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婚撩人 096米 六年後,林花謝了春紅——

作者 ︰ 姒錦

林花謝了春紅,

太匆匆,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中文〕

胭脂淚,

相留醉,

幾時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

「連翹,你離開都快六年了,我一直很好,你過得怎麼樣?」

手機屏幕的微光反射到邢烈火依舊冷峻的臉上,比冰雕還冷硬的臉上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甚至都看不出他有任何痛苦的情緒,只是那只緊緊地捏著手機的手有些抖。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編輯著qq信息,等編輯好後,又認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才點擊了發送——

這事兒,是他六年以來每的必修課。

在這近六年的時間時,不論他工作怎麼變化,不論他有多麼忙,有多麼累,每晚上臨睡前雷打不動的,他必然會給連翹道一聲平安。

只不過,他對著道平安的人,只能是那個叫著‘流氓紅太狼’的qq小頭像。

這個qq是連翹當初留在他手機上的,六年的時間,他每24小時都保持著在線的狀態,而這個qq上,當初只有一個好友,現在仍然只有一個好友,一個永遠灰下去的頭像。

每都會看一遍,她曾經發過來的唯一一條信息,「呼呼,親戚走了——」

而此時,x市,那個雪花紛的夜晚,那溫暖如春的心心相印房,都會一一映入眼簾!

道平安,說平安,不過只是他克制自己情緒的一個方法罷了。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有理由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她還在,就在那兒,只不過是暫時的離開了,她總有一會回來的。因為,時隔六年之後,他耳邊總能听到她的嬌俏的笑聲,腦子里始張浮動著她各種各樣的表情。

每每想到她的笑容,他總會不自覺地輕揚起唇來,心里默默念叨︰妮兒,你說過,即便你不要我了,我也得乖乖等著你回來找我,我現在做到了,你說說該給我什麼獎勵呢?

可是,都六年了,干嘛還不回來,到底要我等你多久?

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日子過得屬實太匆匆,眼楮一閉一睜,一就過去了,麻也沒有干。

可是,對于邢烈火來說,他卻過得卻十二萬分的艱難,六年的每一,他幾乎都是數著日子過來的。

連翹,你都離開六年了!

準確點說是五年零五個月,更準確點說是一千九百八十。

他的周圍,該結婚的都結婚了,有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在他們的眼里那日子過得是多麼的快啊。常常听到他們搖著頭報怨,婚姻啊,他媽的就是愛情的墳墓,結婚前倆人多好啊,怎麼結了婚就變了味兒?

他只有苦笑。

心里卻在說,有個墳墓的人多麼幸福,總比他這個死無葬身之地的強吧?

放好那個永遠不會回復的手機,他長嘆了一聲,拿過床頭櫃上的水杯,還有水杯旁邊那個藍色的玻璃瓶,輕輕地擰開,倒出了一粒兒藥來,就著溫開水吞服了下去——

這同樣也是他的習慣,每晚小武都會在他的床邊兒放一杯溫開水,放上這種特制的安眠藥物。

一般的時候,他是不吃它的,而是選擇在窗戶那里靜靜地坐著,泡上一壺清茶,看煙霧裊裊,再點燃一根兒香煙,然後用長長的夜晚來想她,來回憶他倆短短幾個月之間發生的點點滴滴。

有時候,他特別恨自己的記憶力那麼的好,幾乎每一個片斷,每一句話他都能記得清清楚楚,恍然如昨……

而每當亮之後,他面前的煙灰缸里,總會被填滿燒盡的煙蒂。

不過,如果第二有特別重要的事情要辦,就比如現在,他為了保證自己的精神狀態,就必須靠吃這種藥物來強迫自己進入睡眠狀態了。

放好水杯,他躺了下去,慢慢閉上了眼楮……

……

「嗯,火哥……」

朦朧間,耳邊是他妮兒嬌嬌的低嘆聲,那種媚到骨子里的聲音讓他覺得太過真實,忍不住伸出手就狠狠地抱緊了她,是真的,果然是真的,他狠狠地蹭著她的頭發,不確定地問︰

「……連翹,是你嗎?」

她的眼楮還是那麼霧蒙蒙的,聲音還是那麼軟膩膩的,「王八蛋啊邢烈火,不是我是誰,你又想哪個女人了?」

他猛地就笑出了聲兒,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像是特別害怕她跑掉似的低下頭就狠狠地去吻她,直到吻得她只能喘氣兒喚著他的名字為止,可是他一點兒也不想饒了她,六年啊,怎麼能狠心讓他等六年?所以,他必須要狠狠的要他,教訓這個狠心的女人,狠狠地將她壓在身下,淺淺的,深深的,來來回回,一次又一次……

耳邊傳來她哼哼唧唧的聲音,感覺到她的溫軟滑膩,可是他還不滿意,更是拼了命的要她,直到她受不了失去理智般細聲的尖叫著求饒,他才狂亂地親吻她,狂亂的一口一口的親吻她,然後渾身顫抖地釋放……

「火哥……」

「火哥……」

是連翹?!真的是連翹!

