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1199、送

作者 ︰ 掃雪尋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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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寢宮內室里沒有絲毫異樣痕跡,令德妃有思維空間往禁宮密探那方面想,她只是有些俗氣、但也屬人之常情地想到了某個方面,便含著詢問的笑意柔聲說道︰「皇兒,這手帕是怎麼得來的,你可不許瞞著母妃。」

王泓干咳了一聲,不知道德妃是不是已經走入了自己掘的那條岔道上,便隱含試探意味地反問一句︰「母妃何出此言,兒臣剛才說過了,是撿來的。」

「你啊,從來在母妃面前撒不得謊,這樣的手帕,擱宮里就是身份最低鄙的宮女都不會使用,你能從哪兒撿來?」德妃說到這里,就掩唇笑了起來,「還在母妃面前藏藏掩掩的,我看你這藏的不是樣事物,而是藏了一個人吧?」

若是德妃隨行的宮女剛才去拿被子時,將屏風後那排衣櫃里藏的兩個人捉了出來,德妃再說這話,一定會令王泓心驚肉跳。

—無—錯—小說但現在他大致能有自信,衣櫃里那兩個人不管是耍了什麼戲法,總之是不會被德妃的宮女發現了。他便放心下來,能比較從容地應對德妃詢問。

從德妃剛才那番話中,王泓听出來了他希望設計到的結果,心中微喜,接下來的布置就簡單許多了。

「母妃,兒臣說了實話,您可不許氣惱。」假意裝作猶豫了片刻,王泓才開口接著道︰「這……這手帕是兒臣在宮外撿到的。年初的時候,兒臣得知皇姐準備中元節出宮去逛燈會。便求了她好幾天。終于得她同意。帶了兒臣一起出宮游玩了一趟。燈會那天,街上非常熱鬧,也就不知是哪家姑娘遺落了手帕……」

王泓說著話的同時,眸色微垂無賴聖尊最新章節。隱有羞意。

德妃看見這一幕。就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了。雖然她的確有些惱。二皇子居然瞞著她跑去宮外游玩,這要萬一出點什麼事可怎麼辦?但一想到這孩子也開始懵懂知情,這是一種可喜的成長。她眼中又浮現出笑意,溫言說道︰「肯定又是葉醫師家的孩子跑宮里來鬧的,沒想到這次竟把你也帶出宮去了,等下回那妮子再入宮來,本宮定要好好給她上一堂女訓課。她在女學那里算是白念幾年書了。」

王泓連忙補充說道︰「母妃千萬不可。中元節的事,都是兒臣求她們才答應的。那件事說好了要瞞著所有人,若是為此令她們擔了罰,今後她們恐怕連華陽宮的門都不敢邁了。兒臣今後還能找誰解悶呢?」

加上這番話。先在德妃這里做個準備。待她再去找公主王晴對口風時,即便公主不知情地否認了,也不會引人質疑。

德妃此時卻沒有想這麼多。她只是在听王泓時,心里頓時冒出一個念想,便笑著道︰「你是皇子,還會發愁找不到人解悶?母妃是瞧出來了,你心里已經有人了。只是啊……這宮外之人終究身份低了些,配不上你。今兒這事,母妃改日再跟你父皇商議商議。你也到了該選妃的年齡了,此事擇日也要報禮部議辦。京都諸位貴族家適嫁的姑娘,母妃早就幫你留心著了……」

沒想到這個話題才剛開了一道缺兒,德妃就一下子念叨出這麼多準備來,看來她是真準備把這事情做實了,王泓卻有些無所適從起來,有些緊張地連忙出聲婉勸︰「母妃,兒臣現在還不想選妃。」

「嗯?讓禮部把貴女名單畫冊編好遞上來,先讓你看一看,這樣又不會妨礙到誰。如果京都貴女里頭,還沒你看得上的,那正妃的位置也可以先空著,側妃卻是要選一兩個妙人兒的。」德妃說到這里,稍稍頓聲,臉上笑容略斂,這才接著又道︰「至于宮外你留心的那位,如果你一定放不下,告訴母妃她是哪家的姑娘,母妃再去向你父皇說說,憑空給她家封爵提位子是辦不了,但還是可以賞賜一番,把她接到宮里來,做你的貼身侍婢還是可以的。」

听了德妃這話,王泓不禁默然在心里想︰論貼身侍婢,誰還能做到他的小星那樣細膩體貼?

