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1362、相似

作者 ︰ 掃雪尋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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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庭院間看見那一對丫鬟姐妹在抱團哭,阮洛就自覺走開了。他做事喜歡把情和理分得很清楚,覺得自己在葉府的事面前,其實就是一個幫工的身份。即便今後他可以融入葉家的生活氛圍里,那也不可能是只用花今天一天的時間,就可以做到那麼親近。

小丫和小玉這對葉府大丫鬟,肯定是已經相處有幾年時間了的。而從剛才她二人的泣聲話語里,阮洛也不難看出,她倆的姐妹情誼,只怕也不比尋常。所以她們姐妹倆或許還有什麼貼心話要說,自己一個外家男子,就不要杵在那兒不走了,免得讓別人想說話時還要考慮旁的人。

另外,阮洛也還有些自己家里的事要處理周全。

他考慮著自己今天可能是回不去了,若要他這就回去,他也有些不放心葉府這邊。

他剛才對葉府僕人說,主持擔負葉府的事是為了&lt報答葉正名的救命之恩,確實有把話說大了些的舉動。事實上他想為葉府幫忙做事的心毫無摻雜,只是在開口之前顧慮到,如果實話實說,旁人听起來可能會覺得葉正名好似也沒怎麼幫他,質疑他的報答未免有些過了,為了鎮定人心他才夸大其詞。

原本他自己是沒怎麼在乎這些,只是考慮到葉府現在的人心如浮萍無主,他才需要用一些善意的手段。

此時若王哲在場,一定會笑他傻。

他這樣布置了。以後為葉府做再多,于旁人看來,似乎都是他承諾報答葉正名而該做的。

反而他如果在葉府的形勢還未好轉時就半路收手,不但他無償付出的那些很可能收不回來,他恐怕還要被一群葉府的忠僕指指點點。

如此看來,他真的不符合他那曾經幫過金老板許多忙,應該也沾染上一些經商習性的半個商人身份。

但他就是這樣一個頭腦可以進行復雜計算,但心性一直處在一個很善良純粹層面的人。

決定了今天不回去,阮洛立即去找楊陳,果然見他還守在葉府大門前。

得了阮洛吩咐下來的事。楊陳只猶豫了片刻。並沒有表示出別的什麼意見,便帶著阮洛的叮囑回宋宅去了。

沒想到只是送葉家小姐回家一趟,後頭居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使楊陳也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不過。在听阮洛簡略說了葉家目前的情況。以及二皇子在走之前留下的口諭以後。楊陳也不好再提自己的想法了。

或許……現在即便宋宅里有誰對此有異議,唯有那位阮洛的摯友留下來的姑娘可以在阮洛面前說幾句話了,畢竟她有阮洛摯友交托的特別話語權。

目送楊陳趕車走遠了。阮洛才轉身準備回葉府,卻一不留神,差點撞到不知何時站到自己身後的一個人。

阮洛連忙後退半步,身形因此微微一趔趄。看著同樣也倒退了一步,差點摔倒的小玉,他訝然出聲︰「小玉姑娘?你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的?我剛才沒有踩到你的腳吧?」

小玉有些後知後覺地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行為上的冒失之處,連忙搖頭道歉︰「沒有,是婢女不對,沒有提前喚阮公子一聲。」

「罷了,我也沒什麼事。」阮洛釋然一笑,又問道︰「你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

「是……」小玉下意識回答,恍然間又搖搖頭,急著換言說道︰「沒什麼事。」

「好吧。」阮洛看了一眼小玉臉上的神情,沒有繼續追問,只含笑又道︰「我們回吧。」

小玉望著阮洛往葉府內走去,她自己反倒微微一怔,落後了幾步。待她回過神來追上阮洛,她才想起自己剛才失神走近他的原因,忍不住問道︰「阮公子,你今天不回去嗎?」。

她剛問完這句話,忽然很想抽自己一嘴巴,其實這就是她最擔心的事,沒想到自己一緊張竟直接說了出來,這要是提醒了他,真讓他想起回家的事……可如何是好?

