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276)、斯文人

作者 ︰ 掃雪尋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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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穿過只剩門框的主屋前門,只見前院中亦鋪了一地的尸首,穿行于他們之間的江潮、喬崔、陸生等人皆已渾身掛彩。

護院之人還剩兩個,但已能控制住準備撲進屋內來的十來名殺手。為了控制局勢,他們已經顧不得腳下會否踩到自己那些死去同伴的遺體。

所幸的是,院門處再沒有新進來的蒙面殺手。

就在這時,院外的天際忽然響起尖銳的竹哨聲。那聲音離此地似乎還有一段距離,然而院中的蒙面殺手在听到這種竹哨聲後,臉上都露出了警惕的神情。

下一刻,他們便拋棄了攻勢,步伐陡轉的向院落外急奔而去,退走的過程中,再無一人戀戰。

這一幕,倒讓江潮等人愣了愣神。

陸生在斬殺了一名離自己最近、卻只顧離開不知還手的蒙面殺手後,他橫劍于胸前做出防御之勢,卻再無殺手接近身畔,他忍不住道︰「看他們嚇破膽的樣子,難道是厲大人來了?」

一旁的江潮在聆听了片刻後搖頭道︰「統領大人從未使用過這種竹哨。」

站得稍遠一些的喬崔扶著身邊一名因傷重而身形搖搖欲墜的護院人,神色警惕的說道︰「別放松得太早,這似乎是一種口令,但到底是誰所發,尚未可知。」

喬崔的話剛說完,就听殘破的主屋內,一個沙啞的聲音掙扎著大喊︰「是召回警令!都……避到牆下去!」

院中站著的五人聞言身形一滯。

喬崔最先反應過來,拽著他扶著的那名受傷的護院人,就朝離自己最近的一處院牆的牆根奔去。

略緩一步的是江潮,亦是拉過一旁如被定住一樣的另一名護院人奔向院角。

陸生幾乎是與江潮同時反應過來,然而他在跑向院牆一步後,忽然翻轉過身形來,朝主屋的門階跑去。

「林大人!」

陸生呼喊著。

他的身後,是尾綴而來的喬崔驚恐的聲音︰「傻子,回來!」

但兩個人的聲音,很快被「簌簌」密如風的破空之聲淹沒。

破空而來的是一個個一斤裝大小的瓦壇,但壇子摔碎在地後彌散開來的,卻是火油的氣味。在第一輪裝著火油的瓦壇襲過後,第二輪瓦壇的密集度稀疏起來,卻是因為它們之間還夾雜扔來一種圓球模樣的東西。

當那東西砸落在地,竟在忽然之間綻開了點點火星,舌忝到那些溢到四處的火油後迅速旺盛起來,將整個院落點燃。

房梁、木器以及地上的尸首,凡是可以燃燒的,都在最快時間內被那由火油催發、漲勢中透著一種妖異力量的火苗吞噬。

而那些不能燃燒的事物,如土石質的牆壁、散落四處的劍器以及碎散的瓦片則在那種火苗的舌忝噬中宛如榨干汁液的甘蔗,變得朽軟起來。

莫葉驚恐的看著瞬間化為火海的四周,身體如石化了一樣,突然,她感覺一樣重物壓了過來,沉重得令她幾乎窒息。

有溫熱的液體流過她的後頸,她忽然意識到擋在她後背上的是什麼,然而她剛想爬起身,就感覺一個手掌扣在了她的後腦勺上,令她絲毫仰不起頭來。

周圍的煙霧漸漸濃郁,莫葉可以感覺到灼疼皮膚的火光,但背上和頸後的皮膚所感覺到的只是一種恆定的溫暖。莫葉掙扎了片刻,終于能從嘴里蹦出幾個字眼來︰「師父,我快要窒息了!」

按著她後腦勺的手這才略微松了松,莫葉猛然抬起頭來,但卻來不及看一眼以身體護著她的人,就深深嗆了一口濃煙。

尸體灼燒時發出的令人作嘔的氣味摻在濃煙之中,忽然涌入口鼻,刺激得她頭腦一陣眩暈,逼得她直欲作嘔。但比起那種反胃感覺,更快的是腦中因呼吸不暢而起的一片混沌。

她咳嗽了幾聲,很快耷拉下頭,失去了知覺。

……

屈峽獨自在空蕩蕩的街道一邊干等了約模盞茶功夫,一直不見莫葉回來的身影。

當他等不下去了準備親自回去一趟時,半道上忽然走來一個衣著單薄但面相斯文的年輕人攔住了他,話沒說幾句就拉著他往回去的反方向引,只說他是林杉的朋友。

屈峽本想好好說話,但年輕人把他的手臂拽得很緊,令他一時不能輕易月兌開。

直到走出了一條街,來到一個簡陋搭建的代寫書信攤位旁,那年輕人才停下腳步。屈峽見狀正要開腔,卻在這時忽然看見自家宅院的方向騰空而起一縷黑煙。

這個時間離城中百姓慣常生火做午飯的點還差了大約半個時辰,街道上有一些起得晚了點的婆子婦人,拎著挑選購買的蔬果回家去,其中有幾人也注意到那道從集中的住宅區冒出的黑煙,不禁三三兩兩的頓足遙望。