他的女人。

這項認知,讓他激動得連話都不會說了,他妮兒總算是回來了麼?總算是又回來了嗎?

她那帶著香味兒的滾燙呼吸真的近在咫尺了,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在她里面泄得一塌糊涂,也看見了她顫抖著小身板兒氣喘吁吁的哭。

「邢烈火,你干嘛那麼凶,干嘛那麼狠……」

心里升騰起一種強烈而又真實的快感,他眼楮酸澀著噙著她的唇不要命的親吻,然後帶著心滿意足的情緒去愛她。

「妮兒,我的妮兒……回來了就好……」

可是,她的眼神卻忽然變得冷厲了起來。

一聲不響地看著他,那雙帶著血絲的眼楮怒瞪著他,然後,緩緩抬起那縴細的手指就那麼指著他——

「是你,魔鬼,就是你殺了我的爸爸。」

「火哥,你知道12歲的我,抱著那個覆蓋著軍旗的骨灰盒時,是怎樣的絕望麼?」

「連翹,我沒有,當年我……」

失神地喊出她的名字,他張著嘴想要辨解,可是後面的聲音卻卡在了喉嚨里,接著耳邊又是一聲急促而又尖銳刺耳的聲音響起。

——電話!

心里一驚,他猛地睜開了眼楮,亮了?!他習慣性地伸出手,懷里空空如也,身邊空空如也,眼神兒環顧四周,也是空空如也……

腦子徹底清醒了,原來又是一場春夢加噩夢。

揉了揉太陽穴,他模了模自己滿頭的虛汗,無奈地哭笑不已,而身下濕濕的感覺強烈的提醒著他這個可笑的悲劇,三十三歲的大男人,因為夢到了和她的激情而遺精了。

老實說,這麼些年以來,他不止一次在春夢與噩夢的交替中渡過夜晚,而每一次都跟現在一樣,全是汗濕,夢里那麼真實的死亡,還有那麼真實的鮮血,讓他每每頭痛不己。

可是,沒有一次像這回那麼有真實感。

煩躁地拿過手機來一瞧,長吁了一口氣,拉他出噩夢的,不是別人,正是幸福得冒泡的衛燎。

他三兩下月兌掉身上濕掉的內褲,接起電話,冷冷的一個字。

「說!」

這時候,衛燎正愉快地站在自家的陽台上,一只手里抱著兒子,一只手拿著手機笑嘻嘻地恭喜。

「老大,听說今兒八一大樓的儀式特別的隆重哦,恭喜啊,又一顆將星在這片土地上冉冉升起。」

「嗯。」

一個涼颶颶的‘嗯’字讓衛燎哀嘆了,那心情立馬從陽光明媚的六月穿越到了寒冬刺骨的臘月,臉上的笑容也直接就僵掉了。

當然,他自然也明白這麼些年老大是怎麼過來的。

他的話越來越少,語言越來越精煉,面部的表情也越來越少,大多數時候一整都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

現在紅刺的戰士們,私底下給他取的外號就叫僵尸。

不過,要說他是行尸走肉吧,他該干的工作一樣不落,甚至比嫂子在的時候還要發了狠的拼命,這六年下來,立下了赫赫的戰功無數,每有危險就沖在前面,僅僅是一等功就被授予了兩次。

本來依他的功勛,任大校晉滿了四年,在兩年前就應該晉升少將軍餃了,卻因為條例對晉升將級軍官有一個特別的規定,那就得必須是補缺,也就是說,將官的名額是限定的,必須有人退了下來了,才能有機會補上去。

今,正是老大晉升少將軍餃的大喜日子,作為軍人,估計沒有人不會為了這一刻而歡欣鼓舞。

可是即便如此,也換不來他一絲笑容麼?

