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760)、夜雨

作者 ︰ 掃雪尋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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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岑遲給人的感覺,都是那種能把事情提前準備得很周密的人,這也是北籬學派主系弟子應有的能力。

——盡管岑遲因為一些特殊原因,只在大荒山師從北籬頗為短暫的時間,就被驅逐了。

不過,訝異心緒只在心中停滯了片刻,方無很快就回過神來。捉模到岑遲話意所指,他又微微一笑,以一種不似安慰、但也並不如何認真的語調慢慢說道︰「雖然我想不到你今後還會做出些什麼事來,但我尊重你的選擇。

譬如今天的事,雖然數度超出我的預想,但這也不能說成你的思想就是幼稚的。」

「不,」岑遲嘴角的嘲諷笑意又浮了上來,「我做過許多如今在我自己看來都覺得幼稚可笑的事情。我……在離開師門後的那幾年時間里,我竟將被逐的怨恨扔到師哥頭上。所以我躲著他,但又每時每刻想著,以小說wwW.WCxiaOShUO.com另一種方式在師門考核上勝過他,後來我投了相府……」

「這……」如果冷汗可以隱形的話,此時方無的額角一定已經有大滴的冷汗跌落,他也是直到現在,才得知岑遲投奔相府的原因。沉默片刻後調整好心緒,方無才平靜開口說道︰「你那時是少年心性,精神上又遭逢了那麼大的刺激,會做超出常理的事情,也不足為奇。不過……史家知道你是北籬的人麼?」

岑遲蒼白的臉龐上神色數變,然後緩緩開口道︰「我投了相府的最初那幾年,對身世根底做了嚴密修飾。那時他應該不知道……我也不確定那只老狐狸是不是真的不查我,現在卻已能確定,他是知道的。我對你講過,相府支派奇人。把我師哥的手稿都竊取了,卻裝模作樣的以樞密院公務文件的由頭將那些手稿擺在我面前,為了試探我的選擇,另外也是為了確定我學自何門。」

方無模須說道︰「嗯……那些加密手稿被你復原了。但事實上又被你打亂了順序。」

岑遲寒著臉笑了笑,淡淡道︰「但不論如何,相府認定了我的來處,倘若今後我還像以前那樣漂游不定,老狐狸怕是不能留我。尋找廖世,恐怕是我最後能給相府制造的價值了。」

方無沒有再接話,只是沉吟起來,過了片刻,他側目朝一旁看去。視線定在了地上某處。

岑遲歪頭順著方無的視線看去。頓時臉色微寒。

高潛的尸身還趴在地上。已然僵冷,地板上干結的血漿涂了數條暗紅長痕。

听到床上傳來動靜,方無這才將投去一旁的目光收回。緊接著他就見岑遲掙扎著似乎想起身,連忙阻止︰「剛才你向我討藥的時候是怎麼說的?別瘋了。安生點吧!」

「躺著說話難受。」岑遲不但沒有被方無伸來的手按回床上,反而是撐著他的手艱難地坐了起來。

感受到岑遲的手指一片冰涼,渾然不似活人,此刻他精神尚可,只是借了那詭譎藥丸的藥力支撐,方無不禁擰了一下眉頭。但岑遲已經坐起來了,方無也不好再折騰他躺下,只是扶著他的肩,幫他換了個舒服些的坐姿。

之前高潛還活著時,踹在岑遲胸前的那一腳十分狠辣,岑遲肋骨斷裂便是拜其所賜。這樣沉重的傷勢,需要臥養至少五天才能恢復些行動,方無的診斷絲毫不差。

此時盡管有那奇異藥丸在體內作用,催發人體潛儲的元氣,以及麻醉了一些疼痛,但骨折之痛,不等于一般的皮肉傷痛。岑遲強撐著身體坐起來,那藥力給他帶去的舒適感受瞬間被肋下斷骨處的劇痛替代,他雖然咬牙忍過,可額頭很快就一片濕痕淋灕。

只有在一動不動的時候,那種痛苦才會漸漸又被藥力壓下去。再靈妙的藥,效力表現在人體上,還是抵不住許多限制。

閉目休息片刻,岑遲才漸漸松開了擰成一團的雙眉,睜開眼說道︰「尸體必須盡快處理掉。」

「這我知道。」方無卷起衣袖替岑遲擦了擦額頭汗濕,然後又道︰「不過,我沒有處理這類事情的經驗,所以我把這事托給了另一個人。」

岑遲臉上現出驚訝神色。

方無微微一笑,說道︰「別多心,這個人說到底其實是蕭曠安排的。」

岑遲挑眉道︰「除了那藥丸,你們還安排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就這兩樣,沒別的了。」方無擺擺手,然後他站起身,去桌邊倒水。