阮洛聞言,偏頭看了小玉一眼,忽然明白了一個問題,總算知道這丫鬟剛才在緊張什麼了。他想了想後,溫言說道︰「現在府上的老爺和小姐都病倒了,我即便要走,也安不下心。我家里現在也沒什麼要緊事,索性近幾天我都留在這兒,至少先等葉小姐病好了,勉強算府上有個主事的人了,我再考慮回不回去的事。」

話至此處微微停頓,阮洛駐足轉身,注視著小玉,才又說道︰「也許我留在這兒,會給你們添一些麻煩。畢竟我才回京都沒多久,還有一些不熟悉的地方,能做到的實際的事不多,自己卻又身體不好。」

「不,阮公子不要這麼說。」小玉听完阮洛說的話,禁不住往前站出一步,認真說道︰「婢女和府上其他僕人,本來每天要做的事,就是服從和服侍家主。現在葉家既然麻煩到阮公子暫時主持府中事務,全府上下的僕人當阮公子如家主一樣服侍,也是本分之事。阮公子若有需要,盡管吩咐。」

略微遲疑了一下,小玉又補充說了一句︰「其實……現在只要阮公子坐在這個府院里,即便什麼也不做,也可以讓大部分人安心了。」

「听你這麼說,我不但不走,還要找些事做。」阮洛眉宇間自然流露出一抹柔和笑意,「要讓所有人安心。」

小玉微微一愣,連忙躬身道︰「阮公子請吩咐。」

「有件事,你或許比我熟練。」阮洛面現思酌神情,「你看看有什麼藥湯是可以防御風寒癥的,煮一大鍋出來,然後叫府里所有人都喝一碗。大家剛才都淋雨了,不注意可不行。現在府上情形如此。若再多病一人,因此耽誤的人卻要變兩個了。」

……

十月初一,晴。

莫葉很早就起床了,利索地換上了師娘給她做的新衣服。其實昨夜莫葉就試過,針腳整齊縝密,非常合身,但在她記憶中,師娘沒有找她尺量過身形,八成是師娘拿了她的舊衣服比對所得,為的是要給她一個驚喜。

昨夜拿到新衣服的時候。莫葉確實滿心歡喜。師娘親手縫制,跟師父那種買現成的做法,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不過,令莫葉一晚上幾近失眠的主要原因。還是在今天要大為露臉的那一對活寶。林小陽、林小花。在不知不覺中。莫葉已經將這兩個小女圭女圭視作自己的弟弟、妹妹,他們滿月了,莫葉禁不住就有些激動難耐。

按照產婆的說法。小孩子滿月後,身子才算穩壯,可以帶到室外四處轉轉。滿了月的孩子,眼楮、手腳開始活泛起來,或者已經能「咿咿呀呀」發出聲音來了。莫葉只是試想了一下自己帶著小陽、小花在院子里玩耍的場景,就覺得極為有趣。

洗漱一番後,莫葉來到師娘陳酒的房間。

在月子里,陳酒單獨住了一處院子,方便休養。按照常例,三十出頭才有了首次生養,且是同時育養了兩個孩子,產後應該會身體大虧一段時間,只調養一個月是不夠的。然而陳酒只在小院里調養了大半個月就恢復如初。林家僕人個個為之感到心奇,但亦很快了然其因,貼身伺候的僕婦們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只道老爺細心,事在人為,夫人有福咯。

莫葉進屋的時候,屋里靜悄悄的,師娘不在。屋里伺候的丫鬟打了個手勢,說是夫人去老爺書房了。莫葉點點頭,走近床邊,就見小陽、小花兩個小女圭女圭果然正睡得香甜。

兩個小孩子微蜷著,睡姿算是不差,但仔細觀察還是能發現,妹妹小花的手又準備去拽哥哥小陽的被子,只是旁邊一直有丫鬟守著,她才沒得手,但手勢還擺在那兒。不過她也算好脾氣,丫鬟輕輕把她伸出去的手拽回來,她也只是半睜開眼瞅瞅被子外頭,然後就閉上接著睡,沒有因為受到打攪而哭鬧。