無奈,無語。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嫂子離開已經快六年了,而現在,他跟舒爽的兒子已經三歲半了,銘誠跟他家里那媳婦兒的兒子謝小時也已經四歲了,所有的一切事物和人都在改變,唯有他跟六年前從國境線被抬回來的時候,一模一樣,沒有任何的表情。

你要說他還活著吧,感覺像個死人,要說他像個死人吧,可他還會喘氣兒

作為哥們兒,作為同樣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追逐才換回來今幸福婚姻的他,心里又何嘗不明白他痛失所愛的心情?不過說一千道一萬,他也不願意這哥們兒就守著一份完全無望的感情,這樣虛渡光陰一年又一年。

也許不是當事人永遠都無法明白吧,他最終還是嘆著氣兒規勸。

「老大,嫂子已經沒了,你究竟還要等什麼?做兄弟的知道你不好受,可是事實已經這樣兒了,咱還得向前看不是?干嘛非得往牛角尖兒里鑽呢,咱試著甩開包袱,往前走一步,找個妹子……」

「你準備改行?」冷冷的一聲質問,帶著他無比倫比的低氣壓從無影兒的電話線兒里傳了過來,直接將衛燎長長的後敘深入談話給堵在了嘴里。

望了望臂彎里的兒子,他無奈只有搬救兵了。

「兒子,來,給干爹說兩句兒!」

「好,爸爸。」小小的衛舒子歪著小腦袋笑得蠻甜,雖說他才三歲半,已經很懂得討大人稀罕了,雖然那個干爹像個大冰塊兒似的,可是卻不會凶他和小時哥哥,自己很喜歡他。

「干爹——」

女乃聲女乃氣的女圭女圭聲傳了過來,邢烈火嘆了一口氣,「乖。」

然後沉默了,可是他卻沒有掛掉電話,他喜歡听孩子們女乃聲女乃氣,純潔得好像使一般的笑聲,哪怕他不說只言片語,但這種感覺能讓他的心情稍微好轉一點兒,這是除了連翹之外,唯一能影響他喜怒哀樂的小東西了。

直到看到時間差不多了,他才和小衛舒子說了再見掛掉了電話。爬起床來,他看著那條狼狽的舊內褲,眉頭蹙緊了卻沒有舍得丟掉。

當初連翹給他買了四條內褲,他換來換去整整穿了六年……

要是有人知道,他們英雄無敵的邢大首長整整六年就只穿這四條內褲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匆匆洗完澡,他又仔仔細細地將內褲洗淨晾好,然後才穿上那套簇新的少將禮服,站在鏡子面前,看著那金黃色的綬帶將他襯得英氣勃發,足足怔愣了半分鐘,他才平靜地扣上了軍帽,大步走出了房間。

……

上午九點三十分,八一大樓。

這兒正在舉行一場隆重的晉升將官軍餃的儀式,軍委領導分別向同期晉升為少將,中將和上將的十位高級將領頒發了命令狀,同時莊重地宣讀了對因軍功卓著而晉升為少將軍餃的紅刺特戰隊邢烈火同志的命令。

至此,三十三歲的他正式成為了全軍最年輕的少將軍。

佩帶著少將肩章的邢烈火面無表情地敬禮,然後軍容整齊地向參加儀式的全體同志們敬軍禮。

一板一眼,沒有任何的錯漏。

可是,听著全場響起了的熱烈掌聲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涌了過來,他卻覺得好遙遠,手里拿著紅艷艷的命令狀,他臉上沒有特別的激動,仿佛那場隆重莊嚴的儀式壓根兒就跟他無關似的。

因為他真正想分享這榮光的女人,不在了——

在嘹亮的軍歌聲中,晉餃儀式結束。

他沒有留下來參加隨後的宴會,也沒有听那些錦上添花的贊許,更沒有時間向上級領導匯報思想,婉言謝絕了各類的外交詞令邀請,在別人羨慕的目光注視下,他關掉了手機,不想听那些很快就會傳來的恭維電話,然後命令大武馬不停蹄地驅車回了景里。

他現在最想得到的認可,不是來自別人,而是那個永遠都不會再和他說話的女人。

回到景里,他一如往常般進了屋,先月兌掉了軍帽,隨口自然而然的喊了一聲。

「連翹,我回來了……」

六年前他出院後,這主別墅樓除了日常的內務整理,就不讓任何人過來了,所以,他從來也不怕別人笑話他膩歪媳婦兒,六年來他總是這麼說,不管是走了一還是一個月,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告訴她,他回來了。

然而,今有點兒不一樣。

鼻間猛然傳來一股子飯菜的香味兒,而那很久很久沒有了煙火的廚房似乎有人在里面——

他怔在當場,心髒狂烈的跳動起來,幾乎壓抑不住要蹦噠出胸口,幾秒鐘之後,他沒有來得及換鞋,快地奔向了廚房,聲音里帶著整整六年都沒有出現過的欣喜若狂,還有淡淡的嘶啞。

