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妝措 第四十一章 謎影(八)

作者 ︰ 林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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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這群人的那一霎,年輕的中校軍官突然從報紙里抽出一支槍,近前兩步抬手對總司令的心口摳動了扳機。槍聲響起,余音在大廳里久久未散。說時遲那時快,唐七飛身擋在了他面前。與此同時,幾名警衛一齊撲上去制服了年輕校官,奪走了他手中的槍。那名校官掙扎著大喊︰「你霸佔了我堂兄的軍隊,趕走了我的兄弟,我要血債血還」

唐七渾身是血,捂著肩上的傷口咬緊了牙關。總司令上前扶住他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容禮,我就成為第二個廖先生了。」衛隊長厲聲大喝︰「全樓內外戒嚴,緝拿余犯。」一隊隊士兵迅速涌入了大樓。

婉頤昏昏沉沉地坐在醫院走廊的長凳上,走廊兩頭的門大開,夜風穿進來冷颼颼的,她不由自主地抱緊了身體。小粽從走廊盡頭小步向她跑來,一臉失望地說︰「姐,周院長臨時要上一台緊急手術,語諾姐參加了戰地醫療隊,準備去東征前線不在醫院。」

婉頤無力地睜開眼楮,輕聲道︰「行了小粽,一點小病小痛,以後不要總麻煩周院長。」

「姐……」小粽無語。蘇家以前看病走的是特別通道,有專門的醫生接待。但是現在廣州戰亂不斷,醫療資源嚴重饋乏,無力再撥出人手單獨接待豪門貴客。

「扶我起來,去門診吧。」婉頤說著便扶住小粽的胳膊,努力站了起來。小粽小心地扶起她往不遠處的門診室走去。

忽然,一陣救護車刺耳的鳴笛聲由遠及近,不知為什麼,婉頤心驟然狂跳不止,她緊張地抓住小粽問道︰「小粽,出什麼事了嗎?」。剛才還潮紅的雙頰變得十分蒼白。

小粽見狀連聲安慰道︰「醫院里時常會听到救護車的聲音,就象在戰場上听到槍聲一樣,沒什麼大不了的。」

迎面幾個人匆匆而來,周院長帶了幾名醫生走進了前面的急救室,他趕得急,沒有看見不遠處站著的婉頤。不一會兒外面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醫生帶著幾名醫護人員抬著一個擔架沖進走廊,兩名軍官和一隊士兵尾隨其後。婉頤下意識往後閃了閃,好給擔架床留出一條通暢的道路。急救室里走出來一個醫生忙招呼道︰「快準備手術。」話音未落,一群人急急忙忙把擔架抬進了婉頤斜對面的急救室。

經過婉頤身邊,她下意識地朝那個躺在擔架上的人看了一眼。只見他雙目微合,軍裝上染著血。肩部靠近胸前位置的傷口作了急救處理,紗布上一大片殷紅。這一看,驚得婉頤天崩地裂,她扶著牆,勉強站穩身體,盡力喊了一聲︰「七少爺」小粽也看得目瞪口呆。

唐七眼楮微微一動,又緊緊閉上。

擔架抬進急救室,門外的紅燈亮了,兩名軍人一左一右守在近旁,士兵馬上在走廊分布開來形成了一道戒嚴線。婉頤顧不得孱弱的身體,一把推開小粽,跌跌撞撞跑到急救室門前。門口的軍人伸手攔住了她,「小姐,請您止步。」

婉頤難掩心中悲慟,急得直掉眼淚。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看起來這麼樣強大的人會躺在擔架上。腦海中不由得想起年前在火車站與他相遇的情景。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為我流一滴眼淚?」

「我只有鱷魚淚,你要不要」

她當時不假思索,答得輕松,此刻看著他倒下,眼淚卻是