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891﹞ 狹路鈴聲

作者 ︰ 掃雪尋硯

無盡的痛苦,帶來翻滾的眩暈感,岑遲感覺不到自己渾身在抽搐,他已經痛得麻痹。

他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一條站在風口浪尖的龍,巨浪從四面向他拍擊,他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屏障。饒是如此,他仍必須保持身形平穩,不能被拍下浪頭。因為他意識里有種直覺︰一旦跌下去,就是無盡的沉寂!

然而驚濤駭浪還只是前奏。

從腳下向上的浪潮沖刷拍擊過後,是從頭頂降下的閃電!

每被這閃電劈上一次,他就感覺自己仿佛被抽掉一根筋,拔去一根骨,痛得想要顫抖,卻似乎連顫抖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撐了多久,意識終于從眼前模糊到了腦海深處。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已經昏迷過去,因為眼前模糊的景象雖然漸漸的變了,但卻依然保持著清晰的輪廓。

他看見了一座-無-錯-小-說-3W——com山,山腰上有幾間草屋,草屋後面有一道崖。

一泓清泉從崖頭落下,泉水刮過崖壁嶙峋岩石,嘩嘩作響。從高空**的水流撞擊在崖下深潭中,水花白沫兒四濺,水汽氤氳不散。水潭四周的草木常年蘊染這種溫濕,花瓣或是葉條兒都現出清澈光澤。

他明明覺得自己此刻所在的位置距離那山腰還很遙遠,但山腰上的草屋、懸崖、飛泉、花草……又都給他近若咫尺的熟悉感。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感受。

但他來不及細細思索造成這矛盾感受的原因,因為很快他又發現茅屋前坪地上並排跪著的三個男孩,這引走了他大部分注意力。

三個男孩里,有兩人已長成少年,即便跪在地上,脊背也挺得筆直,完全沒有絲毫孩童在犯錯受罰時表現出來的怯懦。

唯獨跪在最左邊的一個男孩約模五、六歲的年紀,低著頭正抽泣著。而他霍然從三人中年紀最小的這個孩子臉上,看清了熟悉的輪廓!

這個孩子正是五歲時的自己。

……

「師弟。岑師弟才剛來不久,年紀又那麼小,你應該多包容他一些。」草屋中,身著灰白棉布衫的少年躬背站在桌旁。一邊認真比對著桌上鋪開的幾片撕裂的殘紙,一邊徐徐說道。

他的話,顯然是對坐在桌子另一邊的那個少年所說。

坐在桌邊正漫不經心搗糨糊的少年身著一件淡青色棉服,這清冷的衣色不僅襯得他身形挺拔,也使他臉上神情一眼看去隱現寒涼。

青衫少年握著木杵搗糨糊的手動作緩下來,目光指向桌子一角厚厚堆著的碎紙片,淡淡說道︰「他若是撕了別的筆記,我都可以原諒,唯獨這一本……哼,如果拼不回來。我不會原諒他的!」

白衫少年聞言直起了背,側目看來並說道︰「那是不是應該你自己來拼粘?搗糨糊的事換我來?」

「換就換。」青衫少年絲毫沒有猶豫地擱下盛糨糊的甕,站起身來。

當青衫少年行至桌邊,伸手拈起桌上一片碎紙,準備拼接時。他眼角余光看見讓開位置的白衫少年並未依著剛剛的約定搗糨糊,而是一轉身即向門外走去。

「師兄?」青衫少年疑惑了一聲。

「嗯。」白衫少年應聲,但也僅僅只是應聲而已,他的腳步未停,很快行出門外。

青衫少年拈著碎紙片的手微頓,略作思索後,並未追出去。很快就整頓精神,專注于自己手中正在進行的事情上。但在他剛剛拼到第二頁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屋外傳進來,立即又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出去。

「小師弟,來,喝些清水吧。」

「……謝謝大哥哥。」

「嗯……今後你得稱我為大師兄。剛才打你的那個哥哥,是你的二師兄,可記住了?」

「記、記住了……」

「嗯……師父的懲戒不可怠慢,你還需要跪半個時辰。大師兄先走了,到時辰了再來喚你。」

草屋中。稍微偏著頭站在方窗後頭的青衫少年撇了一下嘴角。隔著一道窗,他的視線並不受阻地投出去,將草屋前坪地上的兩個人看得清楚。他對那罰跪的孩童仍然心存不滿,牽帶著有些煩那白衫少年送水的舉動。