「連翹,你回來了?」

然而,眼前的場面將他的滿心歡喜瞬間瓦解,他臉上的笑容徹底凍住了。

再然後,在希望和失望交替下產生的強烈反差,讓他憤怒的火焰頃刻間排山倒海的席卷出來,帶著他六年都沒處發泄的憤怒,如同一只被人侵佔了巢穴的雄獅般狂吼。

「滾,誰他媽讓你進來的,滾出去,給老子滾出去——」

很久,很久他都沒有怒過了。

而這一刻,看到眼前挽著頭發,戴著圍裙的女人,他真的憤怒了。

 當——

卓雲熙被他狂怒的樣子嚇了一大跳,手里的鏟子倏地拿捏不穩掉到了地下,優雅的笑容繃不住了,趕緊關掉了煤氣爐,聲音柔軟而細碎的小聲解釋。

「邢師兄,我听說你晉餃了,我特別過來祝賀!」

「滾!」

邢爺沒有再多余給她一個字,可是怒火卻被自己強行壓了下來,因為他覺得不值當,多看她一眼都不想,轉身讓出了門,那冷得刺骨的眼楮很明顯的告訴了她,再不走,後果不堪設想。

于是,廚房里剛才還熱火朝的鍋瓢碗鏟們只得受到了冷落的命運。

猶豫了好幾秒,卓雲熙終于還是解下了圍裙,徑直走出了廚房的門口,擦身而過時,感覺到男人身上那明顯的冷冽氣息,她覺得自己身上那套漂亮的小洋裝開始不合身似的別扭了起來,而她整個人似乎都被這冷氣兒給圍上了。

停住了腳步,她終究還是鼓氣了勇氣,側眸望向那個背光而立的高大身影。

「嫂子都走了這麼多年了,邢師兄,你該放下了。」

年近三十歲的卓雲熙還未婚,這麼幾年下來,她對這個男人的感覺,不僅沒有絲毫減少,反而比當初那種單純的愛戀不知道強烈了多少倍。他對那個死去的女人那份深愛和等待,反而成為了他身上最吸引她的光環。

她知道,自己非他不可。

她更知道,自己是一個狂熱的理想主義者,愛上了,就不能再是別人。

她願意等待,值得等待,因為一個死人永遠也沒有了競爭的能力,時間是治療感情傷口的良藥,他總會淡忘的。

那麼,只要他邢烈火要結婚,他總會發現站在身邊的她,而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講,她都會是最適合他的女人。

所以,這六年來她放棄了國外的學業,自願接受了她爸的安排,做了一名軍醫,並且在他爸的運作下,成功坐上了紅刺特戰隊紅細胞醫療組的組長位置,這樣,她能留在他身邊的時候就會更長。

見面三分情,她深知這點,至少她能比其它的女人有機會。

而現在,雖然說沒有任何人承認過她的身份,但是上上下下的人,不管是紅刺內部的,還是軍內的,甚至是外面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她早晚會是邢烈火的太太。

她也相信,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然而現在,她語重心長的話說完了,眼前的男人卻如一座冰凍的雕像,一動不動,一言不發,視線也不知道飄到那兒去了。

她長嘆著,然後輕聲地說著走近,「邢師兄,對不起,我不知道會打擾到你的生活,實事上,我也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單純的,單純的想替你做點兒事,我對你跟嫂子的感情,非常的感動,非常非常的惋惜,但是……」

聞言,邢烈火猛地側過身來,冷冷地瞥望著一臉憂傷的卓雲熙,冷冽的面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接著,他徑直走到了客廳的沙發上,一坐下,拿著茶幾上的文件就翻閱了起來。

那意思很明顯,視她為無物。

見狀,卓雲熙心里挺不好受。

可是,這樣執著的男人,被他愛上的女人該會有多麼的幸福啊?

她要爭取,一定要爭取,于是,她慢慢地走了過去,聲音里真誠流露著淡淡的哀傷,「你別這樣下去了,你把她放在心里好好過日子不成麼?我想嫂子她在有靈,也不想你這麼下去的……」

神色又冷了幾分,凍了好幾秒才抬起頭來的邢爺,那眸光里的冰刺兒甚為駭人。

「滾,別讓我再說一遍。」

「邢師兄……」

「你到底想要得到什麼?」

猛地听到他冷冽的這句問話,卓雲熙大驚之余心里又有點兒悲傷,望著男人冷峻的臉龐,這張讓她從一開始的迷戀到現在瘋狂得難以自拔的臉,心里有些抽痛。

可是,他這個問題還是個問題麼?

