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人……那是人嗎？！
華長歌僵滯當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人長成這樣！
正如衍波所說，他的確是個怪物！
其實，他的臉部輪廓相當精致，而且，他還比較白淨，但是，他沒有一只左眼，沒有就算了，可他在自己的眼眶內裝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金屬物件，這個金屬物件像一面水銀鏡，把他的左眼填的滿滿當當。
而他的耳朵，也與人類不同，是尖尖細細的狐狸耳朵，還有他的嘴巴，輕輕合起不做動作的時候，看著非常漂亮，但是，他一臉怒氣，嘴唇咧開，便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他一口黑牙，而咧開的嘴唇更是直接上下翻到了極致，露出同樣是黑色的一圈牙齦！
白淨精致的一個臉部輪廓，配上那樣的一只眼，一雙耳，再長成這樣的一張嘴，無比的詭異和恐怖！
他是吃了麻雀的十剎雷嗎？
……他還穿著一身不倫不類的青灰道袍。
僵滯怔愣之後，華長歌不由得想笑，而她真的笑出聲了，並且，越笑越收不住，直笑的前仰後合，欲罷不能，笑的腸子都扭做了一團，笑的眼淚也流了出來。
「毒……毒霸天？……哈哈……宗主……哈哈哈……」
「你就是華長歌！號稱毒尊，冒用我萬毒宗聲名的華長歌！」毒霸天的聲音如夜梟般難听，完好的右眼狠瞪華長歌，倒翻著嘴唇，露著黑牙和黑牙齦怒聲大喝。
「哈哈……」華長歌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再笑，卻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頭。
「華家那個華長歌！華天隱的後人！」
「……咦？」笑聲戛然而止，華長歌臉色一肅，微蹙眉頭迎上毒霸天那狠辣決絕的異常詭異的眼楮。
華家華長歌還不會引起華長歌這麼大反應，但後面那一句指名道姓說出了「華天隱」之名，她就不得不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華天隱的傳說已過去三百多年，人們記得他的事跡，知道他是華家先祖，但是，能夠一口叫出他名字的，相信已寥寥無幾。
除非是對當年華天隱一己之力退了妖獸大軍之事相當熟悉的人。
又或者是楚漣川那樣對華家比較關注的人。
再或者……
「你？」眸中閃過一絲疑惑，華長歌再次打量這個怪物。
「黑月寒匕！」毒霸天的眼楮終于從華長歌臉上移開，轉而看向她手里的兵器，一口叫出了那對宛若彎彎月牙般的怪異神兵的名字。
這次，華長歌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凝視著他，背脊卻是崩的死緊。
「拜這神兵所賜，我的左眼沒了。」毒霸天一撫那只瓖嵌著如同水銀鏡般的金屬物件的左眼，眼皮猛烈地跳動了兩下。
華長歌仍是沒有說話，但她猜想的那最後一個或者……漸漸有些肯定了。
「也拜這神兵的主人所賜，我沉寂了三百多年。」毒霸天臉上的肌肉也不可遏止地抖動起來，一雙尖尖細細的耳朵驀地變的通紅，不知是氣的還是恨的。
此刻，華長歌已再無疑惑，眼前的怪物是誰，昭然若揭。
