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貴妻 第116章

作者 ︰ 塵飛星

她呆呆地站了起來,呆呆地往回走,忽然想起他日日露出的所有笑臉,里面時有狡黠,有沒有可能是他看她如此投入,正在內心深處嘲笑她?

這個想法,讓她感覺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如此淒慘過,她悶悶地無聲抓著自己的胸口,那里突然之間好像有無數小蟻在嚙啃著她的心。浪客中文網她一直都說不愛他,可是為什麼听到這樣的話語會讓她如此難過?

她狠狠地抓撓著,像要把那難過通通抓出來一般。

正在恍惚中的傅清言听到這邊的聲響,尋聲走過來,一看是九雅一臉痛苦的抓著胸口,大驚,急奔過來道︰「三弟媳是哪里不舒服?」

九雅捂著胸口後退一步,臉上有著蒼白,雙目中有如受傷的小獸,眸子都成了一片灰暗色。傅清言心里一抽,莫非是剛才與長亭的話被她听到了?

池塘的風像含了苦澀的腥味一般徐徐吹來,九雅拼盡全力直起腰身,甚至是挺著胸膛,抬起下巴,盡量放松全身道︰「沒什麼,剛才過來這里想給金魚喂點食,腳下不小心踢了岩石,疼一下就沒事了。大哥怎麼會在這里?」

她恢復得太快,語氣也相當僵硬,傅清言半點都不信她所說的話,那麼她剛才的神情,分明是听到了那些話。

他張了張嘴,本想向她解釋,但是從嘴里說出的,卻是另外那些詞不答意的話,「剛才和長亭在這里走走,正準備離開,听到這邊有聲音才過來看看。」

九雅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那身影孤單飄渺,好似隨時都會被風吹走一般。傅清言忽然覺得心里好痛,好像這個背影將會就這樣永遠定格在那里般,他將盡其一生都無法觸及。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瞬間,他非常想將這個背影留住,甚至想再看看她的臉面,好似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這一次後,他將再無機會看見她這清妍的容顏。

他情不自禁低聲喚道︰「九雅……」

九雅頓住。

她沒有回頭,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貪婪地望著她的後頸,那里的肌膚白皙而細膩,陽光射下來,連皮膚上的絨毛都幾乎清楚可見,如此,更是泛起一種近乎透明的美麗。

他用一種仿似風吹輕鴻般的聲音低聲道︰「不管別人說什麼,但請你相信三弟對你的情意。這個世間,你若是想有個依靠,那麼三弟便是你最堅實的肩膀。但是前提是,請你務必也愛惜他,三弟……他受過很多苦,他很好,除了一個真心疼他的人,他什麼都不需要。若是他哪一日真有什麼不測,也務必請你讓他幸福到最後一刻。」

他忽然間好像有很多話要交待一般,停了一下,又低聲道︰「大哥也想看著你們幸福,可是又怕很多嫌言碎語,以後,你們的事我再不會插手,你們兩……以後好好過吧……」

九雅始終沒有回頭看一眼,待他終于沒有了聲息,便端端走了開去,若是她能回頭看一眼,看到男子悵然若失的神情,她或許會大罵他,能將他的痴戀罵醒的話,日後,她或許也會心安很多。

傅清言低嘆一聲,站了一會,正欲離開,微一側目,就看見地上一塊清透的黑玉石在陽光下泛起溫潤的光,隨手撿了起來,定楮一看,玉石上用極粗獷的字體刻了「九雅」兩個字。

他微怔,難道這是她剛才掉的?他趕緊追出去想還給她,然而園子外面已經不見了她的蹤影,他手握黑玉石,上面似乎還殘留著她的香氣。他又嘆了口氣,還是等一會讓易之拿去還給她去吧,省得她看到他不開心。

傅譽隨著劉百年進了憶蘭居,但見安平候一臉沉靜地坐于書案前。他指了指書案對面的椅子,「坐吧。」

傅譽慢慢坐下,「爹找我有什麼事?」

「最近可有和你外祖書信來往?」安平候問道。

傅譽抿了一下唇角,「年前曾通過信。」

安平候低沉道︰「他老人家身體可還好?」

「好像還不錯。」傅譽一臉疏淡。

安平候沉默了一下,「今日那神醫已經把我被封的經脈治好,醫術好像很不錯,你日前可有請那神醫幫你診過病?」

「已經讓神醫看過了,她說從未見過這種病癥,很是無能為力。」

「嗯,你的病,我知道你外祖還在給你四處求醫,好像一直都無果。如今他年紀也大了,他一人在魯西這麼多年,趁這個時候,不如你帶著你媳婦去魯西陪陪他老人家吧。讓他也享享天倫之樂。」

傅譽吃了一驚,他這個父親,從未在他面前提起過他的病的事,也從未說過要給外祖敬孝的事。不管何時,少言少語,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今日是出于什麼原因,居然兩件事都一起做了?