誰不知道她愛上他了,那她想得到的還能是什麼?可是一時之間,她知道這個答應會換來他更遠的距離,她不能這麼說。

深呼吸一口氣,她淺淺一笑,「我什麼也不想要,就想要你好好的生活,即便你沒有了愛人的心,也能允許別人代替嫂子來愛你……」

「我很好,我不需要愛。」邢爺冷冷地說著,然後冷得刺骨的目光盯住了她,「包括你。」

卓雲熙臉色驟然一白,心里針扎似的,但是轉瞬間又換上了淺淡的笑容。

她早就知道他是這樣的,他原本就是這麼一個冷冽的沒有半絲兒溫度的男人,更悲哀的知道,他不喜歡自己,也許永遠都不會喜歡。

但是,這有什麼關系呢,她傷得起,因為如果他不能愛上自己,也永遠都不會愛上別人,那麼她還是最有希望的。

不能盲目冒進,于是她選擇了退後——

「邢師兄,那我不打擾你休息了,我回去了!」

微笑著說完,她優雅的轉身往外走去,這邊兒剛走到門口,就听到背後冷冷的兩個字傳了過來。

「站住。」

這聲音很冷,她身形猛地頓住了,當然不會自以為的想他是要留下自己,深呼吸一口氣,她緩緩轉身來,帶著淺笑的臉上強自鎮定著。

「邢師兄,有事兒麼?」

「想知道我為什麼不能接受你?」

卓雲熙愣了愣,她完全沒有想到他會主動挑破這層兒來說話,下意識地開口問,「為什麼?」

冷冽的目光在她身上掃視了一眼,視線就轉開了,男人的話比世界上任何一股寒流都要讓她窒息。

「因為我對你,根本沒有正常男人的**,一眼都不想看到。」

說完這句話,邢烈火沒有興趣听她的回答,也沒有興趣看她的表情,轉身就上樓去了。

一陣微風吹來,炎炎夏日,卓雲熙卻覺得身上被激起了一層又一層的冰顆粒。

搓揉著自個兒的手臂,她自嘲似的笑了笑,低低地自言自語︰

「沒事兒,我能等。」

——

大步踏著長長的樓道,邢爺精神抖擻的上了樓,他的肩膀照樣挺直,他的脊背照樣剛毅,因為他妮兒說過,他是個真正的軍人,真正的軍人不論遇到什麼事兒都是壓不垮的。

而現在,握著手里的命令狀,他幻想著臥室里有一個笑靨如花的女人在等著他,等著他一起慶祝他榮升為少將。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當然也一樣。從入伍的第一起,他就曾無數次想過有一能穿上將官軍服,然後挺胸抬頭地站在千軍萬馬之前,長臂一伸,像古時候的將軍一般狂勇廝殺!

潛意識里,他並不是不欣喜,而是沒有了共享他這份榮光的女人,這少將就失去了意義。

「連翹我回來了……」

低低昵喃著,他大步走進了臥室,坐在她以前常坐的床頭上,將手里的命令狀隨手放到床頭櫃上。

可是手下一抖,那命令狀的硬殼就踫翻了上面那個水杯,水醒里還剩下的半杯水就順著床頭櫃流向了下面的抽屜……

心里一驚,他急忙抽過面紙手忙腳亂的擦試著,然後騰地拉開了抽屜擦試著流進里面的水漬,等弄好這一切,他看著抽屜,眼眸里的悲傷再次蔓延,那里,靜靜的躺著一本烈士證書。

大手輕輕地伸了進去,他取出了那本烈士證書來,大手輕輕的摩挲著,耳邊頓時響起了劃過六年前的聲音︰

紅刺特戰隊機要參謀連翹,在與nua組織的戰斗中,為了國家榮譽而光榮犧牲,享年21歲,特追授一等功一次,勇士勛章一枚……

而當晚上,她曾經拜托給他照顧的小姨,乍想听到這個消息,心髒病發不治身亡了。

對不起了!

對不起了!他沒有做到!

怔怔地看著烈士證,他哽咽著喉嚨,良久良久紋絲不動——

……

過了一會兒,臥室里的坐機電話鈴聲大作,突兀的劃破了寂靜,可是,他還是沒有動,他不想去接,不想去听。

但那個電話就像魔障了似的,不管不顧的一直驚叫,好半晌他終于煩躁地走了過去,手指拽住那根兒電話線,他正準備扯掉,又停頓了兩秒,轉而緩緩地接了起來。

「喂……」

「我的老大啊,你可算接電話了,急事啊,急,急,急……」

被衛燎說得頭皮發麻,邢爺眉頭擰得更緊了,「有屁就放!」

嘿嘿一笑,衛燎的心情貌似挺好,被罵了也是止不住的歡樂,「你仔細听我說啊,千萬要保重身體,不要激動,不要沖動,不要……」

「說重點!」他怒了!

