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216)、拂曉的喚聲

作者 ︰ 掃雪尋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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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昱所置的兩處宅子在外觀上都很樸素低調,似乎沒有分正府偏府。雖然接觸他久了的人都知道,這兩處宅子的確是有一處專為辦公,有一處則是置放家眷的所在,但即便如此又如何呢?平時要找到高昱,如果不提前一點讓僕從傳報,依舊是有些難于確定他的所在的。

這些信息是傳在外,傳于官場同僚之間的。在高昱的自家人心中,還有著另外一道規則,那就是辦公府邸事為輕,居家府邸事為重。

不過,因為外人不知道這條規則,所以很多同僚都不太喜歡到城南這處居住著高昱的家眷的宅子里來,因為其家眷的招待,實在是太細致妥帖兼累贅了——這里不適合談公事,倒比較適合女人之間聊家務瑣事。

時辰剛過拂曉,高家城南這邊的宅子里,張管事居住的小屋最早亮起了燈火。

張管事總理宅子一應瑣事,勤勉恪責,一直以來都是宅子里起得最早的人。盡管昨天晚上家主高昱歸來時吩咐過叫他今天不用太早起,可已經早起了許多年,便成習慣、成自然。

拂曉時分醒來的張管事點了燈,看了看屋角擺的漏壺上的時刻,略猶豫了一下後,便準備吹了燈再繼續睡一會兒。

即便他自己不辭辛勞,但昨天老爺叮囑過了,此刻他若起得太早,其他府中僕人必然也會跟著起身,在宅里走來走去的,恐怕會打攪老爺休息吧!

想到這里的張管事正要吹燈,忽然隱隱听到宅外有異聲傳來。本來他以為是可能是早驚的貓狗在鬧。正要吸口氣再次吹燈時,卻听那聲音竟然直接在呼他的名諱。

人的耳朵即是這樣,即便他人再微弱的聲音,若是說及有關自己的事,總是更容易捕捉到的,更何況這種直呼名諱的事。

張管事心中微訝,他本就是自然醒來的,此刻由這喚聲一擾,心緒更加清明。張管事在高府辛勞了十數年,算是高昱的心月復家僕。經歷過的事大小無數,他很快想到高府的兩府之別,其中的輕重。讓張管事在對這拂曉的喚聲之事上態度變得謹慎起來。

外來之人即便有急事找老爺,所以天還沒亮就趕來,那也不會喊他,而應該是直接敲門才對。自家府中人,能直呼他名諱的人也就那麼幾個。此時也都還睡著。此時宅院外喊他的人並沒有驚動院內其他人的意思,如此看來,這事恐怕有蹊蹺。

想到這里,張管事沒有多猶豫,快速披了件衣服,然後就端起那盞本要被他吹滅的油燈。推門出屋。

當他走到前院大門旁時,大門處已經有兩名家丁站在那里。張管家認出他們是負責看門的家丁,每天晚上就睡在離院門最近的小屋里。所以也是全府最容易听到院門響動的人。

這兩人皆是衣衫還沒穿戴整齊,看來也是剛剛由這門外的喚聲驚醒,看他們臉上的神情,像是正在猶豫著要不要開門。

兩名家丁正愁時辰太早,外面的人還沒報其身份。他們不好做主開門,這就見張主事來了。頓時如遇救星,連忙拱手要拜。

張主事卻提前擺了擺手,低聲說道︰「這個時辰,遇到什麼事,盡量不要聲張。此人直呼于我,怕是有什麼急事,你們做好本份事即可,不要吵到老爺夫人們休息。」

兩名家丁聞言同時點了點頭,很機靈的沒有再發出聲音。其中一人接過張管事手里的油燈,二人跟在張管事身旁,走近了院門。

張管事躬身貼近院門,開口直接說道︰「找我何事?」

門外的人沒有回答,只是說了一句︰「我是鐵大。」

張管事直起身,朝身邊的家丁做了一個開門的手勢。

那家丁依言開門,大門剛打開了一半,就見一個渾身漆黑的身影如歪倒在地的柱子一樣,撞門而入。

頭發盡數焚毀成灰、面孔焦灰、渾身衣服破爛也正向外飄著灰沫的鐵大似乎是一直就趴在門上的,此時門一開,他便直接倒在了站在門的側後方的張管事身前。

饒是剛剛張管事才叮囑了那兩名家丁小聲行事,看見如從烈火煉獄中爬出來的那個人,那開門的家丁差一點就被嚇得驚呼出聲,掌燈的那家丁更是差一點扔開了手里的油燈。

張管事也是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得心底一抽,但他很快又被眼前之人的慘烈狀況所提醒,揮手甩了那開門的家丁一掌,沉聲道︰「愣著干什麼?要讓整個京都的人都看見嗎?」。