安平候似乎知道他有所疑問,但是他不是一個喜歡解釋的人,「現在我腿腳好了,也會著人再去給你尋醫,我這里已經書了幾封信,會讓一些昔日好友幫著尋訪名醫。」

他朝身後喚道︰「百年,你去世子那邊將我上次借他的的印章拿來,對了,也叫世子過來一趟,說我有事交待他。」

劉百年應了一聲,傅譽實在有些不能適應這個嚴肅的父親突然之間的態度改變,起身道︰「我去大哥那邊吧。」

安平候沒出聲,傅譽有些腳步匆忙的出了書房。這樣一個似乎在為他著想的父親,讓他感覺又陌生又恐慌得很。這麼多年,父親對于他只不過是一個威嚴的代名詞,至于關愛與問候,全都是遙不可及的事。

傅清言回了南天居,巧雲和易之都站在門口,他們看見他,易之高興道︰「世子快來看看吧,剛才成衣鋪子里送來了好些衣裳,姨娘說要讓你挑幾件喜歡的。」

傅清言被他們兩人拉進內室,果然看見床榻上擺滿各色成衣,多半還是夏天的,便奇怪道︰「現在還沒到換季的時候,怎的就送了這些衣來?」

巧雲挑了其中一件丁香色掐金線的袍子過來,「姨娘說世子的夏衣太少,怕到了季節趕不及,便叫人先給備著。來,世子先把外衣月兌了試試這件,若是不合身,還可以叫裁縫再改改。」

傅清言笑道︰「這個季節讓我試薄衫,真正不合宜得很。」

巧雲知他向來親和,倒也隨便,她幫他月兌下外袍道︰「有什麼不合宜的?又沒讓穿出去,只在屋子里試試,誰也看不見。」

傅清言隨她把外袍月兌下,隨手把捏在手里的黑玉石也小心翼翼放在了外袍旁邊。待把夏衣穿上,易之在旁邊羨慕道︰「世子爺穿什麼都好看,這隨便一件衣袍穿身上,都好像專為世子爺訂作的一樣,玉樹臨風得很。」

巧雲也笑著稱贊,「真是好看得緊……」

「你們都在說什麼,這麼開心?」隨著這一聲,一臉笑意的傅譽走了進來。

「說我穿了新衣好看呢。」傅清言笑道︰「三弟過來有什麼事麼?」

巧雲和易之知趣的退了出去,傅譽也笑道︰「爹讓我來拿他的印章,他現在要用,對了,還讓你現在也跟我一起過去一趟。」

一听是安平候要印章,傅清言趕緊道︰「你等一下,我去書房拿。」

傅譽隨便坐了下來,頭一低,一下子就看到了傅清言放到桌上的那塊黑玉石。他不敢置信的待要拿起來看個仔細,傅清言已經進來了,他將放個印章的朱紅盒子遞到他手里,「你先拿著,待我換了衣我們一起去。」

傅譽若無其事的接過盒子,正要說話,就見蕭姨娘走了進來,「清言,剛才太子府那邊派人過來,說皇太孫殿下找你有急事,叫你馬上去一趟。」

傅清言怔道︰「爹說有事交待我,我還是先去爹那邊了再過去吧。」

蕭姨娘白了他一眼,「你爹的事回來再听不行麼?皇太孫什麼時候叫過你這麼急的事?肯定是十萬火急,別耽擱了,來請的人還在外頭等著呢,別讓人久等。」

傅譽看他有急事,只好道︰「大哥先去吧,我到爹那邊給他說一聲就行了。」

傅清言點頭道︰「就說我晚上回來再去他那邊。」

傅譽擺了擺手,便走了。傅清言回頭換過衣,忽然看到桌上那黑玉石,才想起剛才沒有給傅譽帶回去,心里有些懊悔自己的忘形。蕭姨娘看他盯著個黑玉石看,不由催促道︰「快點走吧,還在等什麼?」

傅清言無奈的將那玉石放進兜里,便與易之一起出了門。

等到得太子府,有人就將他迎到了傅璟雯的院子里。此時傅璟雯已著人在小廳堂里擺了酒菜,且還有酒在爐上溫著,她把他迎上坐道︰「大哥總算來了,你妹夫已經等你多時。」

傅清言坐下,「究竟是什麼事,叫得這麼急?」

傅璟雯微微一笑,回頭吩咐道︰「去書房把殿下叫出來,就說大舅兄來了。」

侍婢應了聲出去,等得一會,拓跋越就面帶一點慍怒的走了進來。

傅璟雯見他神色不對,起身問道︰「怎麼啦?」

拓跋越沉了一下臉,「沒什麼。」

其實哪里沒什麼,根本就是有什麼。剛才吳敬回來稟報,這次又讓傅九給逃了。想不到他布置得那麼周密,派了三十多人就為暗地強行擄走他,結果人卻被人偷梁換柱,從馬車里出來的青紗蒙面人是假的,真的等他們發現的時候,已經逃得無影無蹤。而那個假的,據吳敬說,身手高得出奇,那麼多人居然都沒將他攔住,光天化日之下,身形如一縷青煙般掠上屋頂就逃了,根本無人能奈他何。

他從來沒有被人如此挫敗過,之前認為傅九不過是一個江湖郎中,孤身一人四處游走而已,他才一直掉以輕心,料不到他身邊居然還有如此高能異士。那兩個跟班他沒探過底,但是就光今天那人的身手,絕對可以在大夏武林中排上名號。

那麼,傅九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具體的身份真的只是一個郎中嗎?

