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511)、撞入懷

作者 ︰ 掃雪尋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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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書簡略一問,初听來很是隨意,然而莫葉心神微凝,仿佛能從中听出些許別樣意味。

伍書的職業特性,限定了他的交際範疇。莫葉依稀明白這一點,所以她將石乙介紹給伍書,如果伍書掌握了石乙的資料,那她也才可以在石乙面前偶爾說一說伍書的事。

這一類型的人際關系擴展,也存在許多忌慮。

如果不是石乙的上承人際關系幾近齊整切斷,父母輩以及往上的人脈關系幾乎是一片空白,在這方面與莫葉相近,而他又與莫葉結交了一段很特殊的友情,是為知心話友,莫葉才不會將他介紹給伍書。

時至如今,莫葉聯絡伍書,都是在程戌的雜貨鋪。三年了,伍書從來沒去過宋宅找莫葉,連阮洛這個與她十分親近,也很讓她信任的義兄,都絲毫不知道,在她的成長經歷里,還有伍書這個重要角色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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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盡管石乙是令莫葉唯一為之打開那特殊話匣子的人,關于伍書的事,莫葉若要與石乙聊起,還是需要做一些保留,因為她畢竟不能完全使用伍書的意願。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包容面和底線,即便親如父兄,也不能拿他們需要保密的事隨口去說。對于莫葉來說最親密的朋友,不一定就代表著伍書也能與其如此相處。

不過,莫葉對于伍書剛才問的那個問題,倒是不太擔心的,因為她真的沒有如伍書話里所說的那樣,與石乙深入仔細的聊過他的事。

只是莫葉忽然又心起了另外一個念頭︰難道……伍叔與小乙哥一月速成的熟絡關系,其實只是伍叔順應自己,才做出的樣子?

「不要對別人提起我,你在小乙面前。也要注意。」見莫葉遲疑著沒有回答,伍書等待了片刻,終于再度開口,「現在如此,待我退役以後,你也當如此。」

莫葉認真點了點頭。

無須她再解釋什麼,即便她對于他的信息,已經在石乙面前說得超出保密限制,在今天這番談話之前發生的事,他已經表現出包容原諒的態度了。但與此同時。他的話里也給出了警告的信號,今後若再有這樣的事,他絕不會包容。

而最壞的結果只可能是一種。抹掉石乙這個人留存在世間的一切。

莫葉雖然時常會在伍書的面前說些輕松的話題,也許她越是見他孤僻嚴肅,就越是喜歡跟他這麼鬧騰,只是想讓他能多感受一些「人氣」,活得不要太過單調。然而伍書一旦說及必須嚴肅以待的事情,莫葉也不是不知輕重,很快就能調整態度。

見莫葉已經態度誠懇的應諾此事,伍書也早已掌握了莫葉的行事性格,便沒有再就這個問題多說什麼。

默然同行了一段路以後,伍書倒是主動地開始回答莫葉最早問的那個問題。

「說及我以後轉職的事……」伍書稍微遲疑了一下。好似還沒能完全接受這個未來設想,「無非就是把老四的雜貨鋪佔了。」

莫葉不禁立即問了一聲︰「你說程戌的雜貨鋪?」

因為記著三年前那個夜晚的事,莫葉雖然沒有口頭揚言要報仇。但在那晚以後,她每次看到程戌,眼神都顯得有些怪怪的。雖然程戌是伍書結拜的兄弟,排行老四,但莫葉只是喊伍書一聲「叔」。跟他卻是毫無關系。

程戌偶爾會主動來宋宅找莫葉,為了轉遞一些伍書的口信。那時莫葉當著宋宅里人的面,才會別扭的喊他一聲「表哥」。

而每當程戌對上莫葉那隱約含著古怪難言意味的目光,他也從來沒指望她能像對伍書那樣,禮敬地喊他一聲「叔」。雖然近三年來的間斷相處,使他與她之間熟絡了許多,但他內心仍然很清楚堅定,倘若她再打伍書那小盒子的主意,他不介意三年前那晚的事再在他手里演練一遍。

此時听伍書話里的意思,他計劃的下半輩子謀生手段,竟然是佔用程戌的雜貨鋪,莫葉禁不住心生詫異。

雖然那間雜貨鋪有著明面上的身份,在京都商圈固有的組成里,已經佔有一定的商鋪資歷,不需要掩藏身份,客源也穩定,但是在經過與其接觸了三年的時間以後,莫葉大致已經模清了這間雜貨鋪的真實「作用」。