「為了大計，我本來想等等再去殺光華家的人，可听說你來萬毒森林了，我一直在這里等你。」毒霸天這個時候平靜了一些，但是，他的視線卻沒從華長歌的黑月寒匕上挪開。
「大計？就是制作集魂共生妖蠱，再掀人類和妖獸大戰？」華長歌挑了挑眉，情緒也平靜下來。
毒霸天微微一怔，繼而可怖地笑了︰「你猜到我是誰了。」
這句話不是疑問的口氣，而是肯定，同時，帶著一抹些微諷刺的激賞。
「不難猜不是嗎？」華長歌不屑的樣子令毒霸天再次動怒。
不過這次，毒霸天很快調整好心態，用他那夜梟般難听的聲音道︰「看來，你了解了不少東西，不管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只要你姓華你就要死……哦不，只要你是人類，你就要死！」
只要是人類……就要死？
這話的意思怎麼透著古怪？華長歌心中驚駭，不著痕跡地瞥了眼他奇特的尖細耳朵，也是很快調整好自己的心情，接著淡定地笑道︰「你是想幫助妖獸覆滅人類，呵，我想太子若是知道你的真實想法後，一定會毫不猶豫除去你，絕不會讓你在他手底下做事。」
「楚星遠只是個毛頭小子。」毒霸天根本沒把太子放在眼里。
「哈，你錯了，他握著你的命門呢，你還是要匍匐在他腳下。」華長歌卻不苟同地用更加不屑的眸光斜睨著毒霸天。
毒霸天一陣心頭火起，反而哈哈大笑︰「你懂什麼……」
「那個鈴聲。」
在毒霸天的笑聲中，華長歌的這句話輕柔平淡，沒有刻意提高音調橫插在毒霸天未說完的話語里，卻不可思議地顯得異常清晰和響亮！
而毒霸天的笑聲驀地哽住，他開始顫抖起來。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而誤了卿卿命，你投誠太子，太子接納于你，依他萬事都要籌謀一番的性格，又怎麼對你不防範？這次我和四王爺來萬毒森林，一路上暢通無阻，直到進入萬毒森林才中了埋伏，這是讓我有機會上萬毒山啊，而我一旦上了萬毒山，哼，你萬毒宗還有好嗎？」
華長歌不緊不慢地說著，悠閑自得觀察毒霸天變了好幾變的臉色，微微一頓後，接著說道︰「你的身份太復雜，沉寂這麼久誰知道心性會不會發生變化，三百年前你幫人類，三百年後你選擇哪方？」
「所以，太子放我過來了，這里一毀，你的心血再次白費，必定對我華家更加恨之入骨，私仇高于大計，你又該做何選擇？太子完全不擔心你做錯誤決定，因為那個發出鈴聲的鈴鐺在他手里，想對付我華家，就要先對付我華長歌，唯有那個鈴聲才能克制魔指神功的修煉者吧？」
華長歌的聲音帶著笑意，嘲諷的味道濃濃皆是，只是提到太子身上那個鈴聲時，她的眉峰不露痕跡地挑了挑，說實話，這件事一直壓在她心頭，讓伢菜試過其他鈴鐺發出的鈴聲而沒有出現昏厥的現象，她就對太子加深了戒備。
「你！……你是說，你修煉的魔指神功？怎麼可能！」最後一句，令毒霸天不能強作平靜了，他的嘴唇又掀了起來，一口黑牙猙獰的想要吃人。
「哦？看來太子沒告訴你一些重要的事。」華長歌笑意更甚。
「這個該死的小子！」從毒霸天咬牙切齒的神態中，可見華長歌猜對了。
而華長歌燦爛地笑著，不介意再打擊一把︰「處心積慮想要對付我華家的是你，了解魔指神功威力的也是你，那個鈴鐺恐怕是你煉制的吧？以示誠意，你把法寶鈴鐺獻給太子，獲得太子信任給予你各種方便行事，可憐可悲，互相利用的前提是看誰更加技高一籌，你，顯然敗了。」
的確，毒霸天沉寂三百余年，除了要趕盡殺絕所有華家人，還要覆滅令他心血毀于一旦的大翼國，乃至遷怒到了整個浩蒼大陸的人類，他那麼忠心地幫助人類殫精竭慮研制出了共生妖蠱，可是，人類不同意他的做法，將之徹底抹消，這份仇恨簡直大于華天隱對他的傷害。
