粉提過。」
「什麼意思?」
「她有未卜先知的天賦。雖不是完全準確,但能夠知道未來事件的參與人員,一般很少失誤。」
梓婭後退,渾噩搖頭︰「你們鬼魅者,強到有點恐怖……」
也怪不得好幾個等級都覬覦這個家族,一對比的話,自己能預知某些人的災難的天賦弱爆了好麼!
「木子,不要看小神之領域的人。你父親統治時期,就有好些人隱形埋名不願被束縛,賽安斯家族被摧毀之後,這類人更多。你縱然是光之子,也難以跟那些幾百年前就存活的人或者怪物比。」
木梓婭拼命搖頭,腦海又浮現了自己父親的話……
「如果無法毀滅,你如何配得起族人對你的期許?」
「Z,這個本該屬于你的世界,如果得不到,就摧毀。」
「你母親不願你顛沛流離,等你毀了一切,就可以回家了。」
……
末紫閉眼,手臂揮起,即刻,暗影環繞在木梓婭周圍。
有暗力量的沖擊,木梓婭周圍異常的光芒慢慢消減,原本浮現在她臉龐的紋路也消失不見。
「沒事了,木子。」他上前。
即刻,木梓婭猛獸一般朝著他撲去,原本溫順的模樣被凶狠取代,雙目微紅,她伸手掐著他脖子。
「我不會違背父親的話……不會的……」
末紫沒有用法術反擊,她的精神被光?賽安斯隔著時空控制,真正能夠制約那股控制的,是意念。
「木子,想想伊爾。你不會傷害那些你在乎的人,因為傷害過後你比他們還難受,恨不得死去的是自己。你不是殺人武器,而是大家的木梓婭。」
那個愛笑的,偶爾賣萌,絕不示弱的木梓婭。
「伊爾……」
梓婭茫然地眨眼。
腦海想起伊爾在冰棺時的模樣,想起他被自己用腐蝕力量傷害前,微笑地告訴她「請變回最初的你」的樣子……
巨大的愧疚感涌上心頭,她無力地松開雙手,身子顫抖,掩面痛哭出聲。
「伊爾,伊爾……!!」
此刻的她,脆弱得不堪一擊。
末紫恍惚想起飄?西澤爾說過的話——「拿到她的血,在她最脆弱時,將她的力量腐蝕吧」,一時,身體隱藏的符印蠢蠢欲動。
他死死咬牙,不願屈服。
體內力量被反噬,血腥涌上喉嚨。
末紫閉著嘴,不想木梓婭知道自己的不妥,像真正的親人一般,伸臂,虛環著她,安慰地拍拍她背脊。
月光揮灑在屋內,地面仍舊只有木梓婭一人的影子。
她不知道的是,在自己埋頭伏在單末紫肩膀嚎啕大哭時,他背後的黑翼,簌簌落下黑色羽光,像極了衰落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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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諸神三魅模擬賽開始前的一個小時,莫斯家族和亞爵家族兩家的長老團從電梯上了懸浮的黑色小房子,是這次大賽的真正裁判。
「尹爍,雅小姐來了,接待一下。」萱沫看向身旁年尹爍。
望著再次穿上騎士服的他,那種同伴歸來的感動依在。
縱然危機四伏,只要並肩作戰,一切無妨。
「都說了你別用這種聖母眼神看我,起雞皮疙瘩了。」尹爍爽朗地笑,模樣和以前一樣。走上前迎接雅?莫斯時,他四下看了看,吸吸鼻子。
木子來了。
想至此,他斂眸,不動聲色地握緊拳頭。
快到雅?莫斯那兒時,花翎的千里傳音再次響起︰「爍哥哥,你回來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尹爍蹙眉︰「我說了你別管我的事。」
「好,那你也別管我是不是過來看你。」花翎固執地說。
之後是千里傳音被切斷的聲響。
雅?莫斯側頭正跟安說著什麼,瞥見尹爍表情失落,她看了過去︰「年騎士,好久不見。」
「雅小姐,你越發好看了。」
寒暄完畢,他為雅?莫斯引路。
這次比賽為兩個主要家族設立了特別的觀眾席。
隨同他過去的路上,雅?莫斯視線不自覺落在場地中央。
肉眼只能見到熾影和北堂栗,禰濼那家伙還是慣性隱身。
「小姐,西澤爾家族的佣人跟來了,不要表現得太出格。」安提醒她。
「嗯,」雅?莫斯收了視線,問︰「莫歌呢?不是說了要來嗎?」
「好像臨時想去哪兒了,莫歌小姐素來不喜歡多人的場合,估計又去哪兒散心了。」
提到這個妹妹,雅?莫斯也懶得抱怨,入座後,抬頭望著懸浮在半空的小房子。
長老團特意到此,目的為何她也能猜到。
想到這,不免擔心。
木梓婭,你千萬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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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地中央,听著場地裁判所說的話,慕熾影一把揪住他衣領。
「你說,男女搭檔賽?」他瞪大眼楮,墨色眸子折射出怒意。
「熾影,松手!」身穿銀色束腰袍,戴著白色面具的長老團第五審判官安立斐過來,聲音嚴肅。
既然真正的裁判來,熾影幾人自然看向他。
「第五審判官,本來是我們三人分別的對決,怎麼突然就多了一項男女搭檔賽?而且,這搭檔 對付的還是你們審判官,愚人節還有幾天,你這麼快就開玩笑?」禰濼聲有笑意,自是諷刺。
安立斐視線在諸神三魅身上掃視。
「縱然你們不情願,也還是要比。還有四十分鐘,余下時間迅速找到合適的女搭檔吧。」不給他們反駁的機會,安立斐轉身,朝著小房子走去。
北堂栗挑眉,看向觀眾席,沖自己妹妹招手,喚︰「北堂魅,過來。」再看向兩位同伴,他嘴角勾起︰「我的搭檔找到了。」
「二栗,你讓她來?」
「反正我一人能解決對方,就不必費心找其他女搭檔了。」北堂栗過去,將北堂魅抱起來。
禰濼問熾影︰「你找誰?」
看穿他心思,熾影說︰「你跟雅合作也沒事,我不打算找她。」
「OK。」禰濼朝著觀眾席走去。
場外,听到男女搭檔賽,萱沫一直注意熾影。
可過了半個小時,他都沒有聯系任何人的跡象,萱沫不免擔心起來,過去問︰「熾影大人,你不打算聯絡誰嗎?要不我……」
還沒說完,坐在橫椅的慕熾影突然抬頭,看向天邊。
「萱沫,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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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的劇透時間——
大家記得扇子說過誰是他的生之意義嗎?
天生屬于黑暗,命運跟鬼魅者纏繞一起,他一直想逃離,卻一直逃不出。光與暗,能相伴,但不能相生。
——所以,愛情部分的結局,支持扇子的,可能要失望了。
——但對于扇子來說,遇見木子,就是一種救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