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爪 第七章

作者 ︰ 黑田萌

小舞在昏沉中醒來,只覺得下月復部隱隱刺痛。

她下意識地以手撫模著自己的下月復,「唔—一」翻了個身,她覷見窗外透進鮮活的煦煦陽光。

天亮了!她居然在這兒過了一夜?!

再翻轉身子,她看見赤果著上身,而已經穿妥西裝長褲的京介,正沉坐在那張磚紅色大沙發里。他一言不發地瞪著她,好像她又做了什麼惹他不高興的事。

「你醒了?」她閑閑地問道。

他的神情並沒有因此緩和,只是懊惱而激動地霍然起身。

他沖向了床邊,教原本精神松散的小舞胸口一陣狂悸——

在她以為他要對她做出什麼粗暴事情之際,他突然一手掀起了被子。「這是什麼?!」他指著床單上的一朵鮮紅。

她微怔,訥訥地將視線移至他所指的地方。

那是她在昨夜之前仍是處女的證明。「你不喜歡處女?」雖說心里波動著,她還是說得不痛不癢。

「你!」她為什麼還是處女?為什麼還是處女的她要將身體給一個混黑道的男人?為什麼一個處女會在俱樂部里吊男人?

這一切都不合常理,而最令他介意的是,他非常粗暴地對待著還是處女的她。如果早知道她是處女,他會對她更溫柔、更小心。

「干洗費買我的。」她將褪至腰際的連身內衣穿上。

「該死!你知道我不是跟你說那個。」見她若無其事的模樣,他就越覺不去惶惑。

她要什麼?她到底是為了什麼接近他,甚至不惜將處女之身送給他?在跟他上床之前一直是處女的她,又為何會跟池田走在一起?

這究竟是怎麼了?為何他一點頭緒都沒有?

他趨前擒住她的雙臂,神情懊惱。「你到底要什麼?」

迎上他激動、震撼的目光,她的心思無由地一陣浮動。「如果我說我要的是你呢?」

這句話應該是她用來敷衍他的質同的,但不知怎地,她發現自己說得有幾分認真。

京介陡地一震。她要他?她在俱樂部里勾搭他、出現在他家、跟他母親有著極好的交情,甚至跟池田走近都是因為他?

雖然明知事情不是她所說的這麼簡單,他還是將她的話放在心里了。

在未得到她之前,他就一直擔心自己會在得到她之後深陷其中、無法自拔;而今知道他是她的第一男人後,他更有著一種想完全擁有她的渴望。

他想成為她惟一的、永遠的男人。但—一他是有婚約的人。

「別一臉苦惱的表情,」睇見他皺眉沉思的神情,她的心不覺一酸,但她還是表現得仿若無事,「我知道你有未婚妻,再說,我可不想又挨你那位美保小姐的耳光。」

不知哪來的沖動,他像是下定決心似的道︰「要是我可以為了你跟她解除婚約,你肯跟著我嗎?」他是認真的,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比任何人都認真。

一直以來,即使明明不喜歡美保,他也不曾動過跟她解除婚約的念頭,但此際他是真的想他要她跟著他,他想娶這個女人為妻。

除見他嚴肅而堅定的神情,小舞的心不禁一陣狂震。

他是認真的,她幾乎可以確定他說這些話是認真的、但—一她能接受嗎?

不,嫁給他不是她真正的目的,她是來尋仇報復,不是來尋姻緣的。雖然她的心、她的感情已經被他所攫,但她不能愛他。她想著他認真的神情,卻也害怕他深情的眸光會擾亂她的思維。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沉默,也替她解決了六神無主、不知所措的危機。

拿起擱在床頭手提包里的手機,她發現打電話找她的是冰川博子。「喂,冰川老師—一看和服?嗯,有空啊,好,那十點見。」

她一擱下手機,京介就問道︰「是我母親?」

「嗯,」她緩緩地將洋裝套上。

此時,京介的手機也突然響了,打電話來的是剛才才跟小舞說完話的冰川博子。

她的用車跟京介的另一部座車同時入廠保養,但因為她的比較費時,而京介的今天就可交車,因此她要京介將車先挪給她使用。

就在他跟冰川博子說話的時候,小舞已經穿妥了衣物並打算離去。

她朝他揮揮手,以口形說了句無聲的再見。

京介想攔她,但電話的另一端,他母親還在叨絮個沒完——

回到辦公室京介的心緒卻還停留在昨夜的種種。

他不相信一個還是處女的女人,會沒事跑到俱樂部勾搭男人,而且還是一個混黑道的男人。他知道她是有目的的,只是在擁有她之後,他發現即使明知她有目的,他還是難以自拔的迷戀著她。

他深深地覺得自己必須為奪去她的第一次而負責,即使一切都是在她心甘情願的情形下進行。但—一美保那邊該怎麼辦呢?