除了罰跪,還應該讓那孩童渴上半天,這才算嚴肅的懲戒,以為深刻教訓,否則還不知道這頑童以後會闖多少禍。

就在窗側的青衫少年心存不滿,月復誹了幾句,正要轉身繼續回桌邊拼他那本被屋外罰跪孩童撕碎的筆記時,屋外頓了片刻的說話聲又起,青衫少年也不禁頓足回頭。

「大師兄……」跪地的孩童還了水碗,有些生澀的喚了一聲,尚且不太習慣用這個稱謂。更新最快最穩定但在一聲過後,孩童猶豫起來,話未絕,也未繼續。

像他這樣年齡的孩子,本來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應該不會有什麼轉圜心機才對。此刻的他,卻在不自覺間流露出一絲超齡的深沉。

「嗯。」一身灰白棉布衫的少年瞳底清明,卻仿佛沒有意識到這孩子過早成長的心智,只是照舊溫和應了一聲,轉過身來卻不說話,只是耐心等待著什麼。

「二師兄是不是很討厭我?」跪地的孩童猶豫了良久,終于開口。一句非常直接的問話,這風格,才有些符合他的實際年齡。

草屋內隔窗而望的青衫少年忽聞此言,眼神逐漸凝起。

草屋外坪地上,站在那孩子面前只離一步的白衫少年則是再次蹲來,視線與那孩童接近持平,然後他言語溫和但神情實際上很認真地問道︰「那你是不是也討厭你的二師兄?」

「討厭,他打我,下手很重的!」孩童不假思索地道,不僅說出了討厭的情緒,還列舉了一條憑據理由。

面對孩童惱怒情緒的表露,蹲在他面前,視線與其持平的白衫少年表情依然平靜,只是接著又問道︰「那在你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也討厭他麼?」

孩童沉默了。又過了一會兒,他才喃喃道︰「如果他不打我……」

白衫少年這回未再等待,聞聲當即說道︰「那是因為你撕了他的筆記。你自己回想一下,山中歲月。二師兄他可曾每天對你目露凶光,嚴辭厲色?相反的,師父吩咐給你每天的早課晚課,有多少桶水、多少捆柴,都是二師兄他憐你年小力弱而幫你做的?」

孩童再次沉默了,並且這次他沉默了許久也沒再開口。

白衫少年輕輕嘆了口氣,神情語氣緩和下來,徐徐說道︰「筆記已經撕毀了,再就此事訓斥你,也是于事無補。大師兄只是有一事不明。你並不是脾性頑劣的孩子,可為什麼會想去撕毀二師兄的筆記?」

「我……」孩童只說了一個字,便低頭咬緊自己的下嘴唇,沒有繼續。

「我相信,此事不是沒有原因的。」白衫少年表情依舊平和。「你應該記得,二師兄也不是輕易會動怒打人的脾氣,他對你其實頗多照顧,但你這一次真的做錯了。如果你有什麼話要對他說,大師兄可以幫你轉達。」

一直低頭不語的孩童忽然抬起頭來,眼含忐忑神色地道︰「二師兄會跟我和好嗎?」。

白衫少年似乎從孩童的話里捕捉到了他等待許久的答案,眼中浮現一絲亮色。並不回答孩童的問題,而是含笑反問一句︰「那要看你是否誠意希望與他和好了。」

……

……

山中歲月不覺長短,但那年才五歲的岑遲能深切感受到,生命中缺少了父親那高大卻燥怒的身影,缺少了母親哀嘆垂淚的側臉,繼而填充進來三個陌生人。他的生活仿佛並未過得有多差,反而比以往增添許多愉快與樂趣。

那三個陌生人,分別是師父、大師兄、二師兄。

具體說來,不是這三個人闖入了他的生活,而是他在家園遭劫。與親人離散,在雖然不快樂但還算平穩的生活被撕碎、他因饑餓疾病瀕臨死亡邊緣的時候,這三個人構成的小世界收容了他。

雖然他一開始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但是,嚴格同時也博的師父;不與自己同住但為人溫和親善的大師兄蕭曠;還有雖然在生活中多生摩擦,但相處機會最頻繁長久,其實對他也頗多照顧的二師兄林杉……這三個人組成的另一種「家庭」,讓岑遲很快融入其中,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撕書那件矛盾糾紛,大師兄不知用了什麼辦法,果真勸和了二師兄,平穩而融洽的山中生活得以繼續。

直到有一天,因為一件事,讓岑遲陡然記起。

而一年時間的間隔,居然並未令他淡忘上次自己犯下的錯,反而心中愧疚情緒劇烈增長。

……

……

那天下著小雨,雨雲的顏色有些陰暗,山上濕氣更重了。二師兄從外頭不知什麼地方跑回來,身上頗為邋遢,好似在泥地里打過滾,與他平時整潔的著裝外表大不相符。當時岑遲已經在山上待了將近一年,習慣了少年林杉平時的樣子,再乍一看他這般回來的狼狽,不禁怔住。