而他越是顯示神秘難測,他越是要將這樣一個有著神秘背景的人給挖出來,不為別的,光就這一而再的讓他挫敗,將他耍弄于股掌,他都應該要狠狠地懲戒他一番!

傅璟雯討了個沒趣,但是她也不能說什麼。只好用婉轉的語氣說道︰「大哥听你找他有事,便急急的趕了過來,相公先坐下來和他談吧。」

拓跋越坐下來望著傅清言開門見山道︰「之前我接到武德那邊的稟報,說有一伙非常凶狠的山賊在那邊打家劫舍,官兵出動無數次都是無功而返,听說在當地影響極大。你也知道,我曾經在武德那邊干過兩年,馮郁峰是我好友,他害怕此事捅到皇上面前,便叫我務必幫他找一個高人將那些山賊給治了,我現在本就因為霍亂的事忙得抽不開身,左想右想,只有請你過去幫忙把那批山賊給滅了。」

傅清言尋思道︰「不過是一批山賊,用得著如此大動干戈麼?再不濟,多派點人手,不至于將山賊拿不下來。」

「大哥不知道,那些山賊來自于民,藏于民,每一去抓捕,他們就躲得無影無蹤,此等事又不能太擾民,所以那邊才要求派一個足智多謀的人去。听說當中還有兩個實施抓捕的一個校尉和副尉都被人事後殺死,鬧得人心惶惶,恐怕不日就會鬧到京城里來,到時候不僅不好收場,我將還會失了武德那邊的人心。所以此事務必讓你幫我出面去抹平,斷不能鬧大。」拓跋越邊說邊給他倒著酒。

酒是好酒,宮廷玉液,醇香凜冽,拓跋越給他滿上了就做了一個喝酒的手勢,傅清言不得不將杯子端起來與他稍踫,皺眉道︰「妹夫手下足智多謀的人何其多,又為何會選中我?」

拓跋越笑了,「那些人都是一些辦事讓我不放心的,而所有的人,我除了信任大哥外,還有誰可交托此重任?此事是萬萬馬虎不得的大事,所以請大哥一定要給我一個面子。」

傅清言沉默不語,慢慢喝著酒,腦中仍回想著九雅那一個飄忽的背影,想到悵惘處,他真的想出去一段時間避避。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擔心她出事,更擔心傅譽出事,現在京城霍亂流行,若是他們因此而被傳染,有個什麼不幸,他連趕回來都來不及。

想到傅譽,他更放不下心,這麼多年,都是他一直守在他身邊,希望近前照顧他,無非是希望他有個什麼事他能及時照應。此一去,並非一日兩日的事,若是當中發生了什麼事,又怎麼辦?

他思慮及此,便斷然回絕道︰「不是我這個大哥不願幫你,實在是諸多事宜未能放下,請恕罪。」

他說著一口就將酒飲了下去。

拓跋越和傅璟雯同時變了臉色,傅璟雯微斥道︰「大哥還有什麼事宜放不下?你在兵部只不過任了一個掛職,清閑得很,你這次去武德,還可以鍛煉你的智計和能力,為什麼不去?」

傅清言只是搖著頭,「我自認能力不夠,你們另請高明。」

見他如此絕決,傅璟雯氣得臉都白了,拓跋越亦是極度不悅地抿緊嘴。三個人各自沉悶地吃喝著,只待得一會,傅清言只覺手足都軟弱起來,以為酒喝過了,便不勝酒力地趴在了桌子上。

拓跋越見時機差不多,便招人進來道︰「來人,將世子扶進馬車,直接送往武德。」

傅璟雯則附在傅清言耳邊小聲交待道︰「大哥,小妹就算求你了,請你務必幫我相公這一次,好不好?」

傅清言微睜開眼,很想說不好,然而他已經被兩個大漢架起,很快就把他塞進了一輛寬敞的馬車,易之早已坐在里面。

他把傅清言扶得躺下,傅璟雯跟過來叮囑道︰「路上定要好生照顧世子,這一路上殿下派了一隊護衛相送,要盡量早日趕到武德,知道不?」

易之點頭回道︰「奴才明白,一定不負姑女乃女乃所托。」

傅清言半睜著眼,听著他們的話語,只覺無奈又無力,原來他們早就打定主意把他送武德去,連身邊的小廝都知道,唯獨瞞著他。那麼姨娘也是知道的吧,他們為何一定要讓自己去武德?會不會是有什麼大事情發生?