從他廢掉的左眼以及他的話語中可以確定，他和華天隱曾有過轟轟烈烈的一戰，戰況如何，不難看出，幾乎是兩敗俱傷，之後，華天隱安于華家，瞞天過海成了作古的先人，而毒霸天休養生息，以備東山再起。
不，或許，現在可以叫毒霸天的真實名字——淨水！
那個造出共生妖蠱大軍的化外方士！
「哈哈……我淨水天師活到今日，終于見到有人能媲美華天隱那個混賬老家伙了，小丫頭，你說的很有道理，不止那個攝魂鈴，就是那個精巧的銀弩，也是我煉制的法寶，我更給太子下面的人提供驅魂軟骨散，你華家有人嘗到此毒的味道了吧？也有人領受到銀弩的強勁了吧？更有你，哈哈，知道攝魂鈴的厲害了吧？」
怪物一般的淨水，猖狂大笑︰「可是你說錯了一點，就算楚星遠那個半吊子太子放你來到了萬毒山，也無法挫我萬毒宗銳氣，逼我更加謙卑地听命于他，而你，還要隕落在此！」
「等著吧，等我淨水天師把集魂共生妖蠱廣泛施用到人類身上，人類就會成為妖獸的奴隸和俘虜，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華長歌鄙視地望著他，試探地譏道︰「你已經忘記了自己也是個人。」
「錯！我不是完整的人類了！因為我的體內住著一個強大的妖蠱之魂！」淨水可怖地笑道，他竟然自己給自己下集魂共生妖蠱，還引以為榮！
果然！
華長歌看向他尖細的耳朵，猛地想起白旬逸，不由得苦笑一聲，那晚見白旬逸時，他還沒有完全融合集魂共生妖蠱，如果那晚他沒被大群妖獸碾死，那麼日後相見，豈不是又要面對一個怪物？
「繼承華天隱衣缽，修煉魔指神功的小丫頭，你就把命給我留下吧！」淨水不再廢話，抬手欲攻。
「慢著！」華長歌也抬起了手，卻是阻止道︰「別急，我還有一事不明。」
「……」淨水一愣。
「你的武境……嘿，不怎麼高嘛，也就是化魂級……」
「呃……」
「我家老祖的魔指神功也很夠勁吧？你還沒恢復？」
「你……」
又說中了！
「既然最後的梁子還是系到華家頭上，那我來萬毒宗真是來對了，攝魂鈴，銀弩，驅魂軟骨散，龍蠱，集魂共生妖蠱，再加上你與我家老祖的恩怨，淨水，今日你生還無路！」臉上的笑意一斂，華長歌驀地一放氣勢。
真元力如氣流般吞吐起來！
「化魂級？！」淨水大驚，他實在沒有想到這個小小年紀的丫頭有了這麼高的武境！
「還有這個！」華長歌手中的黑月寒匕「 鐺」組合成黑月寒弓，雙手一抖，便全部變成了燦金顏色！
「魔指神功第二重天！」淨水不由自主，後退了半步。
反而是華長歌有趣地撇了撇嘴，虧她自己修煉魔指神功，居然還不如一個外人知道的清楚，原來魔指神功不止十指變成金色而連帶手掌也變了顏色，就是第二重天，可嘆她一直自己模索，華天隱那個高祖也不留個秘籍什麼的傳教一下。
「怎樣？先來小試一招？」華長歌右手持弓，左手拉弦，然後，弦拉開後，卻未曾見到有金箭出現……
可淨水明顯存著顧忌，急忙往旁邊一躲，同時，他寬大的道袍下也溢出了護體真元力，並手指虛晃不知從哪模出了一面八卦鏡，當下便從八卦鏡中迸射出了一個雙魚圖案的氣壁，把他自己護在了後面。
袖里乾坤？
華長歌從沒認為自己的袖里乾坤是獨一無二，但她的雙寶衣是兩個袖里乾坤，可謂天下無雙，見淨水虛晃手指就拿出了一面護體八卦鏡，她便知道淨水也有袖里乾坤了。
不過，她自己也是暗里奇怪，為什麼修煉到魔指神功第二重，反而拉不出金箭了，但見淨水那麼戒備，她傲然一笑，趁著淨水躲到一邊護住己身的功夫，她則身形一閃，從門口溜了出去！
