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265)、馬虎先生與馬虎丫頭

作者 ︰ 掃雪尋硯

「哈哈……」史信朗聲歡笑,然後彎著眉眼說道︰「這個好辦,過幾天我就讓人去造一批你專用的針來,一端帶帽頭的那種。」

「哎!這可真是要麻煩了史公子了,哈哈!」岑遲也是爽朗的笑了起來,不過這樣一來,眩暈的感覺好像更重了。

「還是再去休息一會兒吧,你這樣看起來還是有些憔悴。」史信收了笑容,扶著岑遲往書房外走。

岑遲沒有說話,只是任史信帶著向書房外行去。可是,當他二人剛走到門口,就突然听到小薔的一聲驚呼迎面而來,然後就有溫熱的液體透過衣服沁了進來。

端著托盤忽然出現在門口的小薔不慎與兩人撞上,托盤里擺的一碗參湯全潑了出來,濺了岑遲和史信一身。

小薔在怔了一下後,立即雙膝一屈,「咚」一聲跪在冷硬的地上,叩首顫聲連呼︰「少爺對不起,婢女行止粗魯,請責罰!」

史信的眼底有一抹惱意閃過,很快隱去。在場其他二人,一個惶恐垂首,一個精神不佳,都未覺察到絲毫,只知這位丞相三子在沉默了一下後,平靜的說了兩個字︰「無妨。」

看見小薔還跪在地上,雙肩顫抖,他又開口︰「起來吧,把這兒收拾一下。」

小薔這才站起身來,眼中滿是畏懼的神態。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恭敬的一聲喚︰「少爺……」那聲音的末尾帶著綴長的遲疑之意。

「來了。」史信听出那聲音之主的身份,回了一聲,然後月兌了被參湯濺到的外衣扔給小薔,同時向岑遲告辭道︰「岑兄,你好好休息,我這又得忙去了,就不多陪你了。」

岑遲亦是拱手拜別︰「不敢有擾。史公子慢走。」

史信走後,岑遲轉身準備關上書房的門,就在這時,他的目光隨意的落入書房滿地鋪開的紙片上,忽然注意到一個角落。

岑遲對著這書房地上的紙連續看了幾天幾夜,它們的樣子和擺放的位置已經入烙刻一樣的存痕跡于他的腦海中,所以當他看見那處角落時,第一眼就發覺了那張對折了的紙非常陌生。

「小薔。」岑遲不假思索的就喊了正在收拾潑了一地參湯的細瓷碗。

「嗯?」小薔停下手里的動作,抬頭看向他,「先生何事?」

岑遲原本想讓小薔去叫回史信。然而當他的視線對上她那驚慌之意還未散盡,但明亮而清澈的雙眸,他忽然改變的主意。說道︰「不是說過讓你不要用手去撿那些東西嗎?這麼馬虎大意,不知照顧自己可怎麼辦?」

小薔怔了一下,旋即嘻嘻笑道︰「好,我去拿笤帚。」她站起身剛走出一步,忽然又回頭撇了撇嘴道︰「先生還說我哩。你不也是馬虎大意不知照顧自己麼?馬虎先生!」

岑遲聳動了一下雙眉,忽然逗趣道︰「馬虎丫頭!」

小薔聞言,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剛才的驚慌之意因此算是散干淨了。

看著小薔去廳中了,岑遲這才走進書房,撿起了地上那張陌生的紙片。

抖開對折的紙片。一個四四方方的黑色印痕映入眼中。

只看了那印痕一眼,岑遲即可初步判定,那是一方官印留下的痕跡。這樣類型的印記。他以前也在史信給他看的一些文件上看到過,並不陌生。

然而當他第二眼看清那印痕的內容時,他不禁有些訝然。

「駿達寶……璽?」

確定了四字方印的最後一個字,岑遲的眉頭跳動了一下。

‘璽’一字,可是皇帝印章的專屬稱謂。這樣的印章存跡不在聖旨上,而是在一張普通的紙上。並且用的是藍墨,這是怎麼回事?

凝神思忖了一瞬,岑遲的腦海里忽然飄進一個人說過的一句話來︰

「……這一塊比較簡單,就是這塊麻煩點,攏共花了半年時間才篆成。」

——難道著就是偽造的……璽印?

這一念頭剛一冒出,一條相府下人間從未斷過傳遞的傳聞也隨之清晰起來,但最牽動岑遲心神的,是昨晚他坐于樹下時撿到的那樣事物。

雖然那東西很快被木基無比緊張的‘奪’了回去,但那樣東西的外貌卻在手里這張紙上印跡的對照下變得清晰起來。

木基拿回去的那方官印上的字跡是反過來的,當時岑遲並沒有完全辨認出來,可他記住了關鍵的兩個字,與手中紙上的四方印跡比對後,昨夜沒認出的那兩個字也就不重要了。

只是這真的是仿造的御璽麼?御璽是篆有八個字的,‘天授昌景厚德廣賢’,他也是見過的。但如果不是御用璽印,怎能篆刻那個字呢?倘若是外邦璽印,表述用的文字不可能跟昭國的文字一點差別也沒有啊?