在看見伍書點了點頭之後,莫葉忍不住又道︰「這樣的日子,過得跟你沒有退役時,也無差異啊?」

「有的。」伍書平靜開口,「不用四處來去,最多就是推敲統計一些已成的資料。」

莫葉將伍書的話仔細琢磨了一遍,臉上漸漸也流露出一絲欣然,問道︰「也就不用再出海了?」

伍書點了點頭,回應沒有凝滯。

莫葉開心地笑了起來,然而她只笑了一小會兒,臉龐平滑的肌膚瞬時又皺緊成老絲瓜樣兒,因為前後兩種情緒反差太大,她的演技也略顯生澀,故意堆砌表情的痕跡便很清晰了。

伍書以眼角余光掃了她一眼,知道她又在想什麼小心思,他偏偏就故意擺出毫無知覺的漠然模樣。

莫葉終于忍不住了,問道︰「也就是說,今年你也會出海了?」

伍書點頭,思索著道︰「如果不是從去年開始,海運日期例行與國典日期遲隔一個月,我現在應該已經在海上了。」

「你能不去嗎?今年也別去。」莫葉忽然加快腳步,抄到伍書前面,轉過身來注視著他的臉。因為伍書沒有停下腳步,所以莫葉只能倒退著走路,以保持與他面對面講話的姿態,「你的臉,顏色又變深了些。剛才我跳到你背上時,已經能看得很清楚了。葉伯父轉告了廖爺爺的話,說你的臉出現這種情況,便不適合再去海上那種環境了。」

原來這丫頭剛才跳上來,除了胡鬧的心,還系掛著這件事?想到這里,伍書微微一怔。腳下步履稍有放緩。

「別去了好麼?如果你有什麼事,我……雖然我知道,現在的我應該學會獨立,不可再像小孩子那樣總想著依賴別人,但我還是……」莫葉話至此處,語速開始變得極慢。或許也是因為心太專注于話中所提之事,倒退著走路,還要保持較快速度的她一不留神,腳後跟在撞到一撮草窩時,抬的高度不夠。頓時絆得她仰面跌去……

莫葉因為絆足而身形一頓,在此時伍書前行的步履雖然已經放慢,但也還沒有完全停止。所以他離莫葉很近,眼疾手快,長臂一探,即抓穩了莫葉的手腕,並未多想什麼。就往自己身上一拽。

莫葉身形頓時又往前一個趔趄,正面撞在伍書的胸口。

剪裁緊致合身的勁裝映出伍書健康壯實的體型,莫葉的臉龐撞在他寬厚結實的胸膛,反傳來的疼痛感也並不明顯,倒是片段時間的貼合,讓她不用側耳。也能清晰听見他胸腔里心髒充滿生機活力的跳動聲。

莫葉忍不住多伏了片刻,不舍挪開。

其實伍書也已感受到了莫葉的心跳聲。他的身軀經過十多年的鍛煉以及特訓,從事的又是那種對體能靈敏度要求很高的工作。因而他身體的每一寸筋脈肌肉都十分敏感,能在襲擊還未真正到達之前,就感覺到空氣中那縷蘊含危險的震動。

但此時讓伍書內心感覺最為驚異的,是自己的肋下肌膚,隔著兩個人的衣衫。接觸到莫葉胸脯的那兩抹柔軟。

他從未感受過這種觸感,準確來說。他曾經也有機會用手感觸過,在深夜執行任務時,遇上了女性對手……但像今天以這種身體貼近的方式,以這樣平和的心態,接觸到這樣的溫柔,還是他的第一次。

這種感覺,似乎很奇妙。

伍書身形一滯,也就任由莫葉在他的胸膛多伏了一會兒。

當莫葉仰起臉,視線從伍書下顎這個角度看向他的臉龐時,她就發現伍書也正微低著頭,視線從她的額前落下。

伍書遲疑了一下,然後緩緩說道︰「也許今年是我最後一次出海。」他說罷,輕輕推開了莫葉。

莫葉也正要自覺從伍書身前挪開,她順勢就倒退了幾步,繼續像剛才那樣,面朝伍書倒退行走。

她感覺伍書在剛才說話時,嗓音少有的輕柔了一回,這本來應該是她為之覺得新奇欣喜的發現,但當她听清他說話的內容,她又不禁臉色微沉,很自然的想到了一絲不好的事情。

「我是說,今年以後,我也許會听你的勸,不再去了。」看出莫葉眼中的那縷憂色,伍書又補充說了一句,同時他眼底似乎還有一絲微笑浮過。

莫葉這才精神一振,笑著道︰「這事兒你必須听我的啊!」

伍書沒有再理她這句話,語氣又趨于平淡,只是說道︰「到我身邊來,再跌倒,我不會拉你了。」

莫葉沒有吱聲,身形一偏,移步到伍書身畔,與他並肩行走。

她眼眸微垂,咬著下嘴唇,想到剛才自己差點仰面跌倒,最後卻撞入伍書懷中的事,她心里不禁也生了一絲漣漪,但又很快被她自行撫平。她覺得自己心里那曇花一現的怪妙感覺,有點無稽。

