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909) 厭惡的原因

作者 ︰ 掃雪尋硯

深更半夜的,莫葉按照岑遲的指示,把自己從山寨帶出來的那十幾號人清點出來,就在營房里展開站成兩排。更新最快最穩定行軍在外,扎地營房都是臨時蓋的,室內有限的空間擺了幾架**板,其余的空地一下子站了十幾號人,頓時就顯得極為窄仄。

又因為是半夜行事,本來就是逾矩行為,為免驚擾哨兵,本就窄仄的營房內就只點了一根蠟燭,還用一張草紙卷了個筒虛掩著。薄弱的燈火照得房間內一片森然,燈芯漸長無人剪除,便使得漸漸拉長的燈火糾纏著燈芯,開始輕微顫抖起來,也晃動著眾人臉上的陰影在顫抖,襯得這室內的場景,有燈火比黑燈瞎火的來得更顯詭謐。

在白天時,莫葉就先與項東流認真商議過,先過了他那邊的思想關,再又一一跟眾匪打過招呼,所以此時半夜攪人美夢地把他們叫起來集合,倒也沒有惹出多大的動靜。$無$錯$小說(www).(w)(c)(xiaoshuo).(com)就連平時「起**氣」最盛的劉八斤和大金這倆人,在今晚突然被人攪擾醒了,也只是哼了幾聲,睜眼的那一刻,旋即想起白天二當家叮囑過的事,也就什麼都沒說,趕忙穿衣起身。

等眾人集合到了項東流待的那間營房里,點齊了人數,項東流就朝門外招了招手。接著,眾人就見莫葉走了進來,然後是一個布衣男人隨後跟進。十幾個匪徒里,有幾個人認得,這布衣男人正是莫葉口中喚的師叔,是一個心思極重的人,這幾個認得他的人頓時目光微動,欲言又止。

昏暗的光線中,吳大有的目色也是變了變,卻是克制著一絲異樣。他感到有些意外。今晚的活動似乎跟這個男人有著極緊密的聯系,然而事實若真如此,這卻不是他所樂見的情況。

他對這個男人始終有著揮之不去的警惕。

岑遲卻像是沒有注意到這些人群里某個人臉色上的小變化。房間里光亮有限,以他的眼里著實看不出什麼。然而實際上。即便他能夠看清此時室內每一個人臉上的細微表情變化,揣度出他們的心緒變化,他也不會太在意,因為早在走進營房來之前,他心里的計劃便定下了。

先是頗有些江湖氣的朝眾人拱手,岑遲這才微微一笑,開口輕聲說道︰「諸位都是叱 江湖的好漢,岑某卻只是一個手無斤兩的書生。因為岑某的事半夜叨擾到大家,岑某先向大家說聲抱歉。」

眾人聞言先是面面相覷了一番,然後就幾近一致的向岑遲拱手還禮。但眾人依舊保持了沉默,回應岑遲的只是一片衣袂拂擦的輕微聲響,卻特有一種和諧的氛圍。

岑遲來到南昭征西左路軍營地,也就這幾天的事兒,比他們這群半路歸順的山寨土匪來的時間還短了大半個月。但是有眼的人都能看出,此人不僅頭腦極為精細,在軍營里也是極為受幾位掌權主將的尊敬。顯然,他與這軍中的將首早就是認識的。

如此一來。眾匪就算暫時還未弄清楚這人到底是個什麼來頭,卻也不自覺的要對他持一分尊敬。何況這人雖然心思深,但至少就目前而言。更新最快最穩定待人還是很和氣的,雖叫人有些放松不開,但也並非就惹人厭憎。

更關鍵的是,他竟也受山寨二當家十分的敬重,居然是二當家的師叔。雖說這個師叔來得有些奇怪,然而听命于二當家的眾匪算是給他們老大的面子,連帶著就對這位老大的前輩存了些敬意。

只是令眾人再一次覺得驚訝的是,今晚的行動計劃竟是這個身份、權力未名的人所主張!這對于已經歸順于南昭左路軍的眾匪而言,他們介由老大的關系對這位尚算陌生的先生心存的那絲尊敬就有些穩不住了。

岑遲在先告了句罪之後。再才話入主題,說了今晚的真正來意。而在听了他較為具體的解釋後。窄仄的營房內,列隊整齊的眾人終于有些按捺不住紀律了。一陣低聲竊語後,眾人里頭又是脾性最直的劉八斤率先開口。

