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883﹞、去而復返

作者 ︰ 掃雪尋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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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無說他特意游訪赤雲峽,有一半原因正是他想見見那位令人聞名色變藥鬼。或許是奇人異士都有一種對彼此惜才的怪癖,方無認為︰除去藥鬼的邪惡癖好,他或許是藥道中的絕頂人物。

但方無後來也說了,他在赤雲峽游訪半年,最終無幸遇見藥鬼,不過他倒是有幸踫到了路過此地的藥師廖世。

稍微上點年紀的人,應該都知曉,十幾年前,廖世被前朝亡國君主關進天牢的定罪原由,就是傳言廖世與藥鬼學系同門。

京都醫界瘋傳,廖世不僅與妖醫同習邪術,還連心性也受同門影響,變得歹毒內荏。所以他明明可以救活皇太後,卻是喪失人性地抱著試驗玩弄之心,在救醒皇太後之後,又反手將其害死。

廖世在救醒皇太後之初,周靈帝御賜的‘藥師’之名,到了皇太後戛然病故之後,立即變成了‘藥鬼’這樣:無:錯:小說Www.WCXiaoshuo.CoM的惡名。

如今時隔多年,這個說法終無定論。而廖世在十年前離開天牢後,就此銷聲匿跡,關于他的這種**傳說,在知道的那部分人記憶里也漸漸淡了。

可記得這事的人,在親眼看見廖世後,一定又會對這種傳說燃起興趣。方無不能免俗,試探著問了廖世,知不知道赤雲峽中,妖醫居住的具體所在。

廖世對此一字不提,不說知道,也不說不知道。在詢得方無來這地方的目的後,廖世只是直言警告方無,不要再繼續深入赤雲峽,因為那地方不但沒有適合延壽的所謂靈氣,還有著極多的呈現淡紅顏色的劇毒瘴氣。

方無的這些經歷,現在給了史靖一種比較實在的說服力。總之不論如何,岑遲此行,能遇到藥鬼最好,如果能遇到廖世,也不壞,總比待在京都等死要強。京都物資雖豐,醫館廣駐,但在醫術上出類拔萃的人卻不多。

這幾天,相府發出去給方無的信,方無那邊也給了回復。

如今九死一生的岑遲已經被送往國域西北角的一處小鎮,方無會在那兒接應。然後去過那地方的他會身兼領路人,陪岑遲再入赤雲峽,尋找解救機會。

岑遲的事暫時這麼了了,史靖便在第一時間里清辦這次du害事件的另一方涉事人。

從常理上講,施du方的主角似乎直指大夫人,因為她的精神錯亂之癥最壞的地方就是,一旦發狂起來,第一個要做的事就是殺人。

但是大夫人殺人只會一招,如果手邊沒有刀子,那便是直接用手掐脖子。下藥這種事,不是她犯病後的殺人習慣。

換個角度來琢磨,一個精神錯亂的人發狂起來,行為亦更傾向于直接暴力,也不可能用得好這種要耐性細心的毒計。

之前派人把大夫人帶到花廳來,只是史靖想再看一看她是不是真發瘋了,而觀察的結果是令史靖矛盾的兩種心情各一半的。

大夫人連說話的邏輯都是亂的,下du的事絕難跟她有關,那便只有一種可能。

只是……兩個僕人去哪里弄來這麼凶狠的du-藥?又為什麼對付上了岑遲?

後面那件事還存在諸多疑團,但僅說前面那個問題,便足夠引起史靖的重視。

兩個丫鬟被各打了十大板的,隨後護院家丁又將她們帶了回來。花廳中,她們肩上的鉗制剛剛一松,倆女皆如和稀了的泥人一般,無力地軟趴在了冷硬的地磚上。

她們後背的皮膚已經被板子打得破開,這種傷口只會泛出淡紅色的血水,卻絲毫不比直接被刀子割開的傷口疼得輕些。

她們常年侍奉在大夫人靜居的那個小院子里,做的其實都是非常輕的活兒,本該十分舒服才對。身體缺乏鍛煉,便也扛不得打,十板子下來,已叫她們丟了半條命。

但她們應該慶幸,如果剛才史靖不是敲桌子,而是將茶盞摔了,此時她們兩人只怕已經被打死。

所以當她們回到了這里,已顧不得背後火灼一般的疼痛,一邊哭著,一邊極力嘶聲求饒起來。

她們卻不知道,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之前要受地折磨。或許剛才被拖出去時,直接打死,對她們而言,還算是痛快點的解月兌。