而林杉在回到草屋中的下一個舉動,就是拉著師弟岑遲往外跑。

「師哥,你要帶我去哪兒?」還只是孩童的岑遲臉上流露出驚訝神情,在被拽出門外的半途,將手里正閱讀到第六頁的算經丟回屋里。

「到地方你自然就會知道。」少年林杉照舊故弄玄虛了一句。

等到少年林杉停下腳步時,年值六歲的岑遲就看見了一堆灰燼。

「今天是你的生日,師弟,你到大荒山也快一年了,我拿了點好東西與你慶賀。」少年林杉說著就在那一堆灰燼前蹲,徒手扒開灰燼,露出里面一只陶壇。少年林杉抱起陶壇捧到年幼的師弟面前,又道︰「你自己揭開蓋子看看。」

岑遲撇嘴道︰「不看,是蟲子!」

「你笨啊,如果是蟲子,放在壇子里擱火里燒,還不都死了?」少年林杉哼了一聲,但他不太滿意的表情只在臉上停了片刻便散去,顯然並不在意師弟對他一番好意的**揣測,緊接著又催了一句︰「快揭啊!如果不是我騰不出手來。早就幫你揭開了。」

岑遲不情願的伸手去揭蓋。

而等到他看清陶壇里的事物,他眼中立即現出驚訝神情……那種驚訝里,沒有被師兄惡作劇戲弄後的恐懼,只先是一陣驚喜。漸漸的那驚喜就又變成了愧歉。

陶壇里清水中煮好的幾枚山雞蛋,使得吃了許久青菜白飯,嘴正饞得緊的岑遲心頭一喜,但很快他就想起了另外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

「師哥,我……」岑遲握著還余有火灰溫熱的陶壇蓋兒,手懸在空中遲遲未動,說話也變得支支吾吾起來。

「嗯?」少年林杉應了一聲,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天邊斜劃而過的一道閃電吸引過去。

「不好,開始打雷了,這雨也將要下大了。」少年林杉將目光從天邊收回。抱著煮蛋陶壇的他騰不出手,只得看著師弟催促了一句︰「快跟我走,我知道這附近有個野豬窩,先進去躲一躲,然後你再慢慢享用我為你準備的美味。」

……

……

岩洞里。身上衣服遍布點點泥濘,還破損了幾道劃口的少年盤膝坐在一堆雜草上,絲毫不介意自己形容不整,只是專心剝著手中一枚煮熟的山雞蛋。他身上雖然邋遢,但剝蛋的手卻很干淨,因為剛剛仔細清洗過。

坐在他身邊的岑遲則是不時朝洞外看去,在身畔的師兄將剝好的山雞蛋遞過來時。他反應遲鈍的接過,並不立即張口吃,而是面現驚恐的道︰「師哥,這里是野豬的窩,不會有野豬回來吧?」

「原來你自進了山洞以來,就一直戰戰兢兢。是在怕這個?」少年林杉剛剛剝完一個山雞蛋,緊接著就又從膝旁那個盛著滾水的陶壇里撈出一顆蛋繼續剝,同時漫不經心地又道︰「放心吧,這個山洞里絕對安全。」

「師哥,你為何如此篤定?」年幼的岑遲剛仿著師父的口吻認真說完半句話。緊接著下半句話的意思就怪了起來,「你,會野豬的語言?」

少年林杉聞言面色微邊,扯了扯嘴角。但終是因為牢記著大師兄的叮囑,要對小師弟多一些耐心與包容,他便忍下了與小師弟爭辯的勢頭,只深吸一口氣後徐徐說道︰「野豬會不會說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個山洞里沒有野豬。」

「沒有野豬,怎麼叫野豬洞?」

「因為以前有,現在確定沒有了。」

「那為什麼以前有,現在卻沒有?」

「這個麻煩你去問大師兄。」

「為什麼大師兄知道,師哥你卻不知道?」

「我想先問你,你為何有這麼多的為什麼?」

「不懂才問為什麼啊,師父說了,我有什麼不懂的地方,隨時可以向師兄討教。」

「這個問題,不是師父的教範圍……」

「那煮山雞蛋,也不是師父教過的知識。」

「不是你嘴饞想吃,我才去掏野雞窩的嗎?你記得去年,我不答應你爬樹掏鳥窩,你回頭就把我的筆記撕了……我這才想到在你過生日的時候,掏了兩窩山雞蛋,也算是補償你的那個遺憾……」