「岑……岑先生……」劉八斤抓著後腦勺一覺睡得亂蓬蓬的頭發,搜刮著記憶,憶起軍營里那幾個權威極大的將軍對眼前這個布衣男人的敬稱,別扭的喚出口,打開了話頭,「您是我們二當家的師叔、長輩,我們這些自寨子里一齊出來的弟兄不認官、不**,卻最講一個義字,您要我們幫忙做些什麼,我們都沒什麼意議,但是今晚這事,怕是有些不好吧……」

山寨眾匪中一慣最沉默的姚甲這時也忽然開口,他雖然習慣沉默,可一旦開口說話,竟是理據分明,極為流暢︰「岑先生,請您體諒我們的難處,我們既然已經受招入了南昭大軍,便得遵守軍紀。我們山寨原本有幾十人,幾經顛沛,現在只剩下這十幾個人,實在是再經不起折騰了。」

姚甲的話音剛落,眾人也都有了起哄的意勢。

每當到了這個時候,山寨老大項東流的厲害就能深刻而清晰的體現出來了。

砰!啪!

伴隨著兩聲輕哼,劉八斤與姚甲這倆人各自額頭吃了一記爆栗,出手的人毫無懸念,正是山寨老大項東流。這一招屈指點頭功夫,項老大已經練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山寨眾人里頭,除了莫葉幸免以外,其余眾人往昔沒少挨這一指。

劉、姚倆人捂著額頭,姚甲倒是沒再說什麼,眼神也還算平靜,但劉八斤的眼里卻明顯有些憋屈意味。

但不論如何,眾人眼看著要失控的議論情緒總算是沉靜下來。

項東流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壓抑著嗓音慢慢說道︰「你們都噪個什麼勁兒?八斤,阿甲,你們先冷靜听著,今夜這事,其實岑先生早與我、還有二當家商議過了,是確定可行的。」

劉八斤聞言。臉上神情果然沉靜下去,這會兒倒是先前在吃了額頭一記指勁後沉默下去的姚甲,臉上再現疑惑神色。

項東流在穩定了眾人的情緒後。也未再多說什麼,只是向一旁的岑遲微微點頭。事務詳盡。還是由這個策劃人來講吧!自己這個山寨老大雖然輕易就能壓制這幫糙漢的情緒,但說話的功夫卻不怎麼擅長。

以前這種事兒,多是交給夜盡墨去辦了——一個閃念至此,項東流不禁扯了扯嘴角,忽然有些想念夜盡墨在山寨的日子。

他站在眾人面前,臉上這個表情自然沒有避過大多數人的視線,但此時恐怕不會有人能意會到他的這個念想。

接下來,岑遲又是緩言說了一通長話。然後十幾個人就分成了兩組。

一組有九個人,佔了山寨這撥人的大半,拿到的任務卻是止步于此,繼續在營房里睡覺。看起來,這留下來的一組人似乎什麼也不用做,但細思岑遲的安排,則這九人頗有種放哨兼當人質的意味。得虧了項東流在場繼續壓制眾人的情緒,才沒有吵起來。

而另外分出去的那一組人,毫無懸念是今夜行動的主力。除了項東流、莫葉這兩個山寨頭領,以及岑遲這個行動主策劃人。便還取了山寨中三人。

而令眾人有些訝異的是,那兩個也是半路入伙山寨的盜墓賊,竟全被岑遲要去了。不過。這兩個人是絲毫沒有領受重要任務後的激動,他們有些不情願出營去,反倒想像留在營房里的那九個人一樣,繼續睡大覺。

這種心思不齊的狀況,其實也不難理解。這兩個盜墓的,本來就是半路踫到山寨眾匪,先被項東流一頓恐嚇,再被莫葉一頓欺詐,最後加入的山寨。轉而又隨山寨眾人歸入南昭征西左路軍。他二人多多少少就不是完全歸心于山寨,多是為實勢所迫。不得已作此選擇。

這樣另類的兩個人,就算從軍。怕也是軍旅中極為不穩定的因素。要他們站站隊沒問題,真要拼命干,怕是容易出了半道跑路的漏子。

項東流實在有些驚訝和不理解,今夜的行動無論表面上看來籌劃得如何縝密,但實際上總歸是逾越軍紀的行為,只要出一絲漏子,必然會受軍紀懲處。最要命的還是,他們是匪類的出身,剛剛歸順正規軍還不到一個月,還未正式編了番號進行操練,顯然還在待考察期內。這個時候犯軍紀,無疑會給他們這十幾號人戴上一頂不忠誠的帽子,這可能會帶來嚴重負面影響,恐怕會使他們今後幾年甚至十幾年都得不到公平對待。

有著這些潛在威脅,看樣子無比精明的岑先生為何似乎沒有考慮到,竟要用兩個明顯心思不誠的盜墓賊?萬一這兩個人在關鍵時刻捅婁子、連累了大家可怎麼辦?