史靖見這兩人被送了回來,他沒有再口頭發火,但臉上盡是冷厲之色。

半跪半趴在廳下的兩個丫鬟不敢抬頭去看他,但他只用一個字,即將這種冷厲之氣刺入她們的心底。

「說。」

……

男人一般都不太愛管家事里的瑣碎,除了男人行事風格的原因,多半還因為家中自有大婦操辦這些事務。

但史家的情況好像有些例外。

史家大夫人雖然瘋病纏身多年,可是史靖仍然保留著她在府中的位置,看樣子似乎也是因為他相信大夫人終有一天能夠康復,這種信念一直持續了十幾年。

如果說史夫人是近幾年才瘋的,史靖不續弦也說得過去。但史夫人初顯瘋癥的那一年,史靖也才不到四十歲的年紀。像他這樣一個官居高位的男人,能夠為自己的發妻堅守到這一步,真是難得的讓人有些生疑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史靖這麼做似乎也還有另一個結果,他的家務事沒那麼復雜,府中沒什麼女眷,也方便與那些客卿宴飲。

十多年來,這是史靖少有的一次,親手審辦家務事。這一次,連那位忠守史府多年的老管家也沒有被允許插手此事。

史靖兩朝為相,朝堂上的文爭、大獄里的武斗,什麼風浪沒見過,何況眼前的兩個丫鬟。

如果他真的決心要辦這兩個丫鬟,鐵打的人也得讓他掰卷了、烙出窟窿。

雖說女子當中也存在英杰,但男人辦事,多半還是比女人干脆果決。對于史靖而言,下du的事,只要排除了大夫人的嫌疑,一切就都容易了。

當然,在這件家案辦清後,史靖還明白了一個問題。

他之所以能夠這麼快就讓這兩個丫鬟招了,更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指使這兩個丫鬟做了諸多壞事的主子早已死了。

兩個丫鬟之所以在主使人死後還繼續作惡,是因為她們知道,若不一路辣手黑暗到底,早晚露餡,對她們自己而言,也就只能是死路。

而現在,在說與不說都得死的境地里,她們只能選擇似乎稍有活路一點的前者。

當兩個丫鬟將深藏在心里十幾年,也積累了十幾年的罪惡全部說出口後,史靖只覺得仿佛是看見兩個面目猙獰的妖魔在面前不停嘔吐穢物,簡直惡心至極!令他憤怒至極!