看著王泓微微怔神的樣子,德妃又追問了一聲︰「別再瞞著了,說吧,那姑娘是誰?」

「……」王泓收回思緒,望著德妃,一時有些失語。

那姑娘是誰?根本就沒有宮外的姑娘,他又該怎麼編?

就在王泓有些無言以繼,寢殿內室全然安靜下來的時候,殿外由遠及近傳來一陣腳步聲,算是緩了王泓的尷尬。門外燈火搖曳,至門口熄滅,是兩個提著燈籠的宮女從太醫局那邊請御醫過來了。

御醫朝德妃、皇子行過大禮後,德妃便暫時從榻邊離開,坐去桌旁。一個太監搬來一把圓凳擱在榻邊,太醫坐了,從藥箱里取出一個軟絲囊,墊在王泓伸出的手腕下,再才搭上兩根手指,開始診脈。

只過了片刻工夫,診脈結果便出來了,御醫的答復與王泓剛才說的所差無己,無非就是要多休息靜養之類的醫囑。

其實像這樣的醫囑,王泓從小到大在御醫那里已是听得滾瓜爛熟,幾可倒背。為什麼不同的御醫對他地診斷卻能如此口徑一致,他心里大約也很清楚,困擾他多年的體弱之癥,實際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不足之癥,體質基礎出了問題,什麼藥的輔助力也是不夠的。

御醫開了一道補養方子,一道安神方子,便準備拜別離開。

德妃看過了那兩道方子之後,就攔了那御醫,質疑說道︰「這樣的方子,皇子平時就常常服用,可醫官仔細看看,皇子虛汗發燒,豈是這兩道普通方劑可以治療的?醫官是否疏漏了什麼?」

御醫聞言遲疑了一下,轉眼又將王泓仔細觀察了一番。然後目光在一旁兩個各抱著一疊錦被的宮女身上掃過,視線最後回到德妃臉上,緩言說道︰「現在的時節已近春末,氣溫漸趨升高,殿下是不是蓋得有些厚了?」

德妃解釋道︰「本宮剛到的時候,皇子已是發了一身的汗,但額頭卻有些涼,本宮以為他蓋得不夠,才叫宮女加了被子。可後來本宮才發現,他身上其實燙得厲害。醫官不覺得這種癥狀很嚴重嗎?」。

御醫輕輕捋須。思酌著道︰「下官剛才為殿下診脈,並未發現異樣雷武。另外,殿下自少時起,貴體就容易忽起燥熱。但往往在不久之後會自然消退。虛汗之癥。則需要慢慢調養。一時也急不來。」

哪怕是為身份尊貴的皇族服務,作為一名資深醫師,最信任的是幾百年來醫道先輩留下的典籍。最自信的也是自己用心鑽研的醫術。哪怕病人質疑,乃至帝王親臨怒斥,這點堅守的原則依然不會改變。

面對德妃不善意的目光,御醫依然能保持精神鎮定,不論是為他自信的醫術,還是為了行醫之基礎就是不可自亂陣腳影響對病癥的判斷,他都必須做到如此。

頓聲片刻後,御醫又說道︰「汗濕的衣物必須及時換去,以免真正的風寒襲身。」

這本來是與醫技無甚關系的小事,皇子的養母既然在此。必定會料理到的。然而醫者父母心,御醫在片刻猶豫之後,還是多了一句叮囑。

德妃卻覺得御醫的這聲叮囑非常多余,仿佛是在湊話打發她,她也因此仍然不覺放心。但她對醫道之事也實在是無所了解,便不能拿出有力的佐證指責御醫是否誤判。

要知道,當今皇帝、她的夫君最尊重世間兩種無爵之人,其一是傳授學問的教書先生,其二就是救死扶傷的醫師。因為這一點,在前朝飽受貴族欺辱的御醫。雖然在新朝依然不具有干涉實政的權力。但行走在宮內宮外,身份卻是光鮮了許多。

皇帝特賜御醫一種榮耀,無論何等貴族,與御醫相逢時。在受過王公貴族之大禮後。都是要還施敬奇門異士之禮的。

德妃明知這一點皇帝親定的規矩。便不能像使喚宮僕那樣使喚御醫。至于她心里始終放不下的那點擔憂,在思索片刻後,她就盡量將語氣放緩地又道︰「本宮總有些擔心。皇子手上的傷……」