馬車已啟動,外面有馬蹄聲響,想必是眾多護衛所騎的馬聲。因為無力,他只能睜著眼望著車頂,隨後暈暈乎乎又睡了一覺,醒過來的時候,只聞馬車外面有夜鶯叫喚的聲音,分明已是夜半時分,早已出京城。

他嘆了口氣,想坐起來,易之忙過來問道︰「世子想要什麼?」

「喝水。」

易之趕緊就要為他倒水,然而此時馬車突然卻停住了,只听外面有人喝道︰「什麼人!」

易之一驚,推開車門朝外看去,在這條隱隱綽綽的山道中,就在距馬車半箭之地的方,竟有無數個黑衣騎士殺氣騰騰橫于山道上。他嚇了一跳,趕緊縮回車中道︰「世子,好像有山賊攔截,怎麼辦?」

傅清言勉強揉著太陽穴,「我好像是被下了藥,渾身軟綿綿的提不起勁來。既然他們有膽把我放馬車里,想必派來的護衛也不是膿包,我們就坐在馬車里靜觀其變吧。」

馬車外,一隊二十多人的護衛,對面是一時也看不清具體數目的黑衣騎士,左邊,是陡峭的山壁,中間開出的山道雖然較寬,但是在山道邊緣之下,就是急湍的流水,黑夜里,隱約還能听到那山澗中轟轟的流水聲。

護衛頭領望著對面的人影,不由倒抽了口氣,其實他明知道,晚間行此山道最為危險,但是皇太孫妃一再交待必須要連夜趕路,盡快離開京城地界才行。于是他不得不帶人打醒十二萬分精神星夜急趕,可是結果,似乎並不是太妙。

他再次提聲道︰「對面何人,請報上名來!」

就在他的話音剛落之際,對面的黑衣騎士驀然齊齊拔身飛掠而起,他們身如閃電,有序的拔刀朝他們砍過來。護衛頭領大喝︰「看緊馬車,必要護得世子安全!」

同時有不少護衛挺身而出,揮刀而上,一陣緊促的金鐵交鳴後,就見有護衛和對方的黑衣人迎頭倒下。然而黑衣人悍不畏死,躍起來又是揮刀猛砍。

轉眼之間,黑衣人與護衛就相應交接,此時黑衣人不僅人多,身手更是個個強手。他們身形猛烈,手法狠辣,兩三個人合圍一個護衛,悶不出聲,刀刀致命,護衛們在他們猛烈的攻擊下,很快就倒下了一大半,紅血黑夜,山道充斥著一片血腥的肅殺之氣。

不知什麼時候,天上的明月被風卷來的雲所遮擋,層雲堆積,柔和的月色在黑雲籠罩下瞬間被遮蔽殆盡,山間冰冷的寒風又肆虐在天地間。

搏殺仍在繼續著……

刀光劍影中不時有人慘呼著倒下……

無法再將馬車護于安全之地的剩余護衛們拼命抵抗著,然而敵人全然沒有放松半分,整個山道上除了刀砍入骨入肉的聲音外,就是低沉的悶哼聲。

易之在馬車里瑟瑟發抖,顫著聲音小聲道︰「世子,怎麼辦?他們殺過來了,護衛們根本不敵……」

傅清言微睜著眼,將車簾撩起,望著天際烏黑的雲層,感覺那里藏了無數凶猛的野獸一般。此時他心底里沒有恐懼,沒有怨恨,只有對即將離開人世的一種嘲諷。他的親生母親,他的妹妹,這都是他至親的人,不知道她們出于什麼目的,就這樣把他送在了虎口之中。讓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雪亮森寒的劍刺進自己的胸膛。

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懷疑他來錯了這趟人世,身邊的人,似乎都與他格格不入,如果最親的親人都這樣待他,那麼他忻願,若是有下輩子,他寧願做一個無衣無食的農夫,不願再次面對親情的無情!

當最後一個護衛的血飛濺到車門的時候,傅清言已經緊閉雙目,只緊握著手中刻著那女子名字的黑玉石,靜靜等待死亡的來臨。

當車門被無情粗暴的踢開,易之已經嚇得快暈過去,他驚恐地看著一個粗眉大漢探進頭來,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哈哈,你們都來看,這位所謂的世子爺知趣得很,也罷,就賜他一全身!」粗眉大漢回頭大聲笑道。

傅清言又睜開眼,面目平靜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那大漢回頭用他的厚背大刀一台他的下巴,惡聲惡氣道︰「世子,死到臨頭,還管我們是什麼人有用麼?如果覺得冤枉,到時候向閻王老兒告狀去吧,與我們無關,哈哈……」

風中有一個低暗的聲音問道︰「可有驗明正身。」

「已經驗明正身,正是那位安平候府世子。」

「好,賜他全身,趕車!」

傅清言閉上眼,此時此刻,萬物須彌都已成腳下芥子,惟望來生老天能還他一個清明。

有人狠狠在馬上刺了兩刀,馬兒負疼悲嘶,被逼著沖向那山澗狂奔而出,當馬車翻滾在山石上的時候,便听得一陣驚恐絕望的哀號聲激蕩在山間。很快,听到馬車重重落水聲,兩人一馬一車,徹底被淹沒在黑暗中,沒了聲息。只余瞬間變得寂寂的山道飄著可怖的血腥味,寒鴉嘶鳴。