他本該不會那麼容易就憤怒,但這兩個人做的事,全是施在他在乎的人身上,這便讓他無法容忍。

不論是怎樣的一個人,只要他還沒完全瘋魔掉,心里總還是會有幾個在乎的人,這是人性不滅的一部分。而在乎的人越少的人,便越不能容忍他在乎的那個人有事。

站起身準備離開花廳的那一刻,史靖的腦海里浮現出數種發泄憤怒的方法︰杖斃、活埋、焚燒……

然而他最終只是長聲一嘆,壓下了心中這些狂躁情緒,但並非是消抹掉了,而是將其壓緊成一線,接近不留痕跡的埋藏在心底。更新最快最穩定

靜立了片刻後,史靖只輕輕說了一句︰「帶她們下去吃點東西吧。」

他仿佛剛剛害了一場大病,身體初愈,精神卻還未恢復。

他當然不可能原諒這兩個丫鬟犯下的罪惡,但在得知妻子遭受過的種種非人般折磨之後,他亦有些無法原諒自己過往地疏失。

在史靖的聲音剛落下時,花廳里的三個護院家丁不禁面面相覷,一時皆無行動,都以為自己听錯了。

跪趴在地上的兩個丫鬟聞言也是怔住,看了看那三個護院,又盯向史靖出屋的背影。

史靖沒有再說第二句話,也沒有再回頭來補個眼色,就那麼拂袖走了。

沒有人知道史靖內心深處地想法,即便是從他的政敵當中,也難尋這樣的‘知己’。然而相府里的下人此時都不難理明白一個問題,史靖絕對不會饒恕那兩個丫鬟。

那兩個賤婢折磨了他的發妻十數年,手法之殘酷,令在旁听著那兩個丫鬟陳述罪惡的三個護院家丁也都不禁睜目咬牙。

然而他在看著這兩人時,還能冷靜以待,便只有一種結論。

史靖已經以冰冷目光在這兩個賤婢白皙光潔的額頭上刻下一個‘死’字,他看不見她們眼中的恐懼、額頭上的汗濕,他只當自己看著兩具尸體。

他不會把精神力用來與死人計較。

史靖離開花廳後,沒過多久,愣神相覷的三個護院家丁逐漸回過神來。三人再次對視了一下彼此的眼神,像是于無聲中決定了什麼,然後再次將兩個稍後一些恍然明白、嚎哭起來的丫鬟拖出了花廳。

……

史靖請了小半天的假回家一趟,主要是為了送別岑遲的事,附帶審理自己家里這件擱置了幾天的罪案。

這件家案涉及到了一些史家的家務事,還有一些家丑。史靖一朝為相,不想聲張此事。他審人的經驗豐富,關在家里自己辦,又能獲得更多他想知道的信息。

處置完那兩個惡奴,假時已經有些不夠用了,但當他在花廳里听了那兩個丫鬟口述的事情經過後,他忽然非常想在走之前再去看一眼他的‘蘭兒’。

盡管如今的蘭兒已經不能像十幾年前剛嫁給他時那樣,在他出門去官衙辦公時,站在家門口笑盈盈的目送他的背影,溫柔喚一聲︰「路上小心。」

然而,當史靖走到妻子禁足而居的那處安靜院落前時,他剛準備抬腳邁進去,卻又退了出來。

他在心里嘆了口氣,轉身又往回走。轎子就停在大門口,他必須快點回朝了。

回走了沒多遠,史靖忽然瞧見了一個有些眼熟的丫鬟。未等那丫鬟走太近,史靖便認出了她,正是他安排在岑遲身邊服侍的那個叫青薔的丫頭。

青薔入相府為僕,已經很有幾個年頭了,但自從將她安排到岑遲身邊後,她便較少與史靖踫面,但史靖並沒有因此忽略她的存在。事實上大抵是因為岑遲的緣故,史靖對這個丫頭的培養,還算得上是重視。

不過,因為史靖目前還有些拿不定岑遲的心思何為,所以暫時還沒有教青薔一些除了服侍人以外的別的東西,因此她的心性尚算得白紙一張,比剛才在花廳教訓的那兩個賤婢不知要單純多少。

史靖看見了青薔,心里一個念頭起了,便將其喚近身前,打量了一番。

青薔本來是貼身服侍岑遲的丫鬟,今天岑遲離開相府去了西北,她的精神卻仿佛比前幾天不分晝夜照顧岑遲那會兒更顯憔悴。

史靖仔細觀察了青薔幾眼後,感覺這丫頭似乎魂也丟了。她的魂不在這具本該富有青春活力的身軀里,大抵是跟著那輛馬車走了。

史靖在心里不禁有些感懷,能用心用情的服侍人到這個地步,實屬難得,只是自己卻遲遲沒有看出服侍蘭兒的那兩個賤婢的污穢用心,實在是太大的失誤。看來對于家事,要想不出亂子,也是要從根源處著手的。