「華家鼠輩！往哪逃！」淨水做好防範，眼前卻沒了華長歌身影，這一氣可把他氣的肺都要炸了！
暴吼一聲，淨水持著八卦鏡，緊追而上！
路經那個龍蠱的母蠱——石質盤龍，華長歌邊展開輕功往祠堂外跑，邊把拉開的黑月寒弓的金色弓弦沖著那條石龍……「錚」一聲松開！
于是，恐怖的一幕發生了！
漫天金雨！
方圓十米內，全部被金色雨絲籠罩！
雨絲如箭，平行于地面，似乎被什麼牽引著，罩著那條石龍就是一通「嗤嗤嗤」狂射！
堅硬的石龍變成了弱不禁風的女敕豆腐！
瞬間被射的如同蜂窩！
隨著金色箭雨塵埃落定，眼前哪還有石龍？
一粒石屑都沒留下！
空蕩蕩的祠堂大殿更加顯得空蕩蕩的了……
就連華長歌自己也被狠狠嚇了一跳！
這魔指神功第二重……我靠！要逆天不成？！
心中太過震駭，華長歌不由得吞吞口水，暗叫了聲麻雀管用的口頭語！
石龍毀掉，它的另一只所謂的聖物之眼也跟著煙消雲散，而緊追過來的淨水不可避免受到了靈魂上的重擊，他身軀一滯，胸口一悶，嘔出一灘黑血來！
畢竟，龍蠱是淨水親自培養的！
那灘黑血之中，一條長的奇形怪狀的乳白爬蟲痛苦地扭曲了兩下，然後身子一挺，死翹翹了！
華長歌沒有看向那邊，只是驚詫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好像忘記了任何動作，猛然，她耳朵一動，听到祠堂上空落下了什麼東西，「砰」地砸破了房頂！
閃！
是十剎雷！
念頭急轉，華長歌估量著麻雀也該準時往這里扔十剎雷了，所以，她剛才唬了淨水一下，就想著先離開，此刻不是驚于自己一擊造成震撼逆天後果的時候，那十剎雷的威力她可是親身品位過，于是，「嗖」地展開身形——掠出了祠堂。
就在她剛沖出去的同時，身後「轟隆」一聲，十剎雷爆破！
一股氣浪不客氣地撞到華長歌後背，差點撞的她閉過氣去，幸有真元力護體，她只是被氣浪送出去了老遠，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該死的華家鼠輩！臭丫頭！」
無數鑽瓦亂飛、厚牆支離破碎的動靜中，一個聲音是那麼的難听和刺耳！
期盼淨水被炸死或被砸死，簡直痴人說夢，這怪物活了三百多年，還真不知有什麼辦法能殺死他！
華長歌本身也是化魂級武境，但是方才面對淨水時，她淡定的外表下其實是一股無力抵抗的挫敗，不是因為淨水的隱藏實力有多高，而是因為他體內的集魂共生妖蠱！
那是一種和墨暉身上有些相似的意念控制力，如果爆發開來，華長歌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勝出的把握。
而且，淨水能與華天隱分庭抗禮地一戰，那三百年前他的實力也一定和華天隱不相上下，按照傳說來講，應該也是帝王級武境，只是淨水和華天隱大戰後，身體受創，不得不沉寂下來恢復狀態，目前雖是僅有化魂級武境，但誰也無法估算他是否會在緊急關頭發揮出超然之能。
一個怪物！
華長歌回頭看著倒塌在一片塵煙中的廢墟，那里的地面也被十剎雷炸出了深深的大坑，無數殘骸落在大坑里，散發出刺鼻的塵土味。
「王的主人，請您快去支援墨暉殿下。」
「……花斑？麻雀呢？」
一看是花斑在這里扔出十剎雷，華長歌心里不禁一驚。
「我的主人受傷了，我帶她去安全的地方，墨暉殿下那里需要您支援，他遇到了妖王城來的墨宏殿下，一個叫做衍波的妖元級妖獸已在相助墨暉殿下，但仍有不敵。」花斑平時也是個能和麻雀說說笑笑的少年，但在面對華長歌時，他卻不敢太過放肆。
「我知道了。」