還好這感覺只是偶然浮過,不留痕跡,她很快就會淡忘。

擺平了心境,莫葉才開始思考今天伍書來找她的事。這並不是因為她太愛玩,所以直到現在才想起這事,而是因為之前剛與伍書踫面時,玩得有些太過火了,所以才會將正事暫時排擠下去。

在此期間,伍書也沒有主動提過這事。

眼看已經走到城門前,開始隨大眾步履排隊入城了,莫葉才忍不住扯了扯伍書的袖角,輕聲問道︰「叔,你還沒告訴我,你今天去那兒找我,是為了什麼事呢?」

「帶你去一個地方,到了你就會知道。」伍書側目掃了莫葉一眼,他說話雖然在賣關子,但在他的語調里,絲毫找不到開玩笑的意味。

所以莫葉沒有陪他耍嘴皮子,耐心等待起來,並開始調整心態。她隱隱覺得。伍書將要帶她去的地方,恐怕來頭不太簡單。

要去的應該是在內城某處,會是什麼地方呢?

過城檢之後,伍書帶著莫葉快步走過幾條街,最後在一道高高的院牆後面停下腳步。

眼前這院牆比一般的居民住宅圍牆要高很多,雖然是次要于屋牆的輔助建築,但只見它牆磚拼排格局嚴謹周密,隱約透出一種莊嚴厚重的建築氣質,絲毫沒有隨意拼湊的感覺。

若不是這面院牆的外圍地方開闊,還算鄰座了幾處居民宅院。高牆內也沒有傳出什麼鬼哭狼嚎的慘叫,莫葉差點就要以為,伍書帶她來到了京都府大牢後面。

——曾經他也不是沒帶她干過這種事。

伍書駐足後。視線在高牆外圍掃視一圈,然後目光回到莫葉身上,壓抑著嗓音說道︰「知道之前在郊野,我為什麼要突然暗算你一招麼?」

莫葉沒有多想太久,很快搖了搖頭。

她感覺此地的環境氣氛。有些緊張,似乎不適合多留步,所以一時想不透徹的問題,她便不浪費時間傷腦筋,只考慮盡可能不拖延兩人駐足于此的時長。

伍書也沒有再賣關子,立即又說道︰「剛才的考驗。我算你過關,所以才能帶你來這里。但等一會兒我們進去了,你仍需注意。」

莫葉沒有說話。只是神情嚴肅謹慎的點了點頭。事實上她在還沒有到達這兒時,已經在調整心緒了。

而在此時,待伍書說出了這句話,莫葉心里已能大致清楚,伍書又要帶她翻牆了。

只是不知道因何原因。伍書選中這處宅所。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伍書這次在翻牆之前,神情態度比那次帶她翻天牢時還要嚴肅鄭重。

待她與伍書交臂互扣肩膀。借了伍書手中那枚小盒子投射出的牽引力,以絕對超出人類縱躍上限的高度,足下一輕,只一次就越過高牆時,高牆圍攏保護起來的宅所內場景映入視線範圍,莫葉似乎一瞬間就明白過來,心里頓時有些慌張。

「別慌。」感覺到莫葉扣在自己肩上的手一陣抓緊,伍書忽然低聲快語一句,「我已找好落腳點,很隱蔽。」

莫葉聞言,立即強定身形。

隨後,兩人落在了一座小塔上。

這是一座燈塔,也是一座哨塔。塔上面積很小,容了兩個人落腳,位置竟是顯得有些勉強。莫葉腳踩的石板下方,則是一盞燈,白天它是熄滅的,只會在夜晚點亮。

而當夜幕降臨時,小塔上的這盞燈,燈光可以投到塔下府宅一半的面積。站在燈塔上的哨兵,只要目力臂力足夠遠,手中弓箭可以刺射的面積,也當是能分布到半個宅所。但在燈塔下方的人,若想瞄準燈塔上的哨兵,卻多數容易被燈光逼住視線,行動失去敏準,令燈塔上的哨兵有多余時間防範。

此燈塔頂,是這處府宅兩個極佳瞭望點之一。

但這重防之地,此時卻沒有哨兵把守。

莫葉很快就意識到了眼前這種現狀中的不正常之處,而她的思考方向大致也沒有錯。這座燈塔在白天的確也會有哨兵站守,而此時的無人狀態,只是因為伍書提前「打點」過。

伍書在塔頂縮緊身形蹲了片刻,隨後忽然舉起一臂,朝一個方向握緊的拳頭伸出食指勾了勾,很快就縮了回來。

這種時間口令,伍書也曾教過莫葉。拳頭為一個時辰,平手掌為半個時辰,一指天則是一刻鐘。伍書應該是向他在這府宅里「打點」過的幫手借用燈塔一刻鐘,剛剛他是在做再次確認。

