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妞,你在跟小姐胡說什麼?不知道有些話禍從口出,娘親的教導你怎麼從來不往心里去?」林媽媽充斥著恨鐵不成跟的聲音從外間響起,說話間她那利索的身影,已經竄到了跟前,拎起花妞的耳朵就往旁邊拖,嘴里更是不放過,「娘跟你說了多少次,要尊稱小姐。得虧是小姐性子好,讓你每次叫著都不生氣,否則你以為你能這麼太平。花妞,你要是再不改進,娘下次可不饒過你,直接把你丟了出去。」
「娘,你又在嚇花妞。花妞都清楚,娘你最喜歡花妞了。不然的話,上次就不會帶花妞去那個亮閃閃的地方,去吃好吃的東西。」花妞絲毫不害怕林媽媽如此威脅,只見她唇角扯起一個夸張的弧度,爾後有晶瑩的口水流下,邊說著邊露出討好的笑容往林媽媽的身上靠。
林媽媽讓花妞這般的舉動言語唬住了,她生怕毓意有什麼誤會,回過神後不由連忙解釋︰「小姐,花妞只是瘋病犯了。她沒有別的意思,她這樣的人,哪里能去什麼亮閃閃的地方。平日里吃的東西,也都是小姐給她的,怎麼能吃得上所謂的好東西。小姐,莫要信她的話。」
若是林媽媽不解釋,毓意也許不會對花妞說的話太過于上心,然而她越是緊張的解釋,越是能說明問題。其中貓膩懷疑,可想而知。
毓意心里已經有數,因此听不進去,林媽媽愈加凌雜煩亂的解釋。
她怎麼都沒有想到,花妞乃是林媽媽的親生女兒,難道她連自己女兒性命都不在乎?難道女乃女乃以及楊家對她的壓力,果真能讓她心甘情願地放棄自己的女兒,甚至是說墜入萬劫不復的地獄,不再輪回?
如果說盛春的死,給毓意造成了難以承受的壓力。那麼如今林媽媽的改變,則是給了她始料不及的沉重一擊。
原來,她才是最傻最呆的一個人,自始自終從來不曾看清身邊兒的真實相貌。任由她們在自己眼前逐漸的消失。
失去自我,失去本真,以至于一個個丟了性命。
不知為何,毓意突然有些想笑,又莫名地在嘴角嘗到咸澀的滋味。她都不曉得以後自己究竟要做些什麼,達到什麼,看不到未來的曙光。
娘親的仇。還是楊家的未來,其實說到底,也不就是這樣了嗎?
她現無法拿張月淑怎麼樣,因為她干系楊家後來的命運;她同樣亦無法對楊家做何種改變,因為上面還有個如此厲害的女乃女乃。
如今她能做的改變,哪一樣不是通過了她老人家的首肯。
即使她想要守護她身邊的人,也不是最後落得個這般下場……
那麼,她到底該何去何從。
「林媽媽。若是你做好了決定,那麼就離開吧!不需要對我撒謊,只是我勸你。我不需要你這麼做。花妞,她什麼都不懂,你……忍心嗎?」。起初想要的勸說之言,到了現今的情景只剩下這些蒼白的話。
她知道林媽媽是個性格倔強的人,如果她真的做了決定,那麼十有八九無法回頭。可她仍是忍不住,畢竟林媽媽對她,真如親生女兒。
「小姐,奴婢心底都有數。你放心,花妞是奴婢的女兒。臨了奴婢不舍得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林媽媽知曉毓意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所以這會兒也不作掩飾,索性大方的承認,坦誠了深處的想法。
話音落下,她轉向花妞的目光漸漸變得柔和,然而其中摻雜的哀傷。卻是一閃而過。
霜白梨花落下,惹得一地惆悵,無奈命運罷了。
試問,有哪一個做母親的人,願意自己的女兒去送死。但是她清楚,若是她不在人世,花妞的生活必定一片淒涼。就算小姐付出真心,願意接濟花妞,同樣逃不過有心之人的迫害。
這樣下去,倒不如死的一干二淨,省了操心這兒操心那兒,沒完沒了,走得不干淨不干脆。
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搖曳風聲,落滿了一地。可暖人的光芒卻只能停留在這里,不能透過人的心,照亮漆黑的角落。
即使如此,依舊有無數的人前僕後繼,為的不過是心底的一點兒偏執,一點兒黑暗。
滿院的落葉凌亂,仿佛是為了襯托這地的荒涼,又是為了襯托這地的黯淡無光。幽幽得沙沙作響,僅僅是為了證明它那微末的存在。
「既然你已經做了決定,我只能祝你好遠。但願你能想得明白,花妞她是否真的願意!」毓意清淡的嗓音,融合進了沙沙作響聲內,卻散不去一分徹底的沉重。