果然這麼一吼忒有用,衛大隊長加快了語氣,快地流出一串動人的音符來,「老大,周益昨兒不是去加州參加那個什麼中醫藥研究所的課題辯論麼,他說他在那個研究院的牆上看到了嫂子的名字和照片……」

「什麼?!說清楚一點。」突如其來的消息,讓邢爺頓時提高了聲音,鼻子猛地一酸,急切地問。

這麼多年來,他其實一直不曾死心。

那事之後,他去了爆炸現場,派兵仔細搜索過,找到了那顆被炸變形了的子彈,和那個完好無損的衛星信號接收芯片兒,可是他的女人,連一根頭發絲兒都沒有。

于是,他委托了總參二部國內國外的軍情特使們多方查探,就差把地球給翻一遍了,卻絲毫消息都沒有,整整五年,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絕望之後,他終于說服了自己。

沒了,她真的沒了。

一年前沒有再麻煩人家尋找,而這時候,卻突然傳回來這條消息,對他來說,無異于新生。

……

兩後,m國,加州。

艾擎看著那個抱著中醫古藉苦讀的女人,不由得怔愣了。

六年過去了,她宛如一只蛻變後的美麗蝴蝶,以前清新亮麗的小姑娘,在添了成熟女人的嫵媚和母性的光暈後,既便不需要亮眼的衣飾,也能美得讓人移不開眼楮。

現在的她,已經是一個執業的中藥師了,年紀輕輕的她,加州中醫藥研究院的導師們論中醫理論,竟毫不遜色。

他一直知道,她是特別聰慧的女人,無論學什麼,只要真專研進去,一點就透。

坐在這兒半晌都沒有人理會的他,看著眼前明顯六年前還要漂亮的女人,他搖了搖頭笑了,「每次來看你都這麼拼命,干嘛呢?」

將額頭上濃厚的劉海輕輕撥了撥,連翹牽著唇笑了,那美麗的梨渦尤在。

「賺錢,養女兒,現在得靠這祖傳的營生了!」

當然,她這門手藝來自于納蘭敏睿女士。

這些年來,雖然連翹不待見她這樣人,但並未拒絕女兒認姥姥,一碼歸一碼,她對某些事分得很清,看得淡,可對有些東西又特別的介意。

這矛盾麼,不矛盾。

當然更主要的還是因為她並不拒絕這門博大的中醫藥知識,來一她知道自己體質生不太好,而懷孕和生育時的種種艱辛,更加讓她下定了決心把納蘭女士的看家本領給學會,二來,額上劉海下的疤痕讓她心里有點兒小久久,下定決心要除去它。

而納蘭女士老了,也急于把祖傳的手藝傳授給女兒,于是,兩人一拍既合,她用了整整五年的時間浸心研究,足不出戶,在納蘭女士的指導下,如今總算小有所成。

艾擎看著她的樣子,笑著露出心疼的樣子來,「干嘛那麼辛苦,嫁給我,金山銀山還不任你搬了?」

「滾遠點兒,不愛待見你!」這句話艾擎這些年常說,但連翹也總是以這種開玩笑的帶過。

沒有辦法,雖說他對他很好,當年在國境線的基地里,也是他救了她的命,她心里感激,然後恩情與愛情她分得很清楚,也更清楚的知道,她這輩子恐怕再也沒有可能接受另一個男人了,而未來長長的日子里,她只想帶著女兒好好的生活下去。

這樣,就好。

不由得一笑,艾擎極力掩飾著眼底笑意之下的那抹傷痛,事情往哪個方向發展,往往並不受人為的控制,當初的他們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然而不管是哪一種結局,他之于他們,似乎永遠都只是一個局外人。

而作為他倆那場生死大愛的唯一見證人,他覺得自己在做了那事兒之後,現在還能以朋友的身份坐在她的家里,和她說說話,對他來說,何嘗又不是一種幸運?