那開門的家丁這才恍然的連連低頭小聲請罪,然後趕緊的關上大門。

鐵大在這兩名家丁眼里看來,是比較陌生的。不過‘陌生’一詞用在此刻,似乎已有些不恰當了,因為鐵大的面貌是幾近全毀的。所以兩名家丁在對待鐵大的態度上,全由張管事為引領。

張管事是認得鐵大的,並且比尋常人更能了解鐵大與老爺之間存在的特別連系。這種連系跟親朋無關,是一種特別存在與僕主之間的東西。

待大門關好,張管事又命兩名家丁將鐵大扶到他的房間,然後就叫那兩人回去繼續睡覺。

這兩名家丁遇了這樣的事,即便平時再想偷懶,此刻恐怕也是再難睡著了。只是張管事命令如此,他們也知道不該他們知曉的事,能避而不見不聞,反倒是好事。

不過這時他們回房去,即便依照了張管事的指令躺回到床上,怕也是連裝睡都不敢閉眼了。這全因為鐵大的樣貌實在太恐怖了,不論今天,恐怕連近幾天里睡覺時都避不了的要做噩夢。但對于這樣離奇的事,他們卻是一點也不敢和不想去多琢磨。

在張管事的授意下,鐵大被兩名家丁扶到了床上。

張管事睡的床上鋪的被褥雖然及不上家主所用的華貴,但也是頭年新棉花壓制,厚實而柔軟,上面還有剛剛起身不久的張管事睡過後留下的余溫。

只是此刻鐵大並不覺得身上冷,反而因為肌膚外表不停傳來的灼疼,讓他恨不得此時能找張涼席來墊在身下。他極力讓自己那被火毀壞的皮膚少接觸到軟和的被絮,然而剛才滾地自救和一路精神緊繃的避開路人與京都巡城軍士來到這里,讓他失了太多精力,此時只能身體軟塌塌的側臥在床上。

張管事在凝視了他有一會兒後才緩緩開口道︰「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

鐵大吞了口唾沫,澀聲說道︰「我著了別人的道了,但我獲得的消息對主人來說,依舊有用。我在院外悄悄等了半宿,就是因為我知道每天拂曉時分,張主事一定會醒來起身。我所要傳遞給老爺的事,一定不能先一步讓別人知道,所以我才要直接找張管事你的。」

張管事沉吟了一下後說道︰「老爺今天是宿在這里,不過這會兒應該還在熟睡,若強行擾醒他,恐怕也會擾到別人,你的苦心可就要枉然了。所以現在需委屈你等一會兒,就在我房里休息一會兒吧,你這個樣子在別處也不合適。」

鐵大點頭道︰「知道了,謝謝張管事。」

似乎是自己也不想面對如此模樣的鐵大,張管事與鐵大略說了幾句就要出門去。其實這時候張管事出去也沒什麼事要做,但他覺得繼續待在這因為鐵大的到來而充斥著一股怪異味道的屋子里,慢慢的開始覺得氣悶。

當他走到房門處,正準備開門時,又是回頭溫言道︰「阿鐵,你應該知道,被目標發現了的人,是不能再為老爺做事了的。我很佩服你的忠心,你如今這樣了,老爺也定不會虧待你,但你自己該做的事,還是得在心里先做個準備。」

鐵大聞聲點了點頭,再次言謝。

盛春時節,雖然白天里氣候開始回暖,但紅日的晨升暮歇依舊不及夏季的早晚。鐵大在張管事的房間待了一個多時辰,直至辰時過半,才自屋外進來的張管事那里知道家主起身的消息。

吏部侍郎高昱今天比往日晚了些時辰起床,但當他從張管事那里略知鐵大的事後,連忙匆匆洗漱完就進了位于前院西角的張管事居所。因為張管事為高家辛勞年久,所以高昱特地為他在大宅中置了一處小獨院,當然這麼做也有其他的原因,例如像今天這樣秘密的見鐵大。

從得知家主起身到與家主見面,期間只隔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鐵大憑此認為家主還是在意他這個僕從的,所以在見到高昱時,忍著身體上的疼痛,也要掙扎著下床給他磕了個頭。

高昱看見鐵大的慘樣,面上也是微微動容,沒有忌于他手上被火灼燒出的濃油,將他扶回了床上,同時朝候立在一旁的張管事揮了一下手。

張管事識趣的不語出屋,但並沒有走開,而是在關上門後,候立于門側。

他隱隱覺得鐵大帶來的消息將是隱秘而重要的,所以作為高家、實為高昱的心月復老僕,他有必要在這個時候替高昱守好門,把好門封。

張管事沒有偷听的意思,只是他還沒有在門外靜候多久,就由屋內似乎是什麼陶器摔碎的聲音驚了耳鼓,護主之心讓他沒有遲疑的就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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