他倒不是覺得無法對美保交代,而是伯因此觸怒了父親。父親一直是他尊敬的人,而且近年來他老人家的身體也漸漸走下坡;他跟美保的婚事是父親這些牽來最盼望的事,他怎敢在這時提出解除婚約的要求?

他沉沉地嘆了一口氣,整個人深陷在一種矛盾地情緒里。

就在他為著這件事情郁郁寡歡的時候,他接到了母親發生車禍且進了醫院的消息——

來到大野紀念醫院,京介發現醫院里已經滿了冰川家的近護人員。通常這種情形表示他父親也在現場。

來到急診室外,他發現母親一臉驚魂未定的坐在急診手術室外,而父親則坐在一旁安慰著她。

見母親安然無恙,他固然開心;只是,既然母親好端端地坐在急診幸外,那麼在里面的會是——

是小舞?她怎麼了?!

「母親—一」他大步地邁向前去,「您沒事吧?」

「我沒事,不過—一」冰川博子憂心忡忡地望向手術室的大門,「小舞她為了救我而受了傷。」

京介一震,「救您?」

「車子撞向護欄的時候,小舞用縣體保護了我,要不是她,現在躺在里面的一定是我。」

「她要緊嗎?」

「她被碎裂的玻璃割傷,兩條小腿及身上都有多處的斷裂傷—一」冰川博子一勝自責,「要是我不約她陪我去看和服,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京介,」突然,一旁始終不發一語的冰川秀行望著京介,「我先帶你母親回去休息,這兒就交給你了,記得吩咐醫院,無論如何都要完善的照料好柳生小姐。」

「我知道。」

「唔。」冰川秀行握著冰川博子的手站了起來,

「我們走吧!這兒交給京介就行了。」

「京介,好好照顧小舞。」臨走前,冰川博子還是不放心地一再叮叮著。

「唔。」他態度堅定地向她保證著。

送走了雙親,京介不安地坐在手術室外頭候著。

他不懂,真的不懂。為什麼她要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他母親?他可以感得出來她接近他是有著目的,既然她是因為有企圖而接近他、接近他母親為什麼在那種危險關頭,她還是不顧一切地保護了他母親?

對于她的這種作法,他是既感動又疑惑,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該信任她,還是繼續懷疑她?這是他第一次因為一件事情而猶豫困惑——

「會長,」太田自走道的另一頭急急走來,「他們說車子的剎車系統動了手腳。」

「什麼?」他濃眉一糾,神情陰鷙。

那車是他的,也就是說,破壞剎車系統的人一開始的目標其實是他,母親及小舞是莫名其妙當了替死鬼—一

「立刻去查,我要知道有誰接近過我的車,就連車廠的所有維修人員不準放過。」他立刻下達命令。

「是。」大田推而是從地一欠旋即轉身離開。

麻醉藥效漸退,人舞自昏迷中醒來。因為覺得疼,她無法忍耐地發出申吟。

就當地申吟著同時,她感覺到有人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睜開眼楮,昏沉地望著床邊,一瞄見床邊的人,她突然回過神來了。

是他——冰川京介。他居然在她床邊守著她,而且還面露憂色?不,不會是真的吧?

「疼嗎?」他溫柔地低聲問。

她怔怔地望著他,沒有回答。

她記得在車子失控撞上護欄的時候,她本能地以自己的身體去保護身旁的冰川博子,當時她腦子里什麼都沒想,只覺得自己不能讓疼受她的冰川博子受傷。

為什麼她會那麼做呢?如果他真是殺害她父親的人,那她跟冰川博子的師生之情,一定也會因為他

的關系而變得冷淡,明知道最後的結局也許會很不

同,她為什麼還是不顧一切地保護了冰川博子?

是因為她不只對冰川京介動了情,也跟冰川博

子培養出更勝師生情誼的感增了嗎?

不,她不能這樣。因為一旦什麼都來真的,那她

最後一定會非常痛苦。

「醫生說你沒事了,只要那些傷口愈合的情況不

錯,很快就可以出院。」說著,他伸出手撫模著她的臉

龐,然後溫柔地一笑,「幸好臉沒讓玻璃刮花了—一」

她別過頭,避開了他溫柔的、關懷的溫暖大手。

人在生病時是最脆弱的,尤其是像她這種在世界上已經無親無靠的人。

她不想因為他的溫柔而動搖了,為父親洗刷不白之死的決心,無論最後的結果是什麼,她都不能因為他而心軟。

感覺到她的特意疏離淡漠,京介是有些訝異的。

不管是因為什麼目的,她都已經將身于交給了他,為何卻又有意無意地跟他保持距離?