在剛才的打斗中,桌上的酒壇砸了幾個,茶盤里的茶杯也摔了幾個,幸好茶壺還在,里面常備有茶水。當然,不能奢望茶壺里的茶水還是熱的。

方無倒了杯冷茶,走回床邊坐下。見岑遲掩在衣袖里的手明顯止不住的顫抖,方無也沒多說什麼,只端著茶杯喂他喝水。

失血過多,外加渾身冷汗不停,岑遲也是口渴極了,只三兩口就將茶杯飲空。也是吞咽得太急了,嗆了喉,惹得又是一陣痛咳。

……

北疆小鎮。

當林杉派人軟禁的那名女探子矢志不渝的為求死而絕食到第四天時,其實已不需要再去向林杉請示命令,與那女探子周旋了將近兩年的杜、武二人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立即動身去尋找廖世。

如林杉所言,廖世不論藏身到了哪兒,都月兌離不了這兩人的追蹤。除了因為廖世本身匿跡的位置也沒有與小鎮離得太遠,還因為杜、武二人都是經驗老道的邊軍斥候出身,查訪尋蹤本就是他們最擅長的差事。

然而他們在兩天前離開後,就一去不回,留在看守房的另外兩名侍衛還以為他們還在繼續尋找,卻沒人知道。這兩人早就找到廖世了,然後被這潛心與各種藥物打交道的佝僂老頭兒一把藥粉放倒,擱在屋中一張硬板床上癱了兩天。

三年前,廖世跟著林杉來到北地。半道上他回了一趟自己那間蒙塵已久的藥鋪拿藥,不料竟遇上嚴行之,毫無懸念的被纏上,便帶著一起來了北地。

那時廖世還常在想。嚴廣老頭兒怎麼突然這麼放心,把他唯一的孫兒放到家門外?又因為當時時間緊迫,廖世急著回程救林杉,就沒有多與嚴行之周旋。嚴廣無論是在家鄉還是在朝堂,積累的聲望都極高,林杉隱居養傷的地點本來應該萬分保密,但看在廖世半路帶上的這個外人是嚴廣的獨孫,他也就點頭了。

而在北地待了一年多以後,眼見著此行最主要的任務將要完成。林杉的傷勢大體無礙。廖世也就準備離開了。可就在這時,他突然發現了嚴行之的異端,仔細觀察診斷後。無比心驚的他終于明白了嚴廣當年放手讓孫兒嚴行之離家的原因。

嚴家那發病原因詭異的家族病,在數年前致使嚴家長孫病殞後。終于還是沒有放過嚴家如今唯一的獨苗。

對于這一結果,廖世只覺得無比頭疼。

廖世感覺嚴廣又挖了個坑來埋他,如果三年前他預先知道這個問題,一定不會同意帶著嚴行之同來北地。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如果不能救治嚴行之,廖世也不知道今後嚴廣會不會花錢雇殺手滿世界的要殺他。

可是嚴廣難道不知道,他也沒有把握能治好這種怪病?的確,在二十余年前,他與嚴廣就這一病癥,合作嘗試了半年,也是那半年的時間,讓嚴廣與他結下深厚友誼。但……這病他沒把握治好就是沒把握。哪怕在這二十余年時光里,他的施藥煉藥手法的確精進不少,那也不代表他已經找到治療這種怪病的辦法。

當杜、武二人找到廖世時,恰逢嚴行之又出現身體高熱的癥狀,廖世一邊給他號脈,一邊在思考那個自己無比心煩的問題,听見屋外那種熟悉的腳步聲,剛剛打開門的他心里一惱,直接就一把藥撒了出去。

兩天時間過去了,杜、武二人仍然還在床上癱著,嚴行之身上發熱的癥狀倒終于稍微退了些,昏沉的一覺醒來,他就看見廖世坐在屋角桌旁,似乎在發呆,桌上則一字擺開了七個小瓷瓶。

嚴行之不知道廖世是不是在思考什麼疑難,所以沒有出聲打攪他。屋內如此安靜了良久,廖世忽然長聲嘆了口氣。看見這一幕,嚴行之才遲疑著出聲問道︰「藥師,這些瓶子……都是我的藥麼?」

「三瓶你的,三瓶是那兩位的。」廖世伸手將桌上的七個瓶子分成左三右四兩部分,然後伸手拿起排在右手最後邊的那一瓶,伸指摩挲了一下瓶身,又道︰「這一瓶我還在考慮,到底該給誰服用。」

嚴行之好奇問了句︰「這一瓶是什麼藥?」

「劇毒,比鶴頂紅毒三倍,但我只有這麼一瓶。」廖世盯著手中的瓶子撓了撓頭,有些苦惱的皺了皺眉後又道︰「人服下這藥,能死得很快,因而也不會有什麼痛苦。只是這藥僅此一瓶,若分給任何人,我吃就不夠了。」