史靖知道青薔對岑遲的心意,並非主僕情那麼簡單,但他相信,只要青薔心性純徹,也能服侍好他的‘蘭兒’,感情的培養往往只是時間問題。

「你很擔心岑遲?」注視了青薔片刻,史靖忽然問了一句。

青薔肩頭微微一顫,低聲道︰「奴婢不敢僭越。」

史靖緩緩開口,仿佛只是在敘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想必你也知道,我的妻子雖然瘋了十幾年,我卻從未想過棄她不顧。但你可能不知道,當年我與妻子,皆出身寒門,能夠互相扶持一路走下去,直到後來我考取功名,在此期間她對我的意義,無人可以取代。」

說到這里,他話鋒一轉,又道︰「感情之事,無需刻意掩飾。至于身份問題,總能尋到解決之法。人間最貴是真情,它的貴不是因為價高,而是無法用財寶去衡量。」

在他人面前亮出自己最在乎的東西,這或許是很愚蠢的行為,但也可以說是對這個‘他人’投出的極大信任。

從史靖的話中,青薔听出了很多條她以前從不知曉的有關史老爺的過往故事,而在這其中,最令青薔感覺驚訝的,是一向嚴謹而忙碌的史老爺竟會在半路踫上她時,與她說及對‘情’的態度。

微低著頭的青薔忍不住抬頭看了史靖一眼,就見他也正看向自己,她頓時又低下頭去,心里冒出些說不明白原因的敬畏,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或許自己根本沒有資格跟老爺討論對待‘情’的態度。

「從明天開始,你就到大夫人身邊服侍吧!」史靖忽然出聲,話題轉得極快,語氣里沒有留出讓青薔可以思考的空間,「今後大夫人就只有你一個丫頭服侍了,我還會派一個人待在你身邊,保護你的安全。」

他所說的這個安全,自然不是指大夫人再下du的事,而是防止大夫人若再發瘋時,留個人在需要出手的時候制止一下。

雖然他沒有將這個話說得太過直白,但青薔也只會往這個方面想。而一旦想通這一點,她的心里是滿懷感激的。

看著老爺離開的背影,盡管他沒有要求,有些後知後覺的青薔還是朝他跪了下來,認認真真叩了一個頭。

……

在行至大門口的路上,史靖又決定了一件事,召了管家近身,卻只在等他坐入轎子里後,才示意官家湊到轎子側面的小窗處。

史靖沉著聲說道︰「剛才領著大夫人去花廳的三個家丁,可有誰是本地人?」

管家壓著眉看了史靖一眼,沉吟著道︰「三個都不是京都人,但其中有兩個人是堂兄弟關系。」

「讓那對堂兄弟回老家去,別再回來了,另外一人連同那兩個丫鬟……」史靖說到這兒,沉默了一下,片刻後才再開言,「把大夫人吃剩下的冰糖桂花糕送去,讓他們吃飽了好上路。」