她側過頭,朝著太陽處稍稍揚起,任由清涼的光芒灑在她的臉上,映著她眼底的微弱光芒而散發希冀的前景。
林媽媽聞言,終是勾起一絲慘淡的笑容。她僵硬地轉過身體,拉過懵懂的花妞,在其不解遲疑的目光當中,硬是強迫著同她一起跪下。
她說︰「花妞,咱們母女給小姐磕個頭。祝小姐,日後路可以走得平坦從容。花妞,咱們母女謝謝小姐這些年的照拂,對你的婚事盡了最大的能力。花妞,咱們母女要坦蕩地走過,下輩子好好地活……」
毓意本來收住了眼淚,不想再無用地哭泣。可她仍是懦弱地無法隱忍,讓眼淚肆意地滑過臉頰,打在敞開的梨花白衣襟上,撩起起了朵朵蒼白的花兒,映得人心,漸漸生起眷戀不忍,漸漸生起貪戀忘塵。
沒有哭出聲,只是咬著唇,努力地撇過頭。
她不再去看林媽媽眼眶里打轉的淚水,她不再去看花妞清澈單純的眼眸內,一絲惶恐的迷茫,像是感知到了未來的命運,又像是年幼時對做錯事的本能不安。
「小姐,奴婢走了。希望您能把心放大,盛春她走得很好。」林媽媽磕完了最後一個頭,利索起身拉起花妞,終歸是頭也不回地離去。
她知道停留的時間夠長了,若是再久遠一些,怕是會引起老太太的不滿生疑。因此她得趕快走,趕快離開,免得讓自己的心產生遲疑。
林媽媽還是走了,毓意失神地靠在窗台邊兒,讓臉上的淚水慢慢在風里揮干,變成斑駁的淚跡。她知道,自己若是再渾渾噩噩下去,那麼心底守護的東西,將會讓人一點點兒地磨光,一點兒也不剩下。
傍晚時分,老太太重新指派給毓意的人到了,一共是八個下人。
四個貼身丫頭,四個老媽子,眼下正听話乖巧地跪在下方,大氣不敢喘,態度恭敬地準備認真听毓意下首邊兒上大嬤嬤言辭的教導。
「你們都是老太太身旁出來的人,現下要到大小姐身邊伺候。你們都給我听好了,若是有任何不恭的地方,楊家的地牢只怕是你們最後棲身的地方。別以為大小姐人好,就可以放肆。就算是大小姐平日因事務繁忙懶得管教,老太太亦定不放過你們。」大嬤嬤結束了有板有眼的教訓,最後留下這麼一段,讓人心中留下烙印的深沉警告。
「奴婢們謹遵大嬤嬤的教導,日後定盡心盡責地伺候大小姐,萬不敢生旁的邪心。奴婢們請大小姐安,願大小姐福壽康泰,吉祥如意。」
底下人異口同聲的回答,落進毓意的耳內,全成了別樣的諷刺。
她眉眼淡淡地掃了眼底下跪著的人,也不說讓她們起的話,就這麼別扭地僵硬著。她的余光瞄到大嬤嬤似是有話要說,不由地暗暗一瞪,便成功地瞅到大嬤嬤的動作一收斂,剛要動的嘴皮子又干脆地閉緊。
約莫跪了有一炷香的時間,毓意才不動聲色地叫起︰「行了起了吧!大嬤嬤,您也真是的,我這麼一愣神,你怎能不早點兒提醒我呢?」
「奴婢以為是大小姐有話要說,豈敢沖在大小姐面前,胡亂地說話。」大嬤嬤笑得好不尷尬,她原本是老太太跟前資格頂頂的老人。現在居然派到大小姐跟前做這種教訓別人的事,心底的不願意別提。
「你們都給我看好了,人家大嬤嬤才是你們的典範。主子不讓說話,連個聲音也沒有。若是你們日後做錯了事,休怪本小姐無情,把你們通通攆了出去。前頭兒的盛春和林媽媽就是最好的例子,別以為我不說話,便可以存心地欺瞞我。」毓意眉眼低垂,聲音清冷。她含沙射影的一番話,愣是讓常年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嬤嬤,成功變了臉。
大嬤嬤沒有想到,眼前的這位大小姐,果真是分毫面子也不給她留,把她當作教訓新人的靶子,可謂是她的平生頭一遭。
她心里氣極,但轉念思量到老太太臨前的話,又把心頭的氣給勉強地壓下。
誰讓現在的大小姐是由于老太太把她身邊的人全部遣走而不快呢!她大不了做回人家出氣的玩意兒就是,還能跟一個丫頭教什麼真!
「現下退下吧,沒有得到我的吩咐,不許隨意在我房里走動。假使你們有不軌的心,大嬤嬤只管收拾。」毓意不待她們反應,又沖大嬤嬤揚起一個甜甜的笑容,嗓音溫柔地問道,「大嬤嬤,我說的可對?」
「啊……哈哈。小姐說的不錯,你們要是有不三不四的行為,我頭一個不放過你們。現在小姐讓你們退下,全散了吧。」大嬤嬤說著,身子已經朝門外走去。她拍了拍胸口,暗自想︰得回去跟老太太說一下大小姐的情況,如今的大小姐瞧著終歸不太對勁,仿佛是變了個人。
莫不是讓邪氣入了體,瘋魔了吧!
嚇!這樣的話,得讓得道的大師來做次法,除除晦氣。(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