「我听說你用具體保護了我母親,謝謝你。」他說。

听到他這句話,小舞頓時發覺,原來他對她如此溫柔,甚至還親自看顧她是因為她救了他母親。

不知怎地,她的心好酸。

她轉頭,重新凝視著他,「你貴人事忙,走吧!」

「我已經把事情交代給太田了,再說,雙川會還有一個石會長呢!」他一笑。

「你不必因為感激我救了你母親而來照顧我。」她語氣淡漠。

此時的她是脆弱的,在如此脆弱的時候,難免有一種想依賴某人的渴望,但他不是她能依賴的男人,因此她不能對他撒嬌,這段感情是虛幻的,不能當真、不能長久、不能深入。

京介眉丘微隆,神情有幾分懊惱沮喪。「我沒有感激你,只是放心不下。」

他堅定的語氣及那嚴肅認真的神情,教小舞的心不覺狂跳了起來。

放心不下?他是說—一他留在這兒照顧她,不是因為感謝她救了他母親,而是因為他擔心她的傷勢?他—一他那麼在乎她嗎?

「小舞,」京介握住了她有點冰冷的手,「我不是個無情的男人。」

她微怔。他指的是什麼?是說她將處女之景給了他,所以他對她就有著道義上的責任?

「我沒有要你負責。」她淡淡地說,「是我心甘情願給你的你,不必因為我是第一次就心存歉疚。」

「我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處女。」他注視著她,那雙眼楮似會放電般地鎖住了她,「我在乎的只是你。」

听見他突如其來的愛的表白,她的心一陣紛亂。

「那天,你說如果你要的是我,我會怎麼做。」他溫暖而厚實的手緊緊握住她的,「現在我告訴你,我真的會解除婚約。」

見他幽深眸子里那純粹、堅定的光芒,小舞的意志面臨最嚴苛的挑戰。她知道自己不該動情、不該動搖,但—一她真的迷惘了。

「別開玩笑了。」她急急抽離他的手,蹙眉一笑。

「我很認真。」他說。

「但是我沒想過要跟你一輩子或是嫁給你。」她故作冷漠。

盡管他的話教她心動了,可她還是得表現出一副無所謂、不希罕的樣子。

京介眉心一擰,神情懊喪。

「男歡女愛來得突然,去時不見得有預警,我不去想一輩子那麼久的事情。」說著,她挑挑眉梢,笑得漫不經心,「合得來的話,我們繼續在一起,合不來一拍兩散,互不相欠不是很好?」

「真心話?」他凝視著她。

「真心話。」她篤定地道。

他眼底有一抹沉郁及受挫,「好,你說了就算。」話落,他將她的手輕輕擱下,「好好休息吧!」

到了今天,她才真正驚覺到他對她是認真的;當他說願意為了她而悔婚時,她相信他所說的都是真的。

但是對她來說,這絕不是好事——因為她對他也一樣動了真情。

假如最後事實證明,他真的是害死她父親的凶手,那她該怎麼辦?

天啊!有沒有人可以教教她怎麼做?有沒有人可以奪去她心中對他的愛意?

京介在照顧了小舞兩天後離開了醫院,原因無他,一切都因雙川會正多事之秋。有居心叵測的內憂,又有警方強力查緝施壓的外患,逼得他跟英作都相當頭疼。

「天羽三天兩頭地臨檢我們的夜店,對我們的生意已經造成了很大的影響。」英作叼著他視如生命的香煙,神情懊惱地說道。

「我看只要一天不揪出幕後黑手,天羽就一天不會放過我們。」京介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