來萬毒宗的目的達到了，而墨暉那里的事使得華長歌不能呆在這里耽擱下去看看淨水下場如何，以待和淨水一戰，無奈只好點了點頭，微皺眉頭再次掃了祠堂的廢墟一眼，往花斑指的方位電射過去。
萬毒山上尸橫遍野，有些是人殺，而有些是毒殺！
萬毒宗的人和山下被引上來的那個游獵部落的人殘殺的一塌糊涂！
有凡品級妖獸在啃食人類尸體，接著中毒倒地……
有被炸過的痕跡，一定出自麻雀的十剎雷……
地獄，不過如此！
空氣里飄蕩著各種味道，令人反胃欲嘔，華長歌幾乎是虛踏著滿地血河一路向前，面對這種場景，她眉頭一直緊鎖著，然而，卻沒有多做耽擱，因為那個墨宏，衍波說過，他也是個妖王之子，與墨暉對上，不知墨暉能不能應付的了。
還有衍波……那個給華長歌一眼撩動她惻隱之心的長的如同瓷女圭女圭般可愛的妖元級妖獸，不是還受著重傷呢嗎？他如何相助墨暉呢？
而他不趁機跑路逃生，公然和妖王城來的墨宏作對，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墨暉，衍波，兩者的身影不斷在華長歌腦海交換，她體內的真元力也流轉到了極限，身形如一抹流焰，轉瞬消失。
花斑幻影分身引了游獵部落的人上山，墨暉和麻雀為了掩護華長歌，則從山頂往下挺進，最終的戰場落在了萬毒山的半山腰。
麻雀受了傷，不知被花斑帶去了哪里。
而在九寨和十寨之間的那條寬闊山路上，濃濃的綠色霧氣繚繞不散。
毒！
游獵部落的人有追著花斑攻上山頂的，卻都一個未回，而剩下的，也幾乎全部交代在了這里，寥寥無幾的幸存者，也都中了毒，倒臥在山路兩旁的灌木叢里，用絕望的眼神看著發生在不遠處的大戰。
萬毒宗的部眾沒有再管那些無知上山搗亂的人們，任由他們自生自滅，這些整齊劃一穿著青灰道袍的萬毒宗部眾也是元氣大傷，見駐扎在自己山上的妖獸們出來迎敵，他們就想著歇口氣，然而，妖獸眼里沒有人類，不知是不是受過什麼命令，它們無差別胡亂攻擊起來！
一時之間，再現修羅地獄！
「所有左軍眾獸听令，罷手歇戰，听本統領一言。」一個灑著鮮血的身影從綠色濃霧中被擊飛出來，他踉蹌著腳步好不容易在幾個同樣裹緊月復部的屬下攙扶下站定，接著，他吸了一口氣，終于開口說話了。
本來他可以不用說話，只用靈魂溝通就能讓別人听到他的語言，但是，此刻，他開口了，他的聲音空靈幽遠，似乎從天邊傳來的世外之音，帶著某種魔力，直達內心深處，震蕩不休！
而所有听到他開口說話的，不管是人類還是妖獸，都不由自主的怔住，受到蠱惑般不得不轉過身子，一致看向了他。
接下來，這個憑借聲音攝住眾人心神的無害少年衍波，反而不再說話了，他微微閉起長著濃密睫羽的眼楮，就那麼平靜站立著，一言不發……
幾個呼吸的功夫，但見那些化作人形的妖元級妖獸全部動容地面面相覷，直到站在衍波身邊的那幾個屬下不約而同地點頭，他們才驚悚外加憤恨地猛然看向綠色濃霧中兩個大打出手的強者！
四周靜寂一片，衍波已把自己的遭遇傳達出去。
眾多妖元級妖獸罷手歇戰，慢慢聚向了衍波身後，這些都是衍波統領的左軍中獸，衍波在他們心中的信譽甚至高過了帶軍來此的墨宏殿下，只是墨宏殿份尊貴，他們不能抗命。
但衍波顯然是動了反抗的念頭，那他的部眾沒理由不支持他，況且，墨宏的所作所為令他們太寒心了！
「墨暉殿下，他的下一招御氣風鐮攻你右心。」衍波微眯眸子，嘴唇不動，用靈魂溝通向墨暉傳達了一句話。
果然，綠色濃霧中，穿著白色戰袍一身颯爽英姿的陌生俊美男子抬起了他修長漂亮的手指，指尖輕輕一勾，那圈籠罩在他身周，和他戰袍同色的氣流就化作了一把風鐮，猛地劈向了墨暉右心！
