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447)、我需要一把拄杖

作者 ︰ 掃雪尋硯

第一更~

今天比昨天稍微早一些,但還是不夠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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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夫恭聲稱呼的「高老大」指的即是那端坐之人,他本名一個‘潛’字,實際身份並不是馬夫,而是相府十家將之一。

雖說十家將的排名,並非嚴格憑照個人能力高低為前後順序,但高潛是個例外。他排在十家將首位,除了名序在前,他的智謀與武功綜合起來,也是十家將中最強人。

盡管丞相沒有指定過什麼,但在私下里,十家將以高潛為領導核心,在大事上听丞相號令,在實施過程中,許多細節處則多與高潛商量,待他拍板定策。相府其他家將護院,乃至家丁雜僕,心里也都對高潛存有幾分敬意。

在此次丞相指派高潛護送岑遲去西北尋醫的事件上,也可以看出相爺對岑遲、以及對高潛的重視。

這一趟行程,將可能是越走到後面,就越渺茫而危險。相爺唯相信高潛可以勝任此行,這樣的派遣決定,除了包含他對高潛忠主義事上的信任,還有對他能力的信任。而派其他人同去,怕是要去送死。

高潛深知這次遠行,道險任艱,但這也愈發刺激了他要為相爺效忠的心意。

听到那車夫的詢問,雖然對方的聲音很恭敬,並且刻意作了掩飾,但高潛還是很容易就听出其語調中蘊著的急躁,他的回復只是平靜而簡單的三個字︰「什麼事?」

看到高潛絲毫不急,但自家三輛馬車被燕家車隊堵在城門口,是睜眼可見的情況,車夫忍不住輕聲嘆了口氣。

他指了一下前方不仔細看就看不出在移動的長長車隊,慢慢說道︰「小的剛才去前頭看了看,發現這燕家的車隊雖然在走動,但是走得實在太慢了。而且前面的車與車之間明明空隙已經很開朗了。但最後那五輛車卻像是車輪子烙在地上一樣,絲毫不往前面走啊!」

高潛沉默了片刻後道︰「我們不可能插隊進去,再等等。」

車夫似乎心中早有計劃,聞言立即開口,打商量道︰「這不像是燕家行商的習慣,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高老大,不如咱們換一個方向出城吧!要是燕家這次運送的貨品真的存在什麼問題,要滯留在這里,咱們不能陪著他們一起干等啊!」

「如果是車上的貨品出了問題,結果只可能是被京都府派官兵來。全部拖走,留押在大庫那邊,而不會是在城門口繼續通檢。」高潛很快就搖了一下頭。否定了車夫的這個推測,又補充說道︰「燕家家業龐大,所謂樹大招風,而我們南昭的皇帝是十分重視律法建設的賢君,燕家無論如何也不敢在重鎮京都弄出什麼違反禁令的商業活動。」

沉吟了片刻後。高潛又否定了車夫的建議,淡淡說道︰「北門一直是貨運稍疏于其它三門的,西門最為擁堵,而因為海運即將,東門現在應該也堵了,我不認為還有別的門好走。不用提南門。要我在內城繞那麼一大圈,出城後再從南繞到北,如此周折。不如在這兒再等等。」

高潛雖然一直沒動,但一應想法早在他心中梳理過並得出適中的對策了,而那馬車夫則從高潛的話里听出了自己的思維狹隘處,他不由得面色一慚,沒有再擅自建議什麼了。

沉默無言時。車夫听高潛又說道︰「過午了,不知還要等多久。車里的岑先生還病著,不能陪著我們這般干耗,你先去買些飯食來吧,要熱的。」

馬夫接過高潛遞過來的銀子,隨口問道︰「不知道您和那位先生在吃食上有沒有什麼講究?」

高潛聞言似乎想起一事,轉身伸手要掀馬車門簾。但手剛伸到半空,將將觸及到布簾邊沿,他又猶豫了。末了他還是放棄了這麼做,並跳下馬車,往後面那輛車走去。

第三輛車里安置的是同路的一名醫者,相爺花了重金,才買了他願意離開自己的醫館,一路同行去西北,方便在路上照顧岑遲。

高潛問詢了那位醫者,心里有了主意,這才又回來,叮囑了準備去買飯食的馬夫具體要買什麼。

那馬夫一路小跑著去了,高潛則重新坐回馬車上駕車的位置。盡管他已經極小心的放慢了動作,但馬車還是為之微微前傾了一下。

車中,忽然傳來輕微的一聲嘆息。

高潛心緒微動,隔著車簾沖里面的人輕聲道︰「是不是在下打攪到先生了?」

相爺曾請岑遲做過一段時間的史三公子的西席,雖然這個西席先生的任命,岑遲並沒有盡職,但相爺賦予他的榮譽身份,相府中沒有人敢輕視。

高潛的年紀比岑遲還要長幾歲,但因為岑遲有這一重際遇在前,外加他本人待人從來沒有恃才傲物的性子,府中僕人因為這一點好相與,大多也對他存了敬意,所以就連十家將成員也受到情緒感染,願意稱他一聲‘先生’的。

「其實我早就醒了。」車中的人喘了口氣,又道︰「因為不想動,所以就沒動。」

高潛掀開布簾一角,就看見一臉疲憊的岑遲靠坐在車內一角。

他中了那種慢性劇毒後,雖然不會立即毒發身亡,可是,他不過捱了幾天的工夫,整個人頓時憔悴得明顯,雙眼的下方也已出現一圈淤青,這是髒腑氣運紊亂的現象。

听醫者說,中了那種慢毒的人,先是會感覺渾身無力、嗜睡,身體會間歇性感覺麻痹,仿佛血液滯留了一樣。

高潛是習武之人,非常清楚氣血滯留的那種麻痹感是個什麼滋味,他看著岑遲連喘氣都費勁的樣子,不禁有些同情,溫言道︰「先生需要多休息。」

可岑遲看見高潛把布簾掀開,視線觸及到車外的一抹陽光,他先是眯了眯眼,待適應了後。他就朝車門處爬了過來。

休息再久,也恢復不了健康時的力氣了啊!