剛听到廖世說這話,嚴行之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但待片刻後他明白過來,頓時掀被從床上跳了下來,吃驚地道︰「藥師,你何故如此!」

病了幾天的他肢體乏力,突然站起苫是由心中一股震驚意志在支撐,但當他剛剛邁出一步,身形一歪,就直接摔到了地上。

廖世似乎是直到此時才真正從自己腦海里的那番思考中抽出精神,意識到屋內床上那個年輕人已經病了好幾天。擱下手中的瓶子,他站起身將嚴行之扶回床上,隨手扯了被子蓋過來,然後又伸手往嚴行之額上臉上覆了片刻,一時又沉默起來。

廖世是一個我行我素的人,行事基本上不會先考慮別人的感受,就連他煉制的藥物也都能體現出這種個性,藥量重、藥性狠。誰要接受他的醫治,似乎在此之前都必須簽下生死免責書。

所以十多年前,他在給前朝太後治病時,沒過多久就被關進天牢。是因為太後身嬌不堪藥重,身貴自然不能接受他的治療條件。太後被他「治」死之後,很快就輪到他殉葬。

雖然後來京都局勢大變,經歷了一番周折。他總算是保住了性命,但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發誓再不醫治任何人,只醉心于他最痴迷的煉藥大業。

可這誓言還沒過一年。就被林杉破除了。廖世很憤怒,便在那個困住他長達五年之久的地方開了家藥鋪,藥價極貴,反正如果他的鋪面鬧出民憤,自然會有林杉收拾爛攤子。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結局是,五年來,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經營,那處藥鋪居然還漸漸積累起一些聲望。原因是那地方賣假藥的鋪子不少,唯獨他的鋪面雖然價格黑。但藥的質量卻最純正。好藥更是千金難求。卻正巧有不少能在他那兒賣到。

作為一個醉心痴迷于藥理的人,廖世試驗研究的藥材自然不會有半分摻假。

五年過去,廖世終于得以解開禁錮。立即收拾了幾樣最心愛的瓶瓶罐罐,一跑老遠。他在大風嶺蹲了數年。眼見著一天天看著長大的赤岩血參到了采掘的時機,然而才剛收獲,轉手就貢獻給了林杉。

不僅心血結晶就此消耗,廖世還因為不放心而一直住在北地小鎮,一待就是三年。這地方山少地平,曠野廣闊,卻因水源稀缺而可供耕種的田地十分匱乏,更別提有植被茂密的山林供靈藥生長了。廖世在這地方早已住膩,每天扳著指頭數日子要離開。

然而當北地之事告一段落,他眼瞅著可以走了,卻又發現了嚴行之身上的異端。

廖世早年立誓不再治病救人,但這世上還就是有三個人能動搖他的誓言,並且令他覺得惱火又無奈的是,這三個人就在他立誓後沒過多久便找上了他,這三個人都給他出了天大的難題,這三個人里頭,最難辦的就是嚴行之的問題。

莫葉的病、林杉的傷,都是可以找到致病原因、傷患位置的,唯有嚴行之的病來的奇怪,身體里沒有疼痛,脈搏也還正常,就是時常無端發熱,肢體乏力。

事態變得有些無休止起來,廖世不想因這些事困住自己的自由,但在這特定的幾個人面前,他又做不到視而不見。

可他的時間真的要耗費在這三個人身上麼?廖世思及于此,就又覺得心緒無比煩躁。

嚴行之的祖父嚴廣年輕時選擇學醫,主要的目的就是想以自己的本領治好母親的怪病。與嚴行之的遭遇一樣,嚴廣也曾親眼看著他的大哥被這種怪病折磨致死,因而看到這樣的事發生在自己的孫子身上,嚴廣對幸運免禍的嚴行之格外重視。

可讓人痛心的是,嚴行之實際上也沒能逃月兌病魔傷害,只是他發病的時間較晚罷了。

剛才嚴行之听聞廖世話里的意思,竟有尋死的意味,他一時間情緒浮動極大,還從床上跌了下來,氣色有些灰敗的臉上不禁也泛起不正常的紅血絲。回到床上歇坐了片刻後,他臉上這兩片病態的紅才逐漸消退。

在大風嶺綴著廖世幾年,又在北地正式跟著廖世學了兩年多藥理,已經熟知了廖世的不少行事習慣。知道他在煉藥或者診病時一慣言語極少,當他的手指扣上自己的手腕,縱然嚴行之心里有很多話想說,一時間也都給忍了下去。

他卻不知道,此時的廖世根本沒有認真號脈的心思。

二十多年前,嚴廣邀廖世為其母親診治,廖世便見過嚴家這種怪病惡化時的癥狀。這種病在初期表現得並不明顯,似乎也無法從脈搏上探得癥狀。然而一旦這種病發展到可以影響脈搏跳動的節奏,便是回天乏術之時。

沉默片刻後的廖世松開了嚴行之的手,嘆了口氣後望著他的臉說道︰「也許……如果沒有三年前大風嶺上那一段時日的折騰,你應該不會病發。」

嚴行之少見廖世說話這麼猶豫、唉聲嘆氣,待听清他話里的意思,不禁立即出聲反駁︰「不,這病是我嚴家子孫的劫,跟藥師無關。」

「屁!」廖世也不認同嚴行之的話,「什麼劫不劫的。病就是病,就會有治,只是……唉……」

只是嚴家的這種怪病影響了嚴家四代人,到如今竟還連病因都未找著。又該如何著手治療呢?