「定！」就算听到了提醒，墨暉也沒有躲避。
一個字迸出他的雙唇，就見那把肉眼可見的風鐮頓了一頓，但是，墨暉的意念控制比之對方的御氣風鐮稍遜一籌，風鐮微頓之後，仍是朝前遞進過去！
白色戰袍的俊美男子墨宏輕蔑地撇了撇嘴，手指再次一勾，又是兩道風鐮破開綠色濃霧劈砍向墨暉！
而這次，衍波沒有再提醒墨暉，因為墨暉的身份地位不容他者介入他的戰斗，方才衍波橫插進墨暉和墨宏的對手戰，已被墨暉送了出來，否則，他剛剛就不是踉蹌幾步，而是被狠狠丟在地上。
面對劈過來的另兩道風鐮，墨暉仍是沒有躲，拼著全部妖力，困難地定住對方的招式，卻還是眼見著三道風鐮越逼越近。
「墨暉，本殿真不明白，你憑什麼能讓大祭司說你可以成為下任妖王，說起來，本殿還是你的兄長，排資論輩，也該本殿做下任妖王吧？不過，咱們妖獸世界沒有雄性可以做妖王的資格，你敢搶這風頭，就該做好隨時死掉的覺悟。」墨宏操控著風鐮，恃才傲物地諷刺道。
「妖尊級……」墨暉臉上沒有半點表情，淡淡出口道。
「哈，虧你能夠認得出來，現在妖王城除了妖王，就是本殿的等級最高，你該慶幸你能死在本殿手里，這是你的榮耀。」妖獸之間也會有內斗，死在強者手里，真的是無上榮耀，墨宏的神態是那麼高傲，如同他就是妖王一般。
「是嗎？你還能放出多少風鐮？祭出你全部妖力！」墨暉吃力地擋著面前的三道風鐮，已經開始腳下連退。
「好！就給你一個痛快！存著感恩的心吧。」
墨宏另一只手也抬了起來，白色戰袍狂亂飛舞中，十數道風鐮一應而出，龐大的氣勢吹散了四周的綠色濃霧，就在眾人看的清清楚楚的情況下，那十數道風鐮在墨宏不可一世的狂笑聲中，一齊攻向墨宏！
衍波擔憂地上前一步，不知出于什麼心態，他居然四下張望起來，好像在尋找可以救助墨暉的人……那個墨暉殿下的主人，怎麼還不來！難道遇到了危險？不敵萬毒宗宗主？又或者已經身受重傷，無法趕來？
恰逢此時，山頂上傳來了爆破的聲響！
龐然大物轟然倒地，整座萬毒山都在瘋狂顫抖！
這讓衍波的擔憂更加濃郁，轉頭看向山頂，擔憂的目標卻是華長歌了。
而墨暉眉頭一皺，也是擔憂地往山頂上看了一眼，就這短暫的瞬間，他因牽掛華長歌而使得意念一時松懈，加之墨宏祭出了全部妖力，十數道風鐮齊攻而至，竟是原先離的最近的那三道風鐮切入了身體！
「噗！噗！噗！」
三道血口子中迸射出鮮紅血雨！
人類和妖獸都是不約而同的驚滯住，他們的眼光非常復雜，實在分辨不出到底是什麼情緒，因為誰也不知道是該幫著墨暉好，還是幫著墨宏好！
在妖獸的心里，墨暉是個早年就被遺棄的妖王之子，幫著他顯然沒什麼益處，而墨宏把妖獸交給萬毒宗制作集魂共生妖蠱，聲望一落千丈，再幫著他也根本沒什麼必要。
在人類的角度看來，墨暉是攻入萬毒山襲擊萬毒宗的妖獸，誰都看得出來，寡不敵眾！就算墨暉僥幸勝了墨宏，也不可能安然走出萬毒宗，幫他叫好等于自尋死路，而墨宏呢，是秘密駐扎在萬毒山的妖獸大軍的領軍人物，幫他打氣不就是引火燒身，自掘墳墓？……
這麼復雜的情況，妖獸和人類該在此刻做何表情？
唯獨衍波似乎做出了什麼重大決定，驚呼一聲︰「墨暉殿下，小心！」
他的聲音，好像真有魔力，瞬間驚醒仍是轉頭看向山頂渾然不覺自己已受傷的墨暉。
墨暉身軀一顫，眸光卻是陡然一冷！
「哈哈……」墨宏狂笑。
「哼！」墨暉淡哼。
本來毫無懸念墨暉就要在這妖尊級一位絕世強者的手下喪命，可在大家眼皮底下，卻絕對不可能，偏偏發生了這種不可能發生的詭異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