御醫微微躬身說道︰「回稟德妃娘娘,二皇子殿下手上的傷,下官在太醫局也听同僚季醫師說過。按照季醫師地醫判,二殿下此傷的確太過深入肌理,但所幸未傷及手上經絡,傷愈後不會對五指的活動留下隱患,娘娘可以放心。」

同樣的話,德妃已听過不止一次,對于這種安慰,她已然無甚感覺。

輕輕嘆了一口氣,德妃似是隨意地說了一句︰「本來皇子手上的口子合上了,但他出宮一趟,不慎又掙裂了。這都是本宮不好,就不該允他出宮的。」

「娘娘說的是恆泰館發生的事……」御醫的話才說到一半,忽然自行打住,他忽然另外想起一事,嘶嘶吸了口氣,以極慢的語速又道︰「季醫師一直與下官在太醫局藥房整理昨天新采辦入宮的那批藥材,傍晚離了太醫局,去南院為陛下診脈的好像是陳醫師……」

德妃依稀能從御醫這話里頭听出一絲異端,當即挑眉說道︰「去南院的的確是陳醫官,這有什麼問題麼?」

御醫問道︰「娘娘方才說到,二殿下手上的傷裂開了一次,那麼傍晚為二殿下再行包扎的醫師,不是這幾天一直負責此事的趙醫師,而是陳醫師了?」

德妃點了點頭,然後目色微疑地道︰「無論是陳醫官還是趙醫官,都是為皇家療病保康的好助手,換誰為皇子治療,不都是一樣盡心盡責麼?」

「下官並非要說陳醫師就不盡責了,只是在這治療過程的中途換掉原治醫師,卻是行醫大忌。」多的理論,這御醫沒再贅述,只直接話入正題,「二殿下手上的傷本來也愈合得差不多了,若再次裂開,傷口也會比原來縮小許多。而按照陳醫師慣用的治療手段,對于外傷用藥,他會加用一道‘猴蒲草’。這種藥草對加速傷口愈合有奇效,但也是因此,受用者會有一兩天身體出現些許發熱癥狀,這也是傷處新肌快速增長的原因所致。」

御醫講得很仔細,但德妃卻只是從他這番話里牢牢記下兩個字,當即有些不悅地道︰「些許發熱?你可知道皇子現在身上燙得多厲害?你們也並不是不知道,皇子體質異于常人,需要更的用藥,但凡有副作用的藥,都最好不使用侯門福妻全文閱讀。陳醫官是醫術倒退了,還是今天喝酒了?」

那解釋了一大堆理論的御醫聞言眉頭一跳,暗道自己差點疏忽了,本不該對這位醫道之外的人解釋這麼多,哪怕她是陛下最寵愛的皇妃。言多必失,若讓她抓住幾個字眼,恐怕陳醫師無辜為此受過,自己以後與他會逢也會覺得難為情。

沉默著斟酌了片刻後,御醫重新鎮定了心神,稍微直了直身,平緩說道︰「‘猴蒲草’的使用經驗已經頗為豐富,斷然不會出現如此嚴重的不良作用,為此下官思索再三,倒是想起一個使用‘猴蒲草’的禁忌。恕下官失禮,敢問德妃娘娘,二殿下今天的晚膳食用了何種食材?」

德妃目中透露出一絲凜冽,她沒有回答,只是偏過了臉,朝站在一旁的幾個華陽宮的宮女掃視。

這三個宮女都看見了之前那個掌燈宮女的遭遇,此時與德妃掃來的目光一觸。立即心生一種不祥的預感。她們知道有些事連二皇子殿下也是不會偏袒的,避開不過,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猶豫掙扎了片刻,終于其中有一人朝前站出一步,懦懦地道︰「殿下喝了一盅參湯。」

只是參參湯,還是皇子平時常喝的那種,會出什麼問題呢?

這本該是毫無害處的飲食,宮婢們從未想過它會出什麼問題,但此時那名回話的宮女被德妃的視線一迫,仿佛她就是說她端了一盅白開水服侍皇子飲用。都等于是給皇子送去了一盅砒.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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