傅譽和安平候難得心平氣和的在一起談話,兩人直說到日暮西山,傅譽才回了淳華院。

九雅臉上略有蒼白,平靜如初,親自為他打水洗臉換衣。她給他系著衣帶,「相公,當日你讓大哥去我們府上代你求親時,可有還說過什麼話?」

傅譽一臉淡淡,「只讓大哥代我求親,哪里還有什麼話好說?」

九雅的手上頓了一下,「真的沒有說過什麼奇怪的話?」

傅譽低頭盯著她的頭頂柔軟發絲,眼珠烏黑清亮,「娘子今天這麼問,難道你是希望我們說過什麼奇怪的話?」

九雅暗嘆了一口氣,他就是這樣,每次問他什麼話的時候,他要麼避而不答,要麼就會反問過來。她真的不喜歡這種性格,他喜歡萬物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麼她呢?就該當那個被掌握的人嗎?忽然之間,她發現她完全不了解他,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仿佛是一個她從未看清楚過的陌生人。

她決定還是把話說清楚,不論他是居了什麼心思說那轉房的話,都應該要給她一個交待。是好也好,是歹也罷,不問清楚憋在心里,她以後的人生都會非常不安。至于他所說的她能不能信,或是倍受打擊,都只有听天由命。

她微仰起臉,帶著希冀,溫聲道︰「當初你讓大哥去求親前,可有說過之後會將我轉房的話?」

傅譽目光微凝,當時是說過這樣的話,其一確實想哄得大哥答應,其二,只想自己恐怕也沒兩年好活,死後若大哥還喜歡她,轉過去的話,她也落得個好歸宿。只是這時日一多,早將此事忘到九霄雲外,與她的小日子越過越幸福,心底里越來越充實,幾乎都忘了那些病痛的事,那些胡言胡語早已扔得遠遠的,做不得半點數。

此時她忽然問出來,他不由心里一格登,此事只有他和大哥知道,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想到之前在南天居那塊他還未確認的黑玉石,突然問道︰「我送你的黑玉石呢?我現在想看一下。」

她和他說東,他卻在問西,九雅忽然之間就來了怒火,忍耐多時的火氣瞬時蓬勃了起來,驀然大聲道︰「你個混蛋,為什麼要說轉房的話?你就再不喜歡我,再想胡弄我,也不該這樣欺負人!混蛋!」

傅譽亦是抬起眉,驕傲霸道的性格哪能容得有人這般大罵他?結果他仍是忍了下去,冷著臉,伸手就向九雅的領口扯去,九雅不知他要干什麼,心里又氣怒交加,抓住他的手背張口就咬。傅譽抽了口冷氣,將她的下巴一捏,九雅情不自禁就松了口,他手背只這瞬間已被咬出深深細碎的牙印,隱隱有血絲滲出。

傅譽同時依然固執的將她的領口拉開,而脖子上,每日可見的玉石早已不見蹤影!

他眼楮頓時變得腥紅。

他一把將她抓到面前,惡狠狠道︰「是,我當時是說過轉房的話,可是那也是因為我要死了,我想在我死後給你一個比在我這里更好的歸宿。當時大哥喜歡你,我若不這樣求他,他也不會答應去代我提親!是啊,我的初衷是這樣,有什麼不對?而你呢?就把轉房的話听得真了不是?是不是現在就想到大哥屋里去?」

他聲音越說越大,最後幾乎都吼出了聲。

好在院子里的丫頭們早被聞到火藥氣息的寒子鴉趕了出來,讓這小兩口盡情的吵個夠。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九雅選擇了完全相信他的話,隱忍多時的眼淚竟是洶涌而出,捶著他的胸口,「你這個混蛋,你這個混蛋……怎麼可以和人說這麼混蛋的話……」

「是,我是混蛋,今天就讓你什麼是真正的混蛋!」傅譽一把抓住她的手,想到她把他送她的黑玉石送給了大哥,說不得如今心里還想著趕快被轉房過去,傅譽只覺一種即將被拋棄的憤怒佔滿心頭,心里像被蟲蟻咬食一般難受著。他像受傷的野獸一般狠狠將她的雙手困住,他嗚咽著,低鳴著,他撕著她的衣,讓衣裙變成一片片的碎片散落在地。

九雅驚恐,不知他突然為什麼會這樣?她不斷往後退,她的避讓更讓他怒火中燒,他狠狠咬著她的唇,又將掙扎著已經在瑟瑟發抖的女子狠狠壓在床上,他看不到她的驚恐,听不到她的哀求,只狠狠肆虐著。動作粗暴而狂野,這一時間,他凌虐著她的身體,然而卻痛著他的心。想到她心向大哥,他的心都已碎,理智被妒火擊敗,他想他快要瘋了!