代寫書信的攤位上,看見有客到來,準備接這也許是午飯前最後一個生意的老生遂擱筆端坐。可他見那兩位客人沒有立即要求什麼,而是一齊朝一個方向看去,街上路人中有不少人亦是如此,他也受了些影響,並不著急于生意,偏頭看向他們觀望的方向。

眯了眯眼後,老生隨口說道︰「誰家做飯用這麼潮的柴。」

離攤位幾步開外的一處牆根下,有兩個衣著破舊,面貌邋遢,似是乞丐的男子在曬太陽。听見信攤老生的話,其中一人無聊的一笑,說道︰「老先生,你眼花了吧?這麼大的煙,只會是故意的……嗯,估計是在燻肉吧?否則難道是燻飯,嘿嘿嘿……」

「笑你個頭啊,蠢貨。」另一個乞丐伸手翹指就往先開口的那個乞丐頭上敲了一記,「這個季節燻肉?等著長蛆嗎?你是不是盼著吃肉盼瘋了?你這腦子變壞的速度怎麼比那老先生眼楮變花的速度還快?」

信攤老生可能是有些眼花,但耳朵還靈敏,聞言臉色有些垮了下來,不滿的故意抬高聲音說道︰「你們兩個,能別抓著點小事就借著來挖苦我行麼?惹我生氣,晚上就是鍋里還有余粥也不再贈給你們了。」

那兩人聞聲立即從牆根處站起身來,一邊急步走近一邊賠笑說道︰「老先生別生氣嘛,我們給您賠罪來了。咱是晚輩愛圖嘴快,又沒讀過多少書,比不得斯文人懂禮數,您要多擔待啊!」

兩名乞丐說著話的同時,經過站在攤位前的那兩名客人身邊,一不留神,胳膊肘撞了一下那兩人中年紀稍大的那位,就見他雙眉略皺了一下。

乞丐還以為那位長者要發火,正考慮著要不要道個歉,卻沒料到,那長者旋即就抬起雙手推出!

但是……他是推在站于他身邊的那個外貌斯文的年輕人身上。

屈峽是真發火了,但他的這一舉動令一旁的那兩名乞丐很費解,不明白怎麼這兩位斯文人話還沒開腔,就直接動手了呢?如果那長者不悅于剛才被撞到,要動手也找錯對象了吧?

……難道他比那位靠替人寫信對付生計的老生還眼花?

在這兩名乞丐愣住了一下的目光之中,屈峽一掌把那位莫名其妙拽著他來到這里的年輕人推開了兩步遠,旋即大步邁出。他急著回去看一看,心焦于家中情況,才管不了什麼旁的人有什麼看法。

說到斯文,如果不是因為看那個年輕人相貌斯文,頗有些書生氣,與自己家中那位有些氣質相投,讓他真有些相信他可能是家里那位多年沒聯系的朋友,他是根本不會給他這麼多耐心的。

屈峽沒料到才說了幾句話,這人就把他帶得走了這麼遠,他能給的那點耐心和信任早已經消耗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患得患失的情緒自然而然的加重起來,之前在等了莫葉良久都不見她的人影時,他心里就有些微不安,此時看見那束黑煙,他心里的不安就愈發濃重起來。

然而他終究是上了年紀,才走出幾步遠,那被他推開的年輕人就追了上來,並又拽住了他的臂膀。

屈峽不耐煩的一甩手,竟沒有甩開。他壓著心頭不悅,盡量以平靜的語氣又問道︰「年輕人,你到底要干什麼?」

那年輕人沒有直接回答,他看起來像是很累的樣子,臉色不太正常,深深一個呼吸之後才開口問道︰「前輩可是屈峽?」

屈峽沒有點頭也沒有表示否認,只是用警惕的目光盯著他。

年輕人絲毫不懼的與他對視,目光平穩,緩緩再開口︰「晚生岑遲。」

「岑遲……」屈峽遲疑了一聲。

岑遲略一頓後,續道︰「師兄林杉,師承北籬。」

他感覺到屈峽眼中焦慮和不耐煩的情緒,所以前後兩句話都說得簡明扼要,幾個字的一句話都是包含了重要的信息。

屈峽聞言,冷漠的態度算是緩和了一下,但很快他又冰冷的開口道︰「我從未听說過這個名字。」

「晚生很早就離開了山門,所以林師兄也許不常對旁人提到我。倘若你不相信,北籬一系象形陣法和重數算經,晚生可以默寫以備前輩鑒別。」岑遲說著指了指幾步外的那個代寫書信的攤位……(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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