「大不了就是一死。」沉默了片刻的嚴行之再次開口,這時的他還打起精神微微一笑,微頓後又道︰「藥師,你若煩了。就把那瓶藥給我吧。」

廖世看了看嚴行之,又轉頭看了一眼屋角桌上那幾只瓶子,最後目光又回到嚴行之臉上,忽然哼了一聲,道︰「你有辦法找你爺爺劃張一萬兩的銀票來,我就把它賣給你。」

嚴行之失笑道︰「我在老家那邊就听說了,烏棚巷有家‘三兩藥鋪’,店主人丑心黑,小小一包治風寒的草藥。都能賣到三兩。爺爺說那藥鋪就是你開的。起初我還不信……」

不等嚴行之的這番話說完。廖世已然眼露不屑神情,寒著聲道︰「你信不信跟我有什麼關系,嚴老兒張開他那嘴。除了說損我的話,絕沒別的事。」

廖世說這話在嚴行之听來。似乎更像是在說他自己。只要一提及嚴廣,廖世準也不會有什麼好言語。

而對于這兩個長輩之間似乎始終存在的某種矛盾,在今天之前,嚴行之一直充當著勸和人的角色,但在今天,他忽然改變了想法,不再說以往常說的那些勸解的話,而是問了一個盤踞在他心里許久的問題。

「藥師……」話到嘴邊,嚴行之還是忍不住遲疑了一下,頓聲片刻後才接著道︰「您跟我爺爺是不是……曾經發生過什麼誤會?」

「誤會?」廖世反問了一句,看他此刻臉上略凝了凝的表情,似乎是對于嚴行之說的話還未完全明白過來。

嚴行之則沒有理會廖世地反問,只是堅定地跟著自己心里地想法,緊接著又問道︰「是不是因為早些年前,他邀你入宮給前朝太後診病那件事,致使後來你們才一提到對方,就會忍不住地吵?」

——因為這件事,廖世差點成了死囚。而當年嚴廣為介紹他入宮,自做擔保人,緊接著在為前朝太後診病的過程中大事故發生時,他又站出來為其申辯,卻差點被罷官也扔進牢房。

此事不可謂不小,消息都流走出重重疊疊的宮牆,傳遞于坊市間,常居京都的百姓都還記得。此事的影響對于廖世和嚴廣而言,也頗為惡劣,特別是廖世,經此一事他的名聲算是徹底被搞臭了。

如果不是後來時局大變,整個周皇庭半月之內瓦解,這倆人估模著早在十多年前就一齊赴死了。

「你說那件事?」廖世依然沒有直接回答嚴行之的問題,不知道是因為他心里真的一直在介意此事,所以口頭上才故意不提,還是說他已然淡忘了,因而表現出懶得理會的心態。

在頓聲思索片刻後,他才再次開口,卻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這個想法在你心里擱多久了?」

「很久了。」嚴行之沒有遲疑,且如實回答,「其實在我第一次听你罵我爺爺的時候,我就開始在質疑這個問題。」

「這麼說來,那倒真是日子不短了。一年里頭我至少要罵他上百次,而你跟著我已有好幾年光景了,我在你面前罵他至少得不下千次。」語氣如自言自語一般感嘆了一兩句,廖世才又調轉話頭問向嚴行之︰「常常听我罵他,你會不會因此記恨我?」

「我……」嚴行之只說了一個字,即覺喉頭滯澀、遲疑起來。

說實話,在最初听見眼前這干瘦貌丑的老頭兒近乎隨心所欲地罵自己的爺爺,嚴行之還真是惱過。嚴家目前臨著大事仍是嚴廣拍板定案,無論在朝中還是家中,嚴廣都頗居地位和聲望之高。而在嚴行之心里,爺爺無疑是自己最崇敬和倚仗的親人。

但在思索過一些事情之後,便例如十多年前爺爺介紹廖世入宮給前朝太後治病,以及引發的一連串害命禍事,嚴行之從漸漸看開了廖世對爺爺的惡劣態度、到後來也就習慣了。如果不是後來時局顛覆間接救了廖世一命,嚴家欠廖世的,恐怕就不是口頭上損失點東西能償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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