九雅推拒著他,然而他眼眸腥紅,她越是推拒他越是粗暴,本來是她來質問他,她不知道他忽然之間為什麼就發起了狂。她叫他溫柔一點,他卻是半句也听不進去,她只覺身體好痛,有一種被強暴的屈辱瞬間擊中她的神智,這個人,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她胡亂抓撓著他,他根本不顧,最後,她不哭不說了,閉上眼,任他發泄著莫名的怒火。

良久,當身下人兒安靜得宛如沒有了氣息一般,傅譽終于緩過神來,他的怒氣已全息,剩余的,只有憐惜,他伏在她身上輕輕親吻著她,低聲道︰「九雅,記著,你是我的,不準看別的人,更不準想別的人,我愛你,你知道嗎?大哥那邊你就不要想了,我是不會放你過去的,死也不放。」

他的話像在發著誓言一般,緊閉雙目的九雅只覺如此可笑,這個人,才剛對她莫名施暴,轉眼就用這種言語來哄,真的當她是三歲小孩?她死死的扣著十指,不讓自己的哭聲和眼淚突破她的底線流溢而出。

看著她身上剛剛被他留下的青紫吻痕,傅譽又好生後悔,然而一時又拉不下臉說他錯了,只能像個傻瓜一般抱著她,希望她能原諒他的過錯。

見她一直不理不睬,傅譽無奈,只得起身。待他才起,九雅翻過身去,留給他一個冰冷的後背。

他張了幾次嘴,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後悔之余,又是羞愧。他默默起身,將四散的衣裳找來慢慢穿在身上,又將那些破碎的布片收拾好,才開門去叫雨蝶打熱水。

雨蝶在院子外頭,自然也知道兩位主子又吵架了,無奈的嘆著氣,便叫了小丫頭去廚房燒熱水。

傅譽正待進屋,此時傅璟雯身邊的嬤嬤急急跑來大聲道︰「三爺,不好啦,剛才我們主子接到消息,說是世子爺在去武德的路上出事了,叫您快去那邊看看。」

傅譽心里一振,「去武德的路上?世子怎麼會去武德?」

那嬤嬤急得直擺手,「三爺現在就別問了,太孫殿下已經先行,事情應該很緊急,請三爺趕快趕過去。」

盡管之前對傅清言還有一些想法,但是畢竟兄弟情深,這麼多年的情份,豈是一點小矛盾就能折殺的?他本也不知道怎麼面對九雅,正好也借此讓各自冷卻一下。傅譽轉頭就對裴媽媽交待道︰「告訴少女乃女乃,我先過去看一下,稍後就會回來。」

裴媽媽應了聲是,傅譽就趕緊帶了寒子鴉趁夜往去武德的路上趕。

九雅躺在屋內,裴媽媽進來把傅譽的話轉達了,見她未答話,便忍不住嘆了口氣道︰「少女乃女乃,我們這些女人生就該三從四德,以夫為天,男人都是應該好生服侍輕哄的,你這般給他臉色看,恐怕寵得一時,時間長了,也會生得外心。少女乃女乃還是改改脾氣吧。」

九雅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這里的女人都信奉以夫為天,百依百順,憑什麼她也要那樣?今日本就是他的錯,他不來向她道歉,卻叫裴媽媽來說這等話,真的就想把她壓得死死的嗎?果然說女人不能太依靠男人,到了最後,便會連自我都沒有了。日後若就是這樣相處下去,他時不時來發一下神經,這種日子她絕不準備跟他繼續過下去。

她不出聲,裴媽媽只好出去,水打進來後,九雅讓她們出去,她一個人靜靜洗過,看到身上的傷痕,卻再也沒有眼淚可流。

再上床的時候,身下忽然被一個冰涼的東西硌到,她模起來一看,卻是傅譽那個據說十七年來都未離過身的玉墜。她狠狠地將這東西丟在枕下,總算也從他身上扯下了一物。

直到天亮,傅譽都沒有回來,而院子里的人仍照常作息著。

九雅帶著微腫的眼去給老夫人請安後回來,秀彩就急急跑了進來,把她拉到一邊小聲道︰「少女乃女乃,不好了,昨晚上季掌櫃被皇宮里的人請了去,好像要季掌櫃把所有的藥材都捐出來,季掌櫃不敢答應,就推說要問老板。今天一大早皇宮的人就佔滿了藥鋪,非要見到你不可。季掌櫃一再說他也不知道老板在哪里,來時便來,走時便走,他也無法聯系,正僵持著呢。」

九雅問道︰「皇宮的人?具體是皇宮的哪個人?」

「季掌櫃說他是見到了皇上和皇後娘娘,因為他知道少女乃女乃是要散鋪子的,便冒著欺君之罪沒有將少女乃女乃說出來。如今他們逼著,該怎麼辦?」

「這事你別急,給我說清楚,可知皇上和皇後娘娘親自過問,可有說準備把藥材用到何處?」

秀彩想了想,也不敢肯定,「好像是說送到染病的重災區吧……」

九雅沉思著,傅譽一直不希望她拋頭露面,整日就圍著他打轉,可是以他昨晚的所作所為,實在讓她感覺後怕,她害怕日後她真的要變成一個以他為中心沒有自我的女子。他喜她喜,他悲她悲,這都無可厚非,萬一某一日愛已逝情已淡拋棄了她呢?難道她也要像一個深閨怨婦一般沉郁而終?

都說情意在時便如寶,但是此情誰又能保證會長長久久,永不變質?到那個時候,她豈非要變得一無所有?