岑遲爬到門旁,仿佛爬完了一座山一般,喘了好一陣,但他身體上又不像剛爬完山的人那樣,有發汗的表象。

高潛看著他這個樣子,有些擔心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岑遲喘勻了氣,環顧了一下四周,隨後輕聲道︰「馬車怎麼還停在這里呢?我記得剛剛我睡著過去時,我們的馬車已經快到城門口了。」

「前頭是燕家商隊。可能是過檢步驟復雜,拖慢了出城速度。」高潛溫言說道︰「本來有換一處城門出去的打算,但不知道其它幾門情況如何。內城限馬令太嚴。先生身體不適,在下不忍帶著您來回折騰。」

岑遲似乎沒有在意這個問題,只是隨口說道︰「你這樣干等,不找點事做?」

「找事做?」高潛疑惑了一聲。他實在想不清楚,這個時候還能找什麼事做。能夠耐著性子等就已經不錯了。

岑遲嘆了口氣,說道︰「如果你有空的話,給我弄把拄杖吧。」

高潛聞言一愣,他沒有立即明白岑遲話里的意思,但等他明白過來之後,他不禁目光一沉。旋即神情極為認真地說道︰「先生,在下一定會帶你尋得良醫的。」

岑遲勉強笑了笑,說道︰「我知道你不會辜負史公的期望。但目前看來,我的確還是需要一把拄杖。」他這話說完,便將目光投向了前方燕家的車隊之中。

高潛猶豫了一下,終于是同意了岑遲的說法,語氣稍微一緩。道︰「那在下著空就辦。」

岑遲隨口道︰「不著急,路上隨手折根樹杈削一把。也是可以的。」話說到這里,他將目光從遠處車隊那里收了回來,陷入思索的沉默之中。

高潛見狀,也將目光投向前方,看了兩眼後又收回目光看向岑遲,輕聲問道︰「先生在想什麼?」他在問岑遲的同時,心里也在問自己︰難道真如剛才那車夫所言,燕家商隊里頭出了什麼問題?

岑遲目光微抬,注意到高潛眼神中的那絲警惕,連忙擺了擺手,道︰「沒什麼,燕家似乎是在等人,車隊里空出了一段路,沒怎麼動。」

經他這一句話提醒,正在想著剛才那車夫之言的高潛似乎也有些按捺不住了,他的聲音稍稍提高了一些,道︰「怎可如此。如果情況是這樣,他們就應該讓一步,讓咱們趕時間出城的人先行。」

「再等等吧。」

同樣的話,高潛剛才對那馬車夫說過,現在卻是由岑遲以此來寬慰激起情緒來了的高潛。

可此時的高潛就如剛才那位心里頭壓抑著焦躁的車夫一樣,听不了勸了。

他沒有因為岑遲的勸而釋下心緒,只是忍不住又道︰「為了這麼無聊的事拖延,在下可不想再忍。如果錯過了時間,今天傍晚趕不到下家驛站,他們燕家不介意露宿,可先生怎麼能陪著他們耗?」

岑遲見高潛似乎有要到前面車隊里理論的意思,連忙拉住他,勸阻道︰「我也只是猜猜,也許別人是真有什麼事,也說不一定……」

他的話剛說到這兒,前方車隊里忽然發生了變故。

就听車隊中傳出一個人的聲音,音色洪亮,中氣十足,高聲道︰「燕九字,前行一闕。」

那聲音微頓後,又道︰「燕十字,前行二闕。」

那聲音所挾著的語調,似乎是在發出一種命令。聲音頓時,車隊的中間就有一輛馬車慢慢前行,但前後兩端的馬車依舊穩穩停在原地。

那聲音接著又叫出了「燕十一字、十二字」的名頭,施的都是前行的命令。

整個燕家商行的車隊里,只有中間幾輛馬車在隨著那命令一揚一頓的發出而慢慢活動,前後車輛的位置都沒有變化,但中間部位已經空出了較長距離的一片空地。

對于長處在陸地行商的燕家而言,總商會早年就已經制定出一套專屬燕家車隊的口令,近年來也有其他陸商開始模仿,但大多都做不到燕家商隊的恪守與規範。

那口令中的數字,代表的是車隊中車輛的單獨序號,但如果是在前後都有商隊時,數字序號前的商會簡稱就有必要高呼以示警了。

此時北城門內的空地上,只有燕家一家商會的車隊,可盡管如此,那發令人也沒有省去數字序列前的商會番號。無論在何種情況下,燕家商隊的指揮人員在引導車隊行進時,所喊口令都是規範一致的,絲毫不會改動。

至于口令中的那個‘闕’字,則是專屬于燕家行商活動中,距離的度量衡,燕家的一闋指的就是燕家商車一個車位要佔的長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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