確認完畢,伍書縮回身,掃視起周圍環境。

燈塔上空位的形體,接近于一個縮小的城樓,而整個燈塔又像是一個雜耍者用光溜的木杵頂起來的籮筐,尋常人想登上去,可不太容易。而處于上方的人,蹲身在塔頂容人的方槽里,則可以很好的借用邊沿那些類似城垛的鋸齒石磚,既掩護自己,又不阻礙自己的視線展開,觀察下方環境。

在伍書投遠目光,向四下掃視時,莫葉也默默在體內運轉起《乾照經》功法。

盡管她練習此功法才將近三年時間,取得的成果還只是積累了一些基礎。但她也要盡自己所能,將呼吸的聲音斂至最低,雖然是伍書主動要帶她來這兒的,她仍絲毫不想給他帶去麻煩。

因為這處府宅,是京都守備軍防統領府。

統領大人總掌京都外圍軍方權力,所以有時也會被下屬尊稱為總領大人。在非常時期,連屬于內城巡檢軍的京都府官兵都要轉職為附屬性質,參與到守備軍之中待受調配,共事守城事宜。在那時,京都府尹的控軍權力將會被統領大人架空。降座次到參謀一類的純文職行列。

甚至在那時,禁宮大內的御林軍,皇帝的近身武衛。都有一半能受其調配。

南昭每一個郡及以上建制完備的都城,都會設有守備軍,都守備統領,但專權、特權能達到京都守備軍統領大人這樣的高度,是絕此一處。

這皆因為皇帝對這位統領大人的信任。

他二人在「創業」之初。用時間和生死鑄成的情義,無人可比。對此封賞,連王家一路從北殺到南的嫡系軍隊都沒有意見,誰還能、還敢有意見?

皇帝就差沒給統領大人封侯爵了,只是統領大人他不要。

統領大人至今未娶,也沒有什麼旁系的族親。既懶得打理封賞下來的田產,除了偶爾飲酒,也沒什麼別的嗜好。他的毅力、心志、信念比苦行僧還要堅韌。欲求卻比白痴還要簡單︰守好京都,保護皇帝義兄!

他就像皇帝座椅背上蒙的一張虎皮,也像皇帝拇指上圈的那枚碧玉扳指,又像皇帝隨拔隨出的飛龍匕。他對皇帝義兄的忠誠,簡單而直接。未曾想過離開。

或許他心懷的這種忠誠已經不能再用那簡單的兩個字概括,他真正把皇帝當成義兄。皇帝亦如此對他,形影不離,離了不行。

為感情保鮮的至榛法則,就是做到始終如一。

人心是會變的,不變心的人在旁人看來,或許有些痴傻,但人生能得此一個「痴傻」之交,亦是難得,可見皇帝也是個還能懂得珍惜的人。

厲蓋可能是有些痴。

他痴于探求武道奧妙境,所以才會控制自己的欲求,放棄許多作為人而慣有的愛好。

他痴于守護與義兄之間的誼情。童年常在野獸廝殺中求生的他,再獲得屬于人的文明與情感時,他會格外珍惜。王熾是他在回到人類生活環境中時,收獲的第一個朋友兄弟,這種感情在心里撞出的深度,便如男人的處子心,可以一生銘記。

他雖然痴,但卻不傻。痴是他控制意念的結果,外在人道他的傻,也只是他痴念下的產物。

坐到了統領位置,掌握守備軍遠近分兩處駐守的數萬兵士,要做到松緊有度、調配靈活,把京都的防守工作做得密不透風,但又不能影響這座全國第二大商都日常頻繁的進出城行人走動,能勝任這項工作的人,過的日子可不止是表面上俸祿厚、受寵高、排場大那麼爽快,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每一天要消耗的腦力,可絲毫不少于六部任何一位最高長官。

厲蓋也不想每天把自己搞得這麼辛苦,時常還有很多煩心事,不能像拿刀砍人那麼一切就成了,必須抽絲剝繭慢慢來,才能把對社稷民生的傷害降到最低。

一切都是為了國朝的強盛計劃,而在他看來,支持他繼續工作每一天的信念,其實只是為了皇帝義兄。

如果能像以前那樣,只做義兄的影衛,那日子該過得多麼簡單?

只是他一定還有別的辦法,讓自己暴露出來,無法繼續隱身下去,也就做不了影衛了。而不能離開他的辦法,就只能是擔任明面上的官職。

即便逃得過幾年前他的那次善意設計,估計也逃不過後頭幾十年,他有那麼多的謀士,可自己只有一個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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