大夫人出身並不高貴,饞嘴的小食也比較尋常,她從小最愛吃的小食就是冰糖桂花糕。

史靖考取功名,終成顯赫地位後,便每天讓僕人去買足夠份的新鮮冰糖桂花糕,送給大夫人,讓她吃得開心,生活甜美。

後來大夫人瘋癥頻發,住進了那處安靜小院,史靖也沒有斷了這個供應。

然而前幾天小院里出事時,大夫人送給岑遲品嘗的茶點中,也有桂花糕。

盡管在岑遲中du後,史靖親手著人將大夫人屋子里儲的桂花糕和其它小食都檢驗了一遍,結果都是安全的,但他還是讓人把那些儲食全拿走了。

這事兒只過了幾天,清揀出來的一應糕點還有一部分留著沒扔,既是沒毒的,有個別僕人看著都還有些饞嘴,但是……史靖現在說了這樣的話,使得那管家明白了一個問題。

老管家目色微凝,但很快就垂目應諾。

面對史靖發出的這條了結三個人性命,並幾乎會毀掉兩個人一生的命令,大半輩子忠于史家的這位老僕人不會有一絲異議。

他是史靖最信任的心月復家僕,因而他也必不會辜負史靖的信任。至于那三個要死的人,之所以要死,則必定是辜負了史老爺的信任。

一句話即了結了三個人的性命,史靖的心里仍然感覺有些煩躁,不是因為殺戮,而是因為他更為在乎的真相,那兩個丫鬟居然最終都沒有說出來。

她們對于之前所做下的惡行,小到趁大夫人不注意時朝她的粥碗里吐了口痰,都點滴不敢漏掉地說了出來,卻唯獨死不承認在岑遲茶杯里下du,然後嫁禍給大夫人的事是她們做的。

指使丫鬟對大夫人作惡的惡妾早已死去,史靖很清楚,唯一能對此事做出補償的,就是今後對他的‘蘭兒’多一些關懷。

與此同時,史靖有些不相信,對于新一任的背後操控者,那兩個丫鬟能在死亡面前還那麼盡忠。

史靖忽然也有些懷疑起三兒子的那種猜測了。

但他暫時還找不出任何證據證明兒子的設想,或者應該說,就算他強找出證據來證明岑遲是自己給自己杯里下du,可是這種毒真的很絕,史靖找了數個郎中來看,都判定了就是藥鬼特別研制的那種du-藥,如果得不到解藥,可就真的難逃一死了。

這等同于自戕的行為,岑遲何苦這麼做?

即便他真的遭受什麼挫折打擊,憑他的性情,也斷然不會想到用死亡來解決問題。

難道是府中其他清客里出了問題?

史靖搖了搖頭,決定不再想這些紛繁的瑣碎。朝廷中自審的事才剛剛結束,海運又即將開始,不管是為了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還是警惕提防政敵的暗算,他都必須在此期間保持清醒的頭腦。

或許時間能夠證明一切。

史靖閉上眼沉思了片刻後,睜開眼又對轎子旁還躬著身的老管家緩緩說道︰「大夫人身邊,安排青薔那丫頭去服侍,她若有需求,外院需盡力滿足。另外,安排小冷去大夫人的院子,負責安全護衛。」

管家連忙點頭道︰「老奴會安排好老爺吩咐的這些,老爺安心。」

肩負相國重責,史靖是有權養幾個侍衛在身邊的。

其實除了他以外,諸多京官在自家宅子里,都養有身懷武藝的護院,有些有錢商人家亦如是,意思都是差不多的。

這個習慣是從前朝就衍生成的。雖然如今周已亡覆,新朝取而代之,但對于這個不言明的慣例,當朝皇帝並沒有命令禁止,只隱隱有提到過,人數不可過多。

這類功夫不俗的人,數量是與其護主的身位高低掛鉤的,但是有上限。

雖然史靖如今的身份,幾乎等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相府護院卻不足三十人,遠遠低于家養武侍的上限。

而只有在相府里資歷稍高一點的人才知道,在這二十幾個人里,只有十個人是相爺的近身侍衛。

這十個人個個武藝高強,是真正離相爺最近的侍從,常常輪流跟著相爺四下走動。無論相爺是在衙門辦公,或者登府訪友,他們仍與相爺形影不離。

除此之外,他們私下有一套稱號,謂︰十家將。

這十個人有排行,卻既不是以年齡排,也不是以武功高低為序,而是由相爺親自排出的順序。

雖然連十家將自己也不知道相爺排序的依據是什麼,但他們只需要明白一件事就夠了,護衛相爺的安全是他們的終身使命。

十同史,這也許就已經算是說明問題了吧!

史靖口中所喚的小冷,在十家將中排行第六位,除了喊順口的被喚作冷六之外,他還有一個本名,叫冷意。

冷意除了在十家將中排行較為靠後之外,他還是這十個人里,年紀最小的一個,今年中元節才剛滿十三歲。

可能是因為常常練武的緣故所致,十三歲的冷意,身板成長得比同齡少年人高大許多,樣貌看著也很是精神,與十家將兄弟間也處得十分融洽。

然而冷意的身高雖然拔上來了,臉孔上卻還留存著些許孩子氣。

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從他入相府那天開始,一直到現在,史靖都還沒有讓他擔負過外出護衛的工作,只讓他留守相府。