一念至此,項東流看向那兩個盜墓賊的眼色,就有些不太善意,仿佛在說︰你們兩個最好給我安分點,否則在你們出差串前我先料理了你們倆。

隨後,他眼中的威脅意味稍斂,只留滿目疑惑,將視線投向了莫葉,就見莫葉什麼也沒說,只是微微抿緊嘴唇,搖了一下頭,似在說她也不知師叔的詳盡安排,又似只是單純表達一種無奈的意思。

接著,兩人幾乎同時向岑遲看去,就見岑遲叫近了那兩個盜墓的,側耳嘀嘀咕咕說了一陣。那兩個盜墓的本來含著睡意的雙眼漸漸地微微發亮,仿佛是剛剛從誰口中听說了某個墓葬中金銀池穴的位置,眼神里便顯出了金子的顏色。

雖然遇到小師叔才不過幾天時間,但莫葉已經領教了幾次他的厲害之處,可盡管如此,此時見他才幾句話的工夫,就叫那兩個財迷心竅的盜墓賊懈怠的精神瞬間煥發神采,這種迅速且反差極大的改變,還是令莫葉再一次感到了訝異。

「好了,所有的安排就是這樣。」岑遲朝那兩個盜墓賊微微一點頭,便轉過臉來看向莫葉,招呼道︰「我們走吧。」

說著他就要出屋,剛邁出兩步,忽然又退了回來。目光在屋內掃視了一圈,似乎是目力適應了屋內晦暗的光亮,他的視線忽然定在了留營九人中的一人臉上,一字一定說道︰「劉八斤?」

既被安排留在營房里,劉八斤看著莫葉他們一行人準備出發,雖然心里有些不甘,頗有些想跟著兩位山寨當家的出去走一趟刺激神經的差事,但既然命令是項老大加了威壓給發派的,他也就只能熄了心里那亢奮,自個兒也就準備躺倒繼續睡覺。

可就在這時,他忽然听到那位古怪先生喚他的名字,語氣很有些點名的意味,他剛剛拐到**板上的一條腿就立即縮了回來,看向岑遲,站直身軀正色道︰「是我……」緊接著,他有些緊張的神色稍微一緩,臉上堆笑問道︰「先生喚我,是不是有新的安排?」

這糙漢子,刻意的堆笑諂媚,倒頗有些滑稽,絲毫沒有令人生厭的感覺。

岑遲也不禁微微一笑,然後緩言問道︰「我听莫葉說到,你左手臂力兩百二十斤,右手臂力二百六十五斤,如果喝了酒會再有增加,並且你是喝不醉的那種體格?」

劉八斤聞言怔了怔,岑遲忽然在這時間緊要的關頭說起他的這些事兒,他的腦子忽然就有些轉不過來了,不知道這位古怪先生打定的是什麼主意。

岑遲見此情景,臉上微笑稍斂,又道︰「直接回答,不可隱瞞。」

劉八斤這才連忙點頭︰「是、是。」

「那你也一起來吧。」岑遲沖劉八斤點點頭,然後轉眼看向吳大有,溫言說道︰「劉八斤替換吳大有,吳大有留下。」

竟突然換人?!

……這次輪到吳大有怔了怔。

事實上,從一開始吳大有就不想參與這次行動。打從第一次見到岑遲開始,他就不喜歡這個人。

之所以會如此,原因卻只有他自個兒心里清楚。

——吳大有不喜歡岑遲比他精明。

半年前莫葉剛剛進入山寨時,吳大有對她也曾有過這麼一絲的厭煩,原因大致也是如此。然而在相處一段時間後,吳大有認為,雖然莫葉的頭腦計策極為精細,但尚在他能掌握的範圍,就算超出了一些,問題也不大。

漸漸的,他也就放松了對莫葉的警惕——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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