想到這里,便輕輕道︰「你只讓季掌櫃說,藥材有限,病患卻多,就說他老板那里還有不用這些藥材就可以治霍亂的法子。再其他的什麼都別說,我自有分寸拿捏,知道沒有?」

秀彩得了囑咐,重重點頭,便去了。

正當九雅在吃飯的時候,她忽覺頭頂陰雲密布,冷風從遠處吹來,好像即將有一場大暴風雨一般,令人心底難安。

就在這時,院門口已經拉拉雜雜來了一大仗人,當頭的,是老夫人,側旁是蕭姨娘,後面有三夫人,聞采荷,多日未現面的明瑤姑媽,然後就是拉雜一大堆丫頭婆子,甚至還有粗壯的護院跟在最後面。

這個陣仗,讓九雅又想起她剛剛進候府的時候,候府里的人隔三差五就會這樣來與她對峙一番,這一次,難道她們又想在她身上生什麼事?

老夫人由陳媽扶著,站在院子中央盯著她,驀然一聲喝道︰「宋九雅,你可知罪?」

淳華院的丫頭婆子一時也圍了過來,九雅拿帕子慢條斯理擦了擦嘴角,站起身來走到老夫人面前福了福,「不知女乃女乃又要來問孫媳什麼罪?」

老夫人臉上的皺紋都跟著跳動了起來,「放肆!像你這種奸狡之人,怎配當我孫媳?好個膽大的,居然以庶代嫡,干下那等欺蒙詐婚之事,還不快給我跪下?」

九雅心里一跳,代嫁之事傅清言不是說已經處理好了嗎?今日這些人怎麼又會拿出來說事?傅清言呢?此時怎麼不出來說話?

她忽然憶起,昨晚太子府那邊來報說傅清言在去武德的路上出事了,難道這是蕭姨娘故意支走傅清言,隨後又以此叫走傅譽使的詭計?那麼現在能說事的傅清言不在,傅譽這個能頂事的人也不在,意思就想趁此弱勢之時對自己開始發難嗎?

才老夫人雖然氣勢雄威的要她跪下認罪,她自然不會真的就跪下去。只是淡淡掃著眼前一眾人,半晌才道︰「女乃女乃今天這麼大的陣勢,難道就是來問這個有的沒的罪名?可是孫媳是冤枉的,完全不知你們在說什麼,何罪之有?」

此時已經有人給老夫人搬來了一把椅子,老夫人沉臉坐下,目光咄咄逼人,「冤枉的?沒罪?來人,把黃媽媽和李媒婆請上來,看她們如何證明你是個假冒頂替貨!」

隨著她這一喝,雨蝶就看見從最後面走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之前肖氏身邊的黃媽媽。後來被趕出了府,想不到這時候還能來作亂。

老夫人問黃媽媽,「你可把面前這位少女乃女乃看清楚了,她究竟是宋府的八姑娘,還是九姑娘?」

黃媽媽站在老夫人身前,吊眉吊得更高了,陰狠地盯著九雅半晌,才又回身恭敬道︰「稟老夫人,她正是宋府的八姑娘宋九雅,絕對不會是九姑娘宋金芸。」

蕭姨娘陰森開口道︰「那宋九雅和宋金芸,哪一個是嫡女,哪一個是庶女?」

黃媽媽回道︰「宋九雅是庶女,宋金芸才是嫡女。」

蕭姨娘點了點頭,又問李大嘴,「李媒婆,你告訴給這位假少女乃女乃听,當時你去宋家提親時,宋家主母怎麼說?」

李大嘴哈著腰道︰「那肖氏說,太子指定十三歲的九姑娘是嫡女,名字叫金芸。」

老夫人冷看九雅,「你可听清楚了,我們當初求娶的是你妹妹宋金芸,為何如今出現在我們面前是庶女宋九雅?誰給你們膽子,干下此等偷梁換柱之事?」

裴媽媽和熊媽媽幾個淳華院的人是嚇了一跳,到如今,她們也是第一次听到這等事,原來當初太子指定求娶的是九姑娘宋金芸,並非眼前這位少女乃女乃。她們都面面相覷,如果真是代嫁,這下子事情豈非會很不好收場?按律例,最起碼也會被休送回娘家,宋家再將真正的九姑娘抬過來。

她們一臉憂心地望著九雅,九雅卻是一臉淡然,不緊不慢道︰「女乃女乃,你可听清楚,當初李大嘴是給大哥去提親,她是按了太子的意思向金芸提親。可是孫媳能嫁給相公,是大哥親自向我母親提的我的名,大哥求娶他的九妹,相公讓大哥求娶我,這有什麼沖突?又有什麼代嫁之罪?如今不能因為大哥沒能按著太子殿下的意思娶了九妹,就倒過來說我是假的。不信你們可以去問相公和大哥,他們當初可是議定的求娶我宋九雅?」

她如此一說,把事情幾乎就撇了個一干二淨,明瑤姑媽忍不住掩嘴悶笑道︰「譽兒媳婦好一張利嘴,好像也說得在理得很,清言未遵從太子的意思去娶人家宋府九姑娘,但是他卻很好心的替譽兒把宋府八姑娘給迎了進來,現在大家伙不去怪清言沒遵上頭的意思也就罷了,怎麼反而還來怪人家譽兒媳婦?」