「呃……師哥,其實我還是想要那個鳥窩里的……」

「那才多大一點兒,哪有山雞蛋個頭大!」

「但是,那種蛋我從來沒嘗過嘛!」

「你……」

……

……

在一番爭辯之中,岑遲不知不覺間從師兄林杉那兒又知曉了不少的事情。

例如當你爬樹發現有鳥蛋時,有很大比率的鳥蛋內部其實已經開始化形雛鳥了,是不能吃的。所以一年前,師兄沒有同意師弟的請求,上樹掏鳥窩。

以及關于生日,日子是師兄林杉在自己脖子上銀箍的銘里辨出來的。

還有此刻自己所在的這個野豬洞,為什麼只有洞而不見躲雨歸來的野豬群,岑遲大致也打听清楚了,結果卻令他再次震驚忘言。

望著岑遲吃完最後一個山雞蛋,少年林杉就「野豬窩無野豬」這一問題,面現遺憾地補充說了一句︰「如果你的生日能早幾個月,就能跟我一起吃到大師兄燒烤的野豬蹄了,那可是真美味啊!可惜以後或許吃不到了。」

听到這話,岑遲的眼里也現出一絲向往之情。忍不住道︰「野豬不會再回來麼?像人住的房子,都可以換人家的,山洞為什麼不可以換豬群?」他說這話時,神情語氣明顯比剛才變了些。不再只是畏懼。

「都換了四窩野豬啦!換一窩沒一窩,就是豬也會長記性了……大荒山這麼大,又不是只有這一個山洞。」少年林杉盯著身畔的師弟,表情極為認真地說道︰「如果有一間屋子,住誰進去誰就忽然不見了,誰還敢住?」

岑遲望著師兄說話時認真嚴肅的表情,不知怎的,心里陡然萌生一絲恐懼,仿佛這並不如何深的山洞某處,有一只惡靈的身影從地底鑽出。並且還在無限漲大,開始張牙舞爪。

還只是十歲少年的林杉無法了解六歲小師弟心里的那種恐懼,他在朝著師弟辯了一句以後,便別過頭朝山洞外看去。望著山洞外愈漸稠密的雨簾,他有些惆悵地道︰「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回不去了。還好師父這幾天不在,否則今天可能難逃一頓責罰。」

說罷,他就從懷里掏出一本破爛的冊子,十分認真的翻看起來。

岑遲一眼就辨出了這破爛冊子,冊子原本被仔細保養,非常平整,之所以現在會變得破破爛爛。都是因為他一年前的任性所為。撕毀一本書冊很簡單,再要拼回去則是極為困難,岑遲記得,兩位師兄為了拼好這本冊子,並且還要不耽誤白天的功課,足足挑燈奮斗了二十多個夜晚。但無論怎樣小心修補。有些損失總是補不回來的。

幼年的岑遲目露怯意,心中愧疚愈漸加重。

十歲的少年林杉則毫不介意冊子的罪魁禍首就坐在身邊,面色泰然,全部精神凝聚在破破爛爛拼接而成的冊子扉頁,認真研讀。

時隔一年。岑遲在北籬老人的教導下,得了豐富的知識。隨著心智得到拓展,眼界自然提升,他也已更深切的體會到,一年前他撕書的事情,是多麼奸小的作為。

不過是師兄沒有同意他的一個懇求,他就把師兄最珍視的家親遺物給毀了。他心里其實很清楚,那天他為什麼不撕別的書冊,偏偏撕了那一本,全程明明就是他算計過的,卻非勸和的大師兄所說的「失手而為」。

因為他觀察到那一本才是師兄最看重的東西,而那天他狠心地決定,要做一件事令師兄傷心。

現在回想此事,他只覺得無比的心虛歉疚,但他更不敢說出真相。他一直避開回想此事,但現在師兄就在身畔,那本破損的冊子也在身邊,視無可避,令他自然想起,心里的負罪感更甚。

面對自己犯下的過錯,如果不能直面承認擔責,便只有從側面進行彌補。

這是世間許多人面對過失常會作出的兩種選擇。

岑遲雖然時年六歲弱齡,無法用言語表達一些事情,但卻無礙他做出人性本初的選擇。

——就如他雖然說不出自己心里的愧疚負罪感,但卻不妨礙這種情緒沖擊他心靈,使他有些難過,情緒低落。

幼年的岑遲拔著坐下的雜草,想編點什麼打發時間,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不會這個。無可奈何,他的視線最後慢慢的還是挪到師兄手中的破冊子上,那冊子上密密麻麻的細字,仿佛都是在記錄他的罪惡。

咬著嘴唇沉默了良久,年幼的岑遲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師哥,你真的已經原諒我了嗎?」。

「什麼?」少年林杉聞聲只是輕微挑了挑眉,似乎沒听明白師弟的話,又仿佛他真的忘記了某件他因之將師弟暴打一頓的恨事。

岑遲咬咬牙又道︰「撕書的事。」

林杉終于將視線從手中捧著的破爛書冊上挪開,他抬眼看向年幼的師弟,淡淡說道︰「那天我也有不對的地方,無論多生氣,也不該朝你動手。我們同師共,你稱我一聲師兄,我便要把你當弟弟看待、照顧。何況啊……打你也沒法讓筆記的原樣還回來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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