因為常常周轉于相府庭院,來回巡視安宅,他漸漸的幾乎成了十家將內部的傳話筒。

冷意從每天輪班隨史靖出入各地的十家將兄弟那里,打听外面的見聞,又將府內每天發生的事告訴外出的兄弟,由此也很受十兄弟相互之間的關愛。

但不論如何,與其他九人比較起來,冷意還是常常容易覺得自己是十人之中唯一吃閑飯的那一個。他覺得留守相府的護院家丁已經有那麼多,似乎是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所以,當冷意听來找他的老管家說,相爺對他有新的派遣,正在拿著一塊軟布擦著刀刃的他頓時還刀入鞘,「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滿眼期待。

然而,當他听老管家說完後頭那半句話,他的神色頓時又有些萎頓起來。

說是新派遣,其實仍然是不需要出府的工作,並且活動的範圍似乎還更為局促了。

老管家在史府效勞大半輩子,幾乎是看著冷意從一個小男孩長到如今的個頭,也是很喜歡這個十分年輕、朝氣蓬勃的少年人。

看見冷意極年輕的臉龐上現出些頹然,他本不好多說什麼,但在吩咐完相爺的指派,轉身要離開之際,他又遲疑了,最終還是忍不住勸慰道︰「別看你以後似乎多半時間都只能在那小院子里活動,但與之同時的,你要擔負的是保護大夫人的責任,而且還是不能換崗換班的。你可知道相爺有多希望大夫人能夠早一天好轉?相爺對你的期望並不小。」

冷意聞言神情微動,沉默片刻後忽然道︰「管家大叔,我會做好這份工作的。」

老管家從少年的眼眸里看出了認真與堅定,他欣然一笑,點了點頭,又道︰「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今後負責貼身服侍大夫人的丫鬟是青薔,你與她並不陌生,想必以後也能很合得來的。」

作為總管相府所有日常瑣務的大管家,他說出這一句話來,顯得十分自信,也是有根據的。

老管家心里很明白,他清楚的記得青薔和冷意差不多是同一天進的相府。因為這個原因,當年年紀相近的兩個孩子閑暇時玩到一起,孩子間的友誼十分親洽。

後來青薔專門服侍岑遲去了,冷意長到一定的年齡,在十家將里兼任武師的三個人手下習練武藝的時間比例增多,兩人之間玩到一起的機會便也因此變得稀松起來。

這次兩人有機會一起服侍大夫人,或許也意味著再續童年的友誼呢!

從老管家那里得知,自己以後將能常常與青薔見著面,並一同服侍主上,冷意的臉上,果然也漸漸露出欣喜笑容來。

看來老管家的推測***要成實。

……

因為大夫人的個人情況特殊,要把她服侍得妥帖,必定是要與之形影不離、幾近同吃同睡的。在去老管家那兒請示過,並獲得理解與支持後,青薔便開始了總距離不超過相府大宅範疇的‘搬家’事宜。