老夫人听得大怒,回頭喝道︰「閉嘴!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明瑤姑媽撇了撇嘴,小聲嘀咕,「我本來就說的實話,老祖宗干麼要喝斥我?」

九雅也是笑道︰「看來還是姑媽是個明白人,沒跟著一些不明事理的人一起起哄啊。」

明瑤姑媽撫著下巴一笑,「姑媽也是個就事論事的人。」

蕭姨娘回頭狠狠剜了她一眼,隨後冷冷問著九雅,「是麼?事情若是照你這麼說,難道還是我們弄錯了?可是……」

她放緩了語氣,目光像毒蛇一般盯著九雅,「我們到了戶部去查,為什麼查到上面記載著你宋九雅是嫡女?這又該當何解釋?」

九雅心里一沉,怎麼會這樣?傅清言不是說他已經讓人改了麼?他們為什麼還查得到?

蕭姨娘冷笑一聲,「你以為叫人在戶部隨便一改就成了麼?私自篡改在錄記載,可是違法的,哪個人願意擔這個罪,而不把你的丑行揭出來?」

一直憋著嘴巴的聞采荷此時也不忘落井下石,忽然笑道︰「哎喲,三弟媳,呃,不是,應該是宋九雅,你的膽子也蠻大的啊,居然敢上戶部叫人營私,現在還抵賴,嘖嘖,雙罪齊加,這罪可就大了。」

九雅沒料到蕭姨娘如此神通廣大,連到戶部被改的事都知道。不過,這當中,想必太子府的人出了不少力,而自己若犯此罪,被休出去事小,恐怕他們要認真追究起來,又是太子府親自動手的話,怕是整個宋家都不保。怪只怪,當初那肖氏眼光短淺,將事情鬧到了這一步,如今還要讓整個宋家都跟著陪葬,難道真的就是她所願意看到的?

老夫人厲聲一喝,「宋九雅,你現在還有何話好說?哪怕你狡辯,也難以隱瞞你代嫁和詐婚之罪。我們現在不管你觸犯了大夏什麼律例,但是絕不容一個冒名頂替的東西還留在府里!來人!立即將宋九雅趕出候府,休書隨後送出!」

人家有證據在手里,九雅此時也真的無話可說,可是雨蝶和春菊眼看少女乃女乃要被趕出府,還要被休,這簡直是讓少女乃女乃去死啊。她們兩人跑出來齊齊跪到老夫人面前求道︰「求老夫人恕罪,我家少女乃女乃什麼都不知道,都是我們太太做下事,求您看在少女乃女乃還孝敬您的份上,饒了少女乃女乃吧?」

老夫人身前的孫媽媽凶悍地一腳踹到春菊胸口,罵道︰「賤婢,果然賤人身邊的都是賤婢,你們少女乃女乃犯下如此大罪,膽敢以庶代嫡,依大夏律法可是要下監問罪,我們老夫人仁慈,只趕她出府送她一紙休書,就已經很便宜她了,你們幾個賤婢還想怎麼樣?」

春菊不敢呼痛,倒在地上又爬起來跪著哭道︰「求老夫人開恩,求老夫人開恩,您這樣趕少女乃女乃出去,分明是叫少女乃女乃去死啊……」

蕭姨娘大怒,「還膽敢在此威脅,來人,先把這個賤婢拖出去打死!」

她一聲令下之後,兩個護院就沖了過來,春菊還在大叫老夫人開恩,根本不管自己的安危,九雅本是想去拉她們兩人,但見他們居然想打死春菊,頓時也是大怒,顧不得暴露身份,當即大聲道︰「青衣魅影出來,若是今日敢有人對我的人動手,手下就別客氣!」

隨著她的命令聲,兩條青影自牆頭飛快掠出,還不待兩個護院挾起春菊,他們兩人已經橫著身子飛了出去——以他們的身手,普通的護院又如何應對得了?

兩個護院慘呼著,像被甩的草把一般重重地撞在了石牆上,砰通一聲,又摔落地上,在地上滾動哀號。

只這麼轉眼間,兩個護院就受了傷,蕭姨娘等人大驚,再一細看出來的是兩個精瘦漢子,老夫人一拍椅背,更是怒不可遏,「好你個宋九雅,居然在院子里私藏男人,此等婬婦,我們候府斷不敢留,來人,把大管事叫來,多叫些人,把這些污穢不堪的東西馬上清理出去,我們候府不是藏污納垢之地!」

青衣魅影一身冷肅,听她說話如此無狀,伸手就待教訓她,九雅一把將他們喚住,冷笑道︰「老夫人,不用你再叫人來相趕,我等馬上就會離開候府。只不過,請您和蕭姨娘都把我現在說的話記住,今天是你們兩個齊心攜力把我趕出候府,讓你們舒心,讓大家看笑話,他日,如果你們不下跪求我,我是絕不會回來!」

蕭姨娘像听到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冷嗤道︰「笑話,你這麼個東西出去才叫清理了門戶,還想他日我們求你進來?恐怕你想等到下輩子也等不到!別嗦,快快帶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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