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662)、南邊有片海

作者 ︰ 掃雪尋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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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說到南方商家,發展的步伐比那個家族晚了不止三十年,再加上現在大家都在朝這個行當里做,競爭也大了,從積累總和上,的確比較不了。」話說到這兒的阮洛應該是想起了什麼,略微頓聲後,才繼續說道︰「但就經營細則上來說,我們南方還有優勝的分項。」

「哦?看來對于這些事,你也不是沒有仔細考慮過。」王熾在說著話的同時,眼中漸漸有一絲期待神情流露于表,「不妨閑話聊一聊。」

王熾在言語間提及「閑話」二字,其實是隱隱提醒阮洛注意說話環境,倒不是真叫他說些什麼不痛不癢的話。

不用過于言明,阮洛當然能夠知會其意,略作斟酌後,他便徐徐說道︰「大致只有兩點,一是︰各地的產物依地利而不可取代,二是︰南邊有片海,北邊雖然也有,但隔著一道山脈,就如夠不著的肉,起不了作用。」$無$錯$小說(www).(w)(c)(xiaoshuo).(com)

對于這番分析,王熾表示滿意地點了點頭,微笑著說道︰「你看事很能看準要點,很好。」

「其實這也是行商之本,物資交流,異地異價,以此獲利。」阮洛謙然一笑。如此說來,他能看透事情的這些本質,大致是因為他身在商界、身在事中,常常琢磨的所得了。

「除了你所說的這兩點,其實我一直還在懷疑另一件事情。」王熾將手中湯匙擱在碗沿,沉思著說道,「或許……這個家族並不僅僅只是一個家族?」

阮洛豈能不知王熾話里頭沒有說盡的那層意思,很有可能,令王熾一直不放心燕家繼續壯大的原因,就在這半截華意里頭。但話雖然說到了這里,阮洛卻仍然只是試探著問了一聲︰「您是指……」

「雖然音同字不同。但……我始終還是心疑于此……」王熾重新捏起湯匙,但並沒有動碗中餛飩,他略作思忖後。即又說道︰「你不覺得,這個家族里的等級劃分與排列。非同于尋常商家麼?我時常在想,這是否就是群山一脈。」

「未曾見得。」阮洛語氣清淡地回應了一聲。

倘若如王熾所言,行商勢力雄霸梁國、染指南昭大半境域的巨賈燕家,實際上擁有一層北雁皇族的實力摻和其中,那麼在不久的將來,當南昭軍隊劍指北國,南北兩國避免不了要開戰時。恐怕沒有任何人能救得了燕家族人。

再富有的一千人,也抵抗不了十數萬哪怕只是拿著根鐵棍的人齊攻而清掃之。

此時的阮洛仿佛忘卻了,倘若燕家真是北國皇室控制的一支吸金聚銀盆,那麼這個家族存在的性質意義就不再是一個普通的商戶人家。他已然站到了國家責任的一面。而當他所簇擁的國家面對了攻擊,他提供的財務支援了戰備軍械,那麼他在接受戰勝榮耀的同時,也必須隨時準備著領受戰敗的毀滅,悲憫不再屬于這個家族。

仔細說來。阮洛的取舍覺悟,目前還只是停留在他所熟悉了的經商圈子。若事涉兩國之間的戰爭與和平,他還是容易被柔善之心困住了抉擇力量。

若這事情擺在王熾面前,一旦確定燕家實際與北雁皇室有牽系,他的選擇與布局必定是果決的。在最低必須控制燕家實際財物七成以上後。至少將可以直接兌現的金銀「搬運」個四、五成,再對核心人物、重要賬目進行人身自由的限制和封裝。管不住的殺、留不下的燒,總之燕家對于南昭最有實質價值的就是那些金磚銀塊,至于經商要義什麼的,在王熾看來,但凡大道皆大同,沒有他燕家的經驗,南昭也可以自創套路。

王熾心里早就暗自打定了這個主意,否則一直以來對于燕家的質疑一直纏繞在他腦中,恐怕叫他時常難以安睡。此刻他對阮洛提及自己的質疑,也是看在阮洛之前的見解還算能直達問題核心,所以才會提出自己一直在思酌的這個問題,期待能夠听到不同的聲音。

此時他倒是真听到不一樣的回答了,這個完全否定的答復,令他覺得頗為意外,緊接著心中的質疑就又攀高一層。

看著王熾滿是疑惑,又潛含著些許失望的目光向自己看過來,阮洛猶豫了片刻,終于忍不住問道︰「伯父覺得葉家家族內部的等級劃分如何?」

王熾一听此話,眼中的疑惑與失望神情頓時一掃而空,緊接著被一種凜然之意取代。

這世上能這麼直接與他談論葉家的事,還能讓他保持平靜的,實在渺渺無幾人,幸運的是,阮洛算是這幾人之一。

但盡管他對阮洛有著這一份特許的態度,然而此刻他說話的語氣還是有著些微的下沉︰「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