當青薔拽著用被單卷起來的一**棉絮,最後一趟往大夫人住的那個小院走去時,她忽然看見前方十數步外,有兩個青年人拉著一車柴行過。

大夫人住的小院靠近相府後門,而看那兩個青年人行走的方向,也正是要往史府後門去,因而青薔算是與那兩個人同路。

那兩人拉著柴車走不了太快,而青薔手里拽著一**棉絮,自然也走不快。雙方就這麼一前一後在一條路上慢慢綴著,誰也沒有甩開誰,但誰也沒有抄誰的前路。

行出了一段路後,青薔看清了那兩個青年人腰側掛的短刀,辨出這兩人是十家將的成員,她不禁有些疑惑起來。

十家將的職責是保護相爺的安全,雖是僕從,但絕不簡單。他們偶爾也會做一些旁的事,但絕對不至于染手柴房那等低下的活計。

直到青薔忽然看見柴車上柴堆間露出的一片衣角兒……

她本以為自己近幾天因為日夜照顧岑遲,精神太過疲憊,所以看花了眼。

但柴車就在前面,與她同路,她很容易就可以將之前她以為看花的東西再看一遍。

而等她眨了眨眼,看清了那片衣角的確存在于柴堆下,她的心登時咯 一下,滑過一道閃電。

這種衣料她再熟悉不過,事實上她自己身上穿的丫鬟服就是這種布料制作的。

為何柴堆下會壓著這種衣料?為何滿柴禾的柴車不是往府內送,而是往外走?為何柴車是由十家將中的人運送,柴房那些粗使雜役都干什麼去了……

糾集起重重線索,青薔的思考方向忽然走入一個讓她自己都感覺害怕的領域。

而當她正準備定楮再看、看個明白時,她的視線里忽然閃入一個人影來!因為她太專注于前方,竟忘了身後會發生什麼,這一幕的忽然到來讓她十足嚇了一跳,差點倒退栽倒在地。

「薔兒姐!」

輕手輕腳接近青薔之後,冷意高喊一聲,忽然從青薔的背後跳到她跟前,他的本意是要給她一個驚喜,順便也想嚇嚇她,但沒想到真會把她嚇到如此境地。

看見青薔的臉色瞬間一陣慘白,目光直楞,冷意也有些慌了,長臂一探,扶住了青薔直欲後仰的身子,驚訝地又道︰「薔兒姐,你怎麼了?」

「噢…沒什麼……」青薔隨口回應了一句。

另一個人的忽然介入,讓她有一種錯覺,仿佛心里那個並沒有說出口的發現,被暴露在旁人眼下一樣,她條件反射一樣出言敷衍。

直到等她看清眼前那人,她才長舒了一口氣,然後臉上露出笑容來,道︰「小冷,怎麼是你啊?」

「怎麼就不能是我?」冷意見青薔緩過神來,他也是緩了緩神,接著就要去幫忙拿青薔有些吃力拽著的被褥,「我幫你拿吧。」

認出了冷意後,青薔對他沒什麼防備,很容易就松開了手,捆扎著的被褥順勢滑到冷意手里拎著。

手上一輕,她忍不住又朝那拉著柴車的兩人看去。只是在她這邊頓了頓的功夫里,那車柴已經被倆人拉著走遠了許多,影像模糊了些,柴車上露出衣料的一角也看得不太清楚了。

青薔折回目光來,視線的一角滑過冷意腰間掛著的刀,在磨得微微起毛的覆牛皮刀柄上停了停,她這才比較認真地思考到,冷意雖然還只有十三歲的年紀,比自己都還小了幾個月,但他的確有十家將之一的身份。

早就听人說,十家將成員就算不保證全部、也至少有七成人,腰間斜掛的青鋼刀刀刃都舌忝過人血。

眼前的冷意雖然極少出相府,他的佩刀刀柄磨損嚴重,多半是因為他勤于練功所致,原因比較單純,但他再成長幾年,必然也是會與十家將其他成員一樣的……

剛想到這兒,青薔干咳了一聲,然後輕聲問道︰「小冷,你來這里有事麼?」在說話的同時,她動作極微小的向後退出了半步。

冷意對青薔的這個小動作似乎是渾然不覺,其實是因為他本來就不在意,並還認為這是女子矜持的正常表現,畢竟剛才他倆實在是有些過于靠近了。

听到青薔的輕聲詢問,冷意含著笑意回答道︰「管家大叔叫我來保護大夫人……還有你,你不知道?」

不是他提起,青薔還真不知道這事。她剛才去請示老管家,為的是問他搬住處的事,管家答應下來,但沒有提其它的事,或許是他忘了吧。

不過她轉念一想,之前她在庭院中遇見老爺,老爺不但親口指派她去大夫人的院子里服侍,確實也提到過,還會派一個人過去護衛院中安全。如此看來,冷意所說的,都是真的。

只是仍讓人覺得意外,沒想到派到大夫人這里來的另一個人,是冷意。

青薔望著冷意年少的臉龐,忍了忍,沒有再垂目去掃一眼他腰側的佩刀,她欣喜的心情中浮過一絲復雜——

***︰這章也改了幾個字,想必大家能猜出來是哪幾個字,現在我好想仰天長嘯啊啊啊啊!終于知道大海撈針是什麼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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