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沒去買菜了，冰箱里剩的東西不多，許華箏翻了半天，才揀出一根黃瓜、一點火腿、一根胡蘿卜、半個圓蔥還有幾個雞蛋，這麼點兒東西，能做什麼飯呢？她揉了揉還在發暈的頭，昨天聚會後也不知林少威吃過什麼東西沒有，不管怎樣，大魚大肉之後還是要吃的爽口些的。
正在發愁，許華箏一眼瞥見冷藏室一角還有一個菠蘿，疲倦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微笑——菠蘿飯！那是以前她和林少威最喜歡吃的小吃了。
記得第一次見到菠蘿飯，是林少威帶她去逛城隍廟，她看到賣相頗佳的菠蘿飯頓時邁不動腿了︰「少威，少威，你吃過這個嘛？」她扯著林少威的手臂問他。
林少威看著她口水都要流出來的貪吃模樣，忍不住笑了︰「咱們嘗嘗？」
「嗯嗯，好啊好啊！」她就等著他這句話。
那時，兩人的零花錢並不多，他們只買了一份。于是兩人尋了一處安靜的樹蔭，一只勺子兩張嘴，你一口我一口的細細品著那個叫做菠蘿飯的小吃，酸甜清爽，正如他們青梅竹馬般的小兒女情愫。
「這不就是揚州炒飯里面加上菠蘿麼？」林少威吃了好幾口才反應過來。
「你懂什麼，這叫情致。」她滿口嚼著，開心的說︰「以後，我們要經常來吃。」
他只是嘻嘻的笑著，眼睜睜的看她嘴角掛著飯粒，卻不幫她拿去下。
那時，是多麼好的年紀啊……
許華箏用力的搖了搖頭，她想把腦海里不斷涌出的回憶甩掉，她不願讓自己一味的沉浸在過去的美好中，她不斷地提醒自己︰許華箏，這些，已經不再屬于你的人生，你現在需要做的，便是好好照顧他，給他無微不至的關愛，為自己曾經的過錯贖罪。
許華箏仔細的把菠蘿洗淨，一切兩半並掏去中心的菠蘿果肉，只留下兩塊完整的、帶著一小層果肉的、如橢圓形碗狀的菠蘿皮。她將掏出去的菠蘿肉，切成小丁，先把火腿丁、雞蛋花、黃瓜丁、蔥花加上做好的米飯一起翻炒，炒至飯粒金黃香氣四溢時加入菠蘿丁，然後關火，最後將炒好的飯盛在剛剛處理好的菠蘿皮碗中——米香、蛋香、火腿香、黃瓜的清香、菠蘿的甜香……
一切做得那樣有條不紊，駕輕就熟，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是在她離開林少威的三年里，所能做的、也是經常做的，為數不多的懷念他的方式——像是一個儀式。
不消一會，兩份熱乎乎的「菠蘿飯」擺在餐桌上，色、香、味、意、形俱全，許華箏有些恍惚的盯著面前泛著陣陣誘人香味的菠蘿飯，情不自禁的想象著等一會林少威吃飯時的模樣。
「你這是在打發叫花子嗎？」林少威倚在椅子靠背上，雙手抱著肘彎，滿臉不悅的看著許華箏為他精心準備的晚飯。
「這……菠蘿飯……不是你以前很喜歡吃的嗎？」許華箏萬萬沒有想到他會有如此反應，一時間張口結舌。
「以前？三年過去了，以前的很多事情都已改變，比如——」他頓了頓，斜乜著她漸漸局促的呼吸，「比如，以前我們是戀人，現在，你只是我的情人。」他一字一句的說著，仿佛這一切都無關痛癢。
她的心像被他的話語狠狠的抽痛了，她抬頭去看他的眼，那漆黑的眸子里閃爍的不再是戀人般的溫暖，有的僅僅是仇人間的冰冷。是啊，三年間，以前的很多事情都已發生了不可逆的改變。
看到她失落的神情，林少威心頭無比痛快︰許華箏，痛嗎？不，這遠遠還不夠！我當年嘗到的滋味，我當年承受的痛，如今，我要你百倍千倍的償還！
「這飯……」許華箏咬了咬下唇，對他說︰「這飯，清淡爽口，酒後吃最好……」
「這麼說……你是做給自己吃的？」林少威語帶嘲諷的譏笑道。
「不，不是的！」她連連搖頭︰「菠蘿里有豐富的維生素C……」
他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我不需要醫生！我只要一個對我的話絕對服從的奴僕！」
奴僕！他這樣說。
許華箏心頭一緊，剛剛緩解一些的頭暈又鋪天蓋地的襲來，她不著痕跡的垂下已經泛紅的眼瞼，悄悄的伸手扶住桌角，支撐著自己搖搖欲晃的身體不要倒下。
「行了行了，把這些東西拿走喂狗！」林少威厭惡的擺擺手，看都不願再看一眼桌上的菠蘿飯。
許華箏也不多言，上前端走那曾經承載過兩人甜蜜回憶的菠蘿飯，她剛要走出餐廳的時候，林少威在背後叫住了她︰「我要吃Cass比薩！」
「好，我這就去打電話叫外賣。」許華箏順從的應他，「只要你有想吃的東西就好，只要你不餓肚子。」
「不要叫外賣，」他冷冷的說︰「我喜歡洋蔥切碎、芝士雙份，可送來的外賣總不是按我的要求去做的。」
「那……」許華箏看了看牆上的掛表，已經快到十點鐘了，這麼晚，他總不至于讓自己出門去買吧？
「你去店里給我買回來！」他用命令的語氣吩咐她，沒有一絲商量的余地。
「好！」許華箏點點頭，只要是他想要的，她便會毫不猶豫的為他去做。
「哦對了，」他見她滿口答應，又說︰「我還想要一份‘John’的墨西哥肉卷。一半雞肉一半牛肉，生菜切絲。」
「Cass的比薩和John的墨西哥肉卷……」她遲疑了︰「少威，這兩家店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西……」
「怎麼？」嘴角輕輕地扯起，但笑意卻不在眼里，他光冷峻地直視著她︰「你剛剛才說，只要我有想吃的東西，你就不會讓我餓肚子。忘記了？」
她怔怔的看他，那挺直的鼻梁、微抿的唇都帶著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
原來，他根本就不是想吃什麼比薩和墨西哥肉卷，他挑挑揀揀費盡心思的點了兩家相隔甚遠的店，只是為了享受折磨她的快樂。
「好！我現在就去！」她應了他，顧不得摘掉圍裙便急急的出了門。
如果，這是他想要的，即使是折磨，她也願意用這種形式去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