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相 正文 第七章 八分楷法

作者 ︰ 水葉子

且不說莊海山的這點子心思,他一走之後唐松反倒感覺更自在些了。

一個人生活慣了,還真是不習慣有一個半大小伙子時時刻刻在身邊跟著,個人空間被侵佔的太厲害又怎麼自在的起來?若是踫著機會該早點支撐著讓他能獨門立戶,如此自己舒服;他也算有個著落,畢竟不能看著他一輩子做隨從;同時也算替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酬了一份兄弟之情。

在書房中坐下來,唐松閑適的隨手翻開書案上那本早已被翻舊的《論語》,不等他看那開篇「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的文字,《論語》里面的內容已經過電影般流暢無比的在腦海里滾滾而出,從頭到尾二十章真是指哪兒打哪兒,無不滾瓜爛熟。

丟了《論語》再拿起旁邊的《孟子》、《大學》、《中庸》,居然無一不是隨心而出,毫無遲滯,背的真是熟的不能再熟。

原來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唐嵩雖然不聰明,卻勝在一個勤字。他又是有志于參加科舉考明經科的,而這明經科考的就是儒家經典,是以在這些經典上就用功益勤,前後十年啃磨下來,直把個四書背的是滾瓜亂熟。

十年辛苦白白便宜了唐松,這些內容隨著其他的記憶一起被其給全盤融合吸收了。

「要不將來也去考考科舉?平白佔了別人的身體,不能什麼都不做,總該回報點兒什麼,萬一僥幸著得了個功名也算替他完成遺願,算是告慰亡靈了,即便是考不上自己也心安」。

雖說心里有了這個念頭,唐松卻沒有看書的心思。實在是後世過勞死的陰影太深,他現在對看書提不起半點興趣。加之融合的記憶中四書都已倒背如流,那就更不會看了。

隨手將書扔到一邊,他饒有興趣的起身取下了牆上掛著的那面琴。

一個古代讀書人的書房中有張琴真是再正常不過,不過「唐嵩」的記憶里卻沒有彈琴的技藝,看來這更多的只是個擺設。

用料平常,做工簡陋粗糙,裝飾半點沒有,這是一張再典型不過的素琴。唐松隨手撥弄了幾下,叮叮咚咚的聲音隨即傳出,只是這琴自制成之日起就沒好好用過,音準難免就有問題。

有了昨夜的經歷,唐松對鳴琴的興趣大增,只是他以前全無基礎,此刻雖然十分想學卻不知道該從何處入手。

不得其法的亂撥了一陣兒後,唐松起身出了草廬又往八卦池邊走去,白天的八卦池別有一番秀美,只是卻不聞半縷琴音,他特意繞到水竹叢後看了看,結果卻是一無所得。

在八卦池邊又賞玩了一陣兒後轉身回了草廬。晚上自己弄著吃完飯後,不等天完全黑透,唐松便有些急不可待的抱著那具素琴到了八卦池邊。

依舊在昨晚那塊兒平坦的青石上坐定,唐松邊隨手不成曲調的閑撥著琴弦,邊靜等著時間的流逝。

月出東山漸行漸高,天色漸漸的晚下來,夜色漸漸的深起來,就在唐松滿心失望以為再不得妙音之賞時,卻听八卦池遠遠另一側粗大的烏 樹後突然傳出一串清脆的鳴琴之聲。

琴聲淙淙,宛若天籟。

唐松睜著的眼楮隨著琴聲慢慢的閉上了,手指也已離開了懷中的素琴,無意識的懸在琴弦上虛空撥弄。

三曲琴罷,鳴琴之人一如昨夜般杳然而逝,任唐松刻意留意,無奈山中樹多草深根本無從得知那人去了哪里,他又不敢在琴聲方歇時就追近烏 樹察看,只恐惹惱了那人從此再也听不得如此曼妙琴音。

這晚回去的路上,唐松已沒有了昨晚的惆悵,畢竟這琴聲明晚當還能听到。

此後三夜,唐松每晚都懷抱素琴在池邊青石上等候,待夜露騰起幻為迷霧籠罩住山中林木的梢冠時,那琴聲便會如約響起,只不過鳴琴之人彈奏的位置在不斷變化,且都高隱深藏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顯然這鳴琴者還是不願見人,初時唐松還有些不睹其人的遺憾,到了後兩夜放開心懷後反而喜歡上了這種奇異的相處方式。

相逢何必曾相識,既賞其琴曲又何必見人,唯其如此反倒更能專注于琴音,不含一點雜念的享受這天籟之音。

連著四個夜晚,第一次踫著的羽客方山奇都不曾來。靜謐優美的八卦池邊就只有不曾一見的兩人借琴音做著無聲的交流。琴音純澈明淨,兩人靜默相處時的感覺也如青松流雲,曠逸清雅。

第五天上午,唐松吃完早飯從山中散步回來時見草廬屋門大開,走進房中時卻見不到人,只是粗木桌子上卻多了一個攤開的青布包裹,里面放著一些女人的衣衫及零碎東西。

「莊海山把人都領回來了?這小子手段挺高的嘛」,唐松看了一眼轉身要走時,看見包裹最上方那個半開著的小木匣里露出一封信箋封皮,信箋封皮上的字居然用的是首創于六朝的八分楷法,異常漂亮。

正在這時,門外一陣粗重的腳步聲響,幾天不見的莊海山跑了進來,見到屋中的情景後忙不迭的過來收拾包裹。

「你若不介意,且把這物取來我看看如何」,唐松笑指著木匣中的信箋道︰「我只看看封皮不看內容,這字寫的著實漂亮,竟有些像名家手筆」。

莊海山的臉不爭氣的又漲紅了,「這原是沒用的東西,少爺你隨便看無妨,你要不說,我就要撿出來扔了的」。

莊海山打開木匣,將里面木簪子,紙花兒,胭脂盒等零零碎碎的東西倒出來後,一股腦將壓在下面的兩封書信取出來都遞給了唐松。

唐松拿著書信後沒急著看,繼續滿臉笑意的問道︰「人呢?也該讓我見見了吧」。

「她是跟夫人到鹿門寺行香,趁著她家夫人在寺中小憩的機會才跑過來的,放下東西就走了。少爺要沒別的事,我去準備斷中(午飯)了」,莊海山一口氣忙促促的說完,也不等唐松再說話,抱著胡亂卷起的包裹一溜煙兒跑了。

「看來女方是哪戶人家的丫鬟,這小子分明是個中高手,偏要做出這副羞澀不堪的樣子,真是無恥的很了」,唐松心下笑完轉身去了書房。

剛才偶然間的一瞥還不覺得,此時細看越發感覺這信箋上的字寫的漂亮,架構謹嚴而筆法飄逸,儼然是大家氣象。一念至此,遂向封皮左側角落看去。

落款上的字份外小些,只是這題名……乍一看到標明寫信人身份的五個字時,唐松就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卻又猛然間想不起來那人到底是誰?正在他要拆開封皮看里邊的內容時,身子陡然一震︰

「是他?」

……………………

PS︰感謝「無極限1」兄台對本書的大力支持!新書剛發,慢慢來吧!寫到這本,不敢說水平提高了,至少心態好多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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