此時的阮洛也已看出了王熾的情緒有些下沉,明顯是不悅于提及葉家的事,然而他在「葉家」二字說出口時,就已經打定主意,要將自己對待此事想說的話說盡。所以他只是話語微有停頓,很快便繼續說道︰「伯父會否覺得,曾經葉家的崛起,也是因為分工制度的特別所致?」

「這……」

這次,竟輪到王熾遲疑了。

然而他遲疑的原因卻不是因為阮洛說中了什麼,而是他不確定,關于葉家的一些事,現在是否是合適的時機讓他講給阮洛听。

事實上,關于葉家的許多事,他至今一直都還瞞著許多人,他自己都覺得咬牙憋著很辛苦。

但不能說,現在就是不能說!

王熾多想直白的回答「是!」,並且還是一連回答兩個。

曾經葉家的崛起,還真是一半賴于他們家族內部的特別制度,以至于王熾還借鑒了這些制度,在他登基後的這十多年里,對前朝丟下的那堆爛攤子進行了局部的幾處改進。所以他偶爾能這麼輕裝簡從的微服出宮,都不會驚動到宮里,造成混亂;所以有時像春啟節與民同歡、春季海運大典與民共賞,皇帝公然與民為伍,留了中宮一大空缺,也從未出過什麼亂子……

考慮到這些事情,他越是不能直接用真實解答來回應阮洛的問題。

而既然他不說話了,便輪到阮洛繼續說下去。

「葉家既然能崛起,同樣是人,別人也可以,未必一定是依賴于什麼特別勢力。」說到這里,阮洛似乎想到了什麼令他感覺為難的事,不禁深吸了口氣,「晚輩早些年在西北那邊求學,听到了一些說法,葉家原來也是在那里起家的,這個家族隕落于前周,但關于他們的一些事跡,在西北流傳得遠比南方豐富,或許這正是給另一個家族得以借鑒的機會。」

……

……

午間在小廟齋堂用了些齋飯,岑遲與小薔在廟里供客人歇足的屋舍稍事休息之後,就有僧人到來,要引岑遲去溪心的禪房。在岑遲與那引路僧略說了幾句後,那僧人眼里神情雖有凝滯,但終是點了點頭。

岑遲側身朝小薔招了招手,小薔見狀才明白了岑遲剛才與那僧人說的是什麼,她倒是毫無意見的欣然同往,心底也有些好奇向往,同時還有些忐忑。

去禪房的路上,走在岑遲身側的小薔忍不住悄聲問了一句︰「只是跟那引路的僧人招呼了一聲,溪心大師本人並不知曉,我這樣去會不會唐突了?」

岑遲微微一笑,說道︰「這所廟宇對香客要求無差異,並且在此之前,溪心師傅也不是沒與女香客說過禪道。只是等會兒你是以旁听身份進入禪房,要注意,作為旁听者,雖然不限身份時間,卻是不能參與到說禪之間的。」

听了他這麼一解釋,小薔倒是疑惑來,旋即又問︰「只許听不許說,這是為什麼呢?」

「參禪不同于閑聊家常,講求意念相通。」岑遲只簡略解釋了一句,微頓之後就換了個話頭又道︰「正如你剛才所擔心的那樣,雖然听禪者的活動是比較自由的,但是要與這廟里的僧人說禪,則是需要提前約好的。」

小薔聞言,面現恍然狀的點了點頭。

待二人進了禪房,溪心見有女客同來,便讓那引路僧人搬了兩個蒲團來,又使小沙彌煮了一壺茶,送至禪房。只是多了一個人,招待事宜就繁復許多,這一幕讓小薔看在眼里,漸漸又有些悔于到來,作為一個旁听者,卻給這說禪的兩位主角添了不少麻煩,真是不該。

說禪還未開始,小薔地心境就已陷入窘迫當中,這一次溪心是面向岑遲盤膝坐在蒲團上,小薔忽然有一種感覺,覺得上午見到溪心時,面對他的背影,似乎要比此時面對他神情平靜的臉龐,更讓人覺得心神安定。

可是上午自己拉走岑遲時,還說溪心背對著客人而坐,令人覺得有些不禮貌啊!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自己有些害怕看見他的臉龐呢?他明明給人很平靜溫和的感覺啊?

小薔有些局促不安的坐在蒲團上,微微低著頭的她忍不住想仔細瞅一眼溪心的臉,不料她剛一抬頭,就看見坐在她前方的岑遲回頭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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