對于這麼乖巧的孩子,莫葉曾經也有一絲不放心,委婉的問過知事的人,得到的是一個讓人心安的解答。

林小陽、林小花只有在吃飽了的時候才會顯得這麼安靜乖巧,要是在換濕布和擦洗的時候,兩個女圭女圭一齊哭鬧起來,若非屋里有兩個僕婦三個丫鬟一齊幫手,哪里降得過來。至于「是否會有天生呆傻」的這個問題,顯然是過慮了,在吃飽同時也睡飽了的時候,腰上還沒什麼力氣,只能躺著的兩個小家伙,就已經會用黑瑪瑙一樣的眼瞳追著燈花上蛾子轉溜,眼楮夠不著了還知道扭頭去看,這可是早慧的跡象。

外頭的天色還只是微亮,莫葉坐在床邊看著小陽、小花倆孩子,忍不住想要模模他們胖胖的小臉,猶豫了一下,她先搓了搓手,然後伸手往自己脖子里頭模了模。感覺到自己的手指有些涼,她便又打消了那個念頭。

初冬時節,寒氣追著人跑,床上才足月的小孩子不會言語,自己可不能手腳沒個輕重。

出了屋子,莫葉徑自回了自己的房間。天色就快要亮開了,此時再想睡個回籠覺也不現實,莫葉便坐到書桌前,從抽屜里拿出一疊字帖。

經過多番交流,莫葉知悉某幾個人對待失眠的辦法。葉諾諾失眠時就會跑到她家的儲藥室里數藥屜,那挨牆擺著的一排藥屜足有百余個。王家三哥睡不著時會在院子里練武,數種武器各耍一套功夫,待出了一身汗,洗洗即可安睡……

莫葉以為自己打發時間的方式與王家晴姐姐很相近,不過她是伏案抄書,抄得多半是書法名家的字體,以求書寫更為優美。但自己則是練習速寫,意思很直白,求的是書寫的速度。

……

當楊陳領了阮洛的叮囑,剛剛自葉府大門口離開時,莫葉早已回到了宋宅,並在白桃的照顧下,準備暢快洗個熱水澡,祛一下雨寒。

白桃召了兩個促使僕役,把熱水一次性拎到了沐浴間,在浴桶里放好水以後,她又往水里扔了幾片驅寒提神的香葉,這才招呼莫葉寬衣。

到了這時,莫葉才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不禁心里一驚,「騰—」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白桃看她那模樣,面上略現訝異,遲疑了一聲︰「妹妹,你是不是……背上掉進蟲子了?」

莫葉望著白桃,微微愣了愣神,旋即搖搖頭,正要開口時,她忽然又點了點頭,神色顯出一絲尷尬。

「洗完澡就會舒服了。」白桃說完這句話,猶豫了一下,才又輕聲道︰「妹妹,你以後還是不要去那些人多的地方了,好麼?你終究是一個女孩子,跟那些身份混雜的人擠在一起,終究是不太好的,這事兒你要听姐姐一聲勸。」

「多謝白桃姐姐地教誨,小妹記住了。」莫葉連忙點頭。

此時她心里正緊張著一件事,但又不方便把此時告訴白桃,焦慮的同時一心二用,所以回應白桃的話說得雖快,語氣听來卻好像沒什麼誠意。

白桃見狀,只輕輕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但她也沒有離開。

莫葉正心急火燎著,等白桃走了她好找東西,但白桃卻沒有如她預料中的那樣離開沐浴間,這讓莫葉不禁又是一愣。

獨自洗澡,以及獨自完成生活上的諸多基本本領,是莫葉在邢家村生活成長時就養成的習慣。

只不過,她雖然已能做到自己料理生活上的事,卻還沒能完全做到料理自己的心。距離林家老宅的那場禍事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可她現在一旦想起那天的片段影像,還是很容易就覺得心在抽緊。

所以她才會格外在乎那個小瓶子,在她驚覺瓶子似乎被弄丟了時,她的心緒已失方寸。

在莫葉的記憶里,感覺小瓶子也是他最珍視的東西。

他很少把玩什麼珍寶之類的東西,他對某樣東西進行細致觀察,一定是有他的原因和目的,但惟獨對那瓶子不同——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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