長吁了一口氣,他喝了一口涼掉的水,扯了一下自己的領帶,緩緩站起身來,雖然心里萬般不舍,還是不得不對頭也不抬的女人笑著說。

「那我走了,小騙子,不等三七醒了!」

「大門在那兒,隨意!」

抬頭看了他一眼,連翹又低下了頭,進入了書里。

再次被忽略的男人,要說心里不煩悶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但能怪得了誰呢?所以,哪怕心底再涼,他又不得不面含微笑地做她的朋友,六年了,要說他跟她的相處,比那個男人多了整整十倍,可是在她心里,連一根小指頭都比不了。

剛一笑著轉身,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兒甜絲絲,軟膩膩的童音,帶著午睡後的嬌慵——

「愛叔叔,站住,把手舉起來——」

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是誰,他們的小公主——連三七小朋友。

三七,又是一味兒中藥,而連翹給她取這個名兒,當然不僅僅只是中藥那麼簡單——

這會兒,不愛紅裝愛武裝的連三七手里正拿著一只玩具的ak47,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

忍不住發自內心的笑意,艾擎趕緊的舉起手轉過身來,然後趁小不點兒不注意,猛地竄了過去抱住了這個穿著小迷彩裙兒的姑娘,捏了捏她的小臉兒,這軟乎乎的小丫頭真好抱。

「三七,想艾叔叔了吧?」

「為啥我要想你?」翻了翻白眼兒,三七掙扎了幾下,撅著嘴又樂了,「那你再給我講講那個大變活人的魔術故事吧,我就想你。」

艾擎一愣。

這丫頭听了幾數遍了,還總是追著他講,所謂大變活人的魔術故事,其實就是不會講故事的他將國境線上那個事兒改編之後講給小姑娘听的。

其實,當年基地那座高台,是早就建好的逃生通道,建築師利用了魔術的原理弄好了機關,它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大的魔術轉盤。

作為母親的納蘭女士又怎麼舍得真給女兒身上綁**?當年連翹身上那**包里,壓根兒就是沒有火藥的空殼,而真正的**就埋在那個台子里,而她手上那個引爆器連線的就是機關線,一啟動就會出現像魔術似的障眼法,真正的**就會引爆,那騰空而起的煙霧,剛好能掩護他們沉入地底通道。

當然,要想真正的全身而退是完全不可能的。

如今他這張完全迥異于過去的臉,還有滿身的傷痕,以及還留在連翹額頭上那道傷疤,就是那次爆炸的後遺癥。

「愛叔叔,你痛麼?」

小姑娘每次听完故事,都會撫著他的臉問一遍同樣的問題,善良小屁孩兒的心疼地看著他,爆炸發生後他整張臉全毀了,而現在整容後的這張臉,完全沒有了過去那麼好看,近了細看還顯出不太自然。

也許,聰明的小三七,早就知道那不僅僅只是故事吧?

于是,捏著她粉女敕女敕的小臉蛋兒,他笑了。

「早就不痛了,心疼了叔叔了吧?」

「來,我給你呼呼吧。」三七湊過臉去就在他臉上呵了兩口聲兒,然後上翻眼皮兒,小聲說,「我這是仙女氣兒,一呵就好……」

「是,小仙女。」愛憐地逗著她玩兒,艾擎笑得呵呵直響。

要說一個曾經俊得驚動地的男人突然間毀了容,他既使不會產生自殺的心,也會難過一輩子吧?

可是別說,艾擎他還真就沒有。

以前他得靠面具來遮臉,很大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因為長像太好看了,按連翹的說法,太娘氣了,而現在,他隨便走在大街上再也沒有那麼高的回頭率了,這樣多好啊,男人麼,長得那麼好看干嘛?

不過,真正的收獲就是,正因為如此他才有了接近她的資格,她才沒有趕他,這麼一想,他就覺得更值當了。

就比如現在,伏在案上專心看書的女人總算是回神兒了,淡淡地瞟了他的臉一眼後,就笑著說。

「那留下來吃飯吧,不過得自己做。」

「沒問題!」

抱著三七,他興沖沖地奔赴了廚房,他以前其實也是不會做這些事兒的,都是這幾年現學的。

沒辦法,這女人接受她母親的中醫藥理念傳授,卻拒絕她的人,更不接受她的任何幫助,那麼作為在這兒唯一能夠讓她接受的朋友,他只有義不容辭的變成全能選手了。

熟練了,就有了速度。

一頓飯吃下來,氣氛很和諧,在小三七的帶動下,也很快樂,他的心里更是愉快了,沒有太多的奢望,只要能每都這樣,給她們母女倆一起吃個飯,再或者能有幸在沙發蹭一晚上,他就會特別的開心了。