英作吐出煙圈,「先是我在船上遇襲,後來又是你的車被動手腳,我看那個幕後黑手也開始慌了。」

「我想也是,」京介忖了一下,「害不死我們倆,我猜他還會有更大的動作,听說天羽也遭襲了?」

「嗯,天羽還以為是我干的呢!」英作撇唇一笑,「那家伙在暗,我們在明,還真是要小心一點了。」

說著這句話時,他臉上是帶著笑意的,就像是他挺期待對方有所行動似的。

京介睇了他一眼,無奈地一笑,「我看你挺興奮的。」

「你也是吧?」英作火炬般的黑眸炯炯地望著他,「你不也覺得該是雙川會整肅內部的時候了?」

京介撇唇一笑,沒有搭腔。

他跟英作一直親如兄弟,也惟有英作才能明白他心里真正的想法——一棵大樹若不偶爾修剪那些旁枝末節的話,是不能長出更漂亮、更青翠的枝葉來的。

「京介,」英作不知想起了什麼,實然一臉認真地望著京介,「其實我們可以跟天羽聯手。」

「你要一個署長跟黑道合作?他肯嗎?」京介一笑置之,「他是白,我們是黑,黑跟白是不能混在一起的。」

「如果有中間人就不無可能。」英作高深莫測的一笑。

京介斜著眼瞅了他一記,似笑非笑,「你是指他女兒?」

之前英作上船遇襲時,恰好天羽的女兒伸出援手;英作對她一見鐘情,兩人之間也有著一些感情的糾葛。

關于這件事,京介也多少知道一些。

英作抽著煙,笑而不語,一副莫測高深的神秘模樣。

「英作,」京介將身子靠進椅子里,笑嘆一聲,「天羽把我們咬得這麼緊,一方面是職責所在,一方面也是因為你惹上他的寶貝女兒。」

「我配不上她?」英作玩笑似的問。

「開什麼玩笑?」英作問得不正經,但京介卻相當認真,「你當然配得上她,只是她那種出身的女孩,跟我們根本是天堂地獄的差別。」

英作聞言而笑,「你放心,我會讓她就算沉陷地獄也猶如置身天堂,倒是你—一想想怎麼處理你的未婚妻跟情人吧!」

大大的消遣了京介一番後,他若無其事地離開了京介的辦公處。

雖說英作那番話是在消遣地,但京介自知對他來說,小舞跟美保的事確實也相當棘手。

未遇上小舞時,他對美保雖然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但也不曾萌生毀婚之意,但現在—一他光是想到要跟美保共度一生就教他頭大。

英作說得對,他是該想想辦法了。

今天是小舞出院的日子,一早她就接到冰川博子的電話,說是會派人過來接她出院。

雖然她實在不想再麻煩冰川博子,也不想欠他們冰川家的人情,但在冰川博子的「哀求」下,她還是答應了。

收拾好東西後,她一個人坐在病房窗邊的位置上發怔。

突然,她听到有人開門進來的聲音。

回過頭,她看見的是京介。「你就是冰川老師派來的人?」知道自己被擺了一道,她有點詫異、有點懊惱。

他一笑,並沒有因為她的刻意疏離而感到慍惱不悅。

「還是我自己派自己來的。」他說,然後步向了她。

提起她擱在床上的簡單行李,「走,‘回家’吧!」他拉起她的手,徑自朝病房門口走去。

「我自己回去。」她掙月兌了他的手,心里既慌又矛盾。

他的溫柔體貼對她來說固然受用,但她不能接受這樣的溫柔。

「你自己回去?」他狡黠地一笑,「我怕你迷路。」

「迷路?你—一」

不管她願不願意,他已經拉住她的手往外拖。

半推半就地,她上了他的車,當他一路往蘆屋的方向開讓她不覺生疑地問︰「我不住這兒。」

她租在鬧區附近,可是蘆屋一帶卻是價位昂貴的高級住宅區,他到底要帶她去哪?

「我幫你退租了。」他淡淡地說,「你的東西我也都叫人幫你搬到蘆屋去了。」

「什麼?」她一震。

他叫人去整理她的東西?天啊!要是被他發現她父親的手札,那——

看她一臉驚徨,他疑惑地問︰「你怎麼了?」

「我—一我不喜歡別人亂動我的東西。」她說。

「你放心,」他臉上沒有什麼太大的表情變化,「沒有人敢亂動你的東西的,我叫他們全部裝箱了到了蘆屋後,你自己再慢慢整理吧!」

看他的模樣,她想他應該還不知道她是柳生芳夫的女兒。

不過,他為什麼要接她去蘆屋住呢?他幫她租了新房子,還是—一

驀地!一個念頭鑽進她腦海里。莫非—一他要帶她去的地方是他的「秘密基地」?

他終于對她放心、終于要讓她住進他的秘密基地了?那也就是說,她想拿到他犯罪資料的機會越來越多了?

「小舞,」忽地,他騰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在你還不想跟我分手之前,跟我一起住吧!」

雖然她住院時表明了她並不想跟他一生一世,但他還是放不下這分眷戀。

他知道她因為某種目的而接近他、甚至獻身于他,也知道終有一天她會離開他,可是在這之前,他依然買心、不理智地想擁有她,就算時間是如此的短暫。

他掌心傳來的溫度恰如他的聲線一般溫曖,而也因為那樣的溫暖,她慌了。

她將手抽回,力持鎮定,「小心,你在開車呢!」她說。

不行,她不能慌、不能亂,因為她的計劃已經一步步地成功了。現在她必須意志堅定心無旁騖。

他的擁抱、他的吻、他的溫度、他的心跳、他的呼息—一她什麼都不能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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