正當岑遲的腦子里數種念頭交錯難辨時,取了笤帚的小薔走到了門口,看著發呆中的岑遲,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打擾到她,在安靜的站于一旁片刻後,她才小聲的提醒了一下。

岑遲怔了一下,同時迅速將手里的那張紙揉成了一個團握在掌心,然後他才轉過身來,朝小薔微笑了一下,什麼也沒說的就向屋外的小院走去。

小薔看著岑遲的神情有些古怪,忍不住轉身追了出去,輕聲問道︰「岑先生,你怎麼了?」

岑遲停下腳步,看了小薔幾眼後才暫時回過神來,勉強一笑後,他月兌下外衣遞給她,輕聲說道︰「收拾屋子吧!這衣服也托你洗了,我到院子里曬一會兒太陽。」

「噢……」小薔抱著岑遲遞來的衣服,她心里還存著疑惑,不過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當是岑遲又在思考什麼,她就更不好打攪了。

岑遲走到院落間的石桌旁坐下,看了一眼掌心緊握的那團紙,沒有再鋪開來細看。

他慢慢想起來,皇帝的御璽是不止一塊的,僅他通過史信的便利看見過的,連同那塊八字御璽在內,就有三塊,那麼這塊‘駿達寶璽’如果是按照真品仿造的,那麼一定有它獨特的用途。

會是什麼呢?

與師哥的那樣東西放在一起,會是什麼緣故呢?

……

心存疑惑的打掃干淨書房門口的參片渣滓,又仔細將門關好,回到廳中的小薔有些不明白,這幾天無比謹慎于書房中那一地稿紙的岑先生剛才是怎麼了,只是眨眼功夫,就如失魂了一般。

然而,當她把笤帚放回,走到院子里時,她不由得再次感嘆,那位先生不但是神態如失魂了一般,他自己恐怕都有些化作游魂。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說是要曬太陽,其實悄然如烈日下的水滴,就那麼無聲的不見蹤跡。

在整個院子找了一遍,也未發現那個人的影子,小薔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她倒不太擔心岑遲會在這相府里走丟,所以也沒有因此多逗留于院中,抱著兩件剛剛被參湯濺濕的外衣就向府里洗衣房走去。

……

「唉,真是服了你了。也不知這算是你太能耍賴皮,還是他本就有些過分縱容你,從一早開始,磨了他一個時辰,還真讓他同意了。」

「反正也不遠嘛!都不用出城,一個來回,半天時間就夠了,師父他沒理由擔心。」

「……」

走在通往城南竹廟的街道上,屈峽牽著莫葉的手,臉上則是一片無可奈何,但眼底又是蘊著一絲悅色。

那所小廟他常去,不過今天是他第一次帶著莫葉同往。讓他高興的是,這孩子昨天滿口的不屑,其實說的全是反話,在旁敲側擊的套出了竹廟的所在地後,這孩子的真實心意就再藏不住了。

只是,一個孩子怎麼會對寺廟這類地方這麼好奇呢?在這個年齡的人不是哪兒熱鬧就喜歡往哪兒湊麼?

一路上兩人的話都不多,在走了一段路後,屈峽才忍不住開口問道︰「丫頭,在想什麼呢?等會兒到了竹廟後,你準備干什麼呢?」

「嗯……看大佛啊!」莫葉模了模下巴,想了一下後又道︰「還有腕珠的事,我也一直好奇得很,關于爺爺那天的說法,我想听那位大師解說一下。」

「你想听他解說?」屈峽失笑道︰「就算他不介意你只是一個孩子,會耐心講給你听,你也未必會听得懂。」

莫葉不認同的說道︰「他講他的經解,我只管認真听著就是。他的理解未必是我能理解的,我听不懂他的解義,未必不能得出我自己的解義啊。」

頓了頓後,她又補充了一句︰「在書院的時候,就有幾位夫子偶爾會串講。他們會把正書院的課業拿到少學講授,少學子雖然不能完全理解,可是偶爾也會有新奇的見解,所以我覺得經解也不會是一成不變的。」

「嗯,你這說法也是有一定依據的。」屈峽點了點頭,「那位溪心師傅的座下弟子里,也偶爾會有一兩人化俗入世,傳遞佛經,感悟俗事,的確跟有些寺廟里的僧人成天關在寺內念佛求經不同。」

話說到這里時,隨意的伸手探入懷中的屈峽忽然「咦」了一聲……

ps一下,文中的御璽制式借鑒了秦傳國玉璽,是八個字的,內容借鑒則天女皇的玉璽(她的玉璽也是八個字的)。另外補充一下,中國古代皇帝有多人都是多璽的,意思也是微有偏差的,文中也對此借鑒了,因為特地查過資料所以多解釋了幾句。(本段文字不收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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