可是,白她能任由他陪著女兒玩鬧,每每到了夜幕降臨……

「你該回去了!」

她從來不給他任何臉面兒,淡淡的語氣總是這樣不容拒絕的堅持。

在艾擎的記憶里,這些年她都是這樣,淡得像個白開水似的,不大怒,不大喜,更不會大哭。

近六年的時間里,哪怕當初懷孕辛苦,剖宮產術手中疼痛,他都沒有見過她流一滴水淚,微笑常常有,而開懷的大笑卻從來沒有,當然更不會憤怒的生氣,和初見時候的那個靈動的小姑娘相比,她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安靜的啃醫書,整整五年足不出戶,她安靜得太過分,一切太過份的東西,就是詭異了。

其實他知道,她一直在想念那個男人,心底里,從來沒有片時片刻的忘記過。

三七曾經偷偷地告訴她,她媽媽晚上經常翻看著手機里爸爸的照片兒發呆,有時候一坐就是幾個小時,她要睡覺之前,總得在嘴里含一顆藥片兒,要不然就睡不著。

原本,那時候的三七是不知道那是爸爸的,她也從來沒有說過,而這也是艾擎告訴三七的。

他瞧見過她手機里那幾張照片兒,看上去像是在一個電梯里拍攝的,光線很暗,全是手機的閃光,當初他倆沉到地底通道,地動山搖的時候她整個人被撞得暈厥了過去,而她的手機也掉了出來,是他拾起來放到她兜兒里的。

勾著唇淺笑著,艾擎一眨不眨的望了她片刻,笑著挑眉,「喂,我走了啊,把三七照顧好!」

轉頭看著他,又看了看女兒,連翹笑了︰「我家三七不需要照顧,猴兒精呢。」

「有你這麼做媽的。」

「艾擎……」

「什麼事兒?」

「我準備回國了,明就走……」

「哦?!」

听到她突出其來的話,他沒有太過吃驚,有的時候他甚至也矛盾地希望她能走回去,真正的快樂起來,他不想她現在這樣不快樂。

可是,自私的時候,又不想,就這樣陪著她也挺好。

很矛盾,那種矛盾沒法兒解釋得清。

點了點頭,連翹的目光有些閃爍,還帶著點兒說不出來的情緒,淡淡地說,「國內頂級的中醫藥研討會下周要在京都召開,研究院里給了我一份邀請函,我不想錯過這次機會。」

中醫藥,來源于國內,那才是祖宗,而最好的中醫藥師也都在國內。

何況,事情都過去整整六年了,好多事件也都淡忘了,人事已非,她一個死去的人再回去,相信也沒有人再找她麻煩或者再來關注她了。

如果能,偷偷見一見小姨和爽妞兒,也蠻好。

「成吧,我陪你一起回去吧,舍不得我家小三七。」

「什麼你家的?你一個nua頭目,你不怕?」

「呵呵,開玩笑,nua在國內已經完全被‘消滅’了,他們都已經論功行賞了,我現在回去那就是正當的生意人,再者說,瞧我這張臉,你不出賣我,誰還能認得出來?」

看著他的臉,連翹默了。

……

晚上,將洗得香噴噴的小三七放到床上,看著她沉沉的睡了過去,連翹靠在床頭卻了無睡意。

模著小家伙軟乎乎的小臉兒,見女兒睡得那麼的香甜,她心里有些酸,有些澀。

這麼可愛的孩子,可惜卻沒有爸爸……

要是他爸爸知道她的存在,得多麼疼愛她啊!

對于這一點兒,她從來都沒有懷疑過,火哥一定會是一個特別好的爸爸,絕對會疼愛孩子到骨子里的好爸爸。

可惜了……

山水無緣,如何共處?

她跟他之間,隔的遠遠不止是千山萬水,而是永遠無法跨越的溝壑。

古時候說殺父之仇大于,既便她知道那是他無奈的選擇,她心里可以諒解,可以理解,可以不計較,卻是不能夠再接受他做自己的丈夫,因為那樣,她完全沒有辦法向死去的爸爸交待。

終于,困意慢慢地席卷了她的神智,她的頭開始昏昏沉沉的恍惚起來,她知道是自己嘴里含的中藥片兒起作用了。

輕手模了模三七身上的被子,她拉高被子蓋住自己,雙手互相搓了搓,還是沒有辦法暖和。

她始終,手腳四季冰涼。

沒有了他的日日夜夜,她的夜晚,都是如水般的冰涼。

闔上了眼楮,她終于沉沉地睡了過去。

夢里,他的樣子格外的清晰——

而明,她就要回國了。

「火哥……」

無意識間,她輕聲囈語……

------題外話------

明兒就是片段二,機場了——

本來是想今寫到的,可是昨太累了,沒有時間寫了。

麼麼噠……明見面啦,終于見面了,這章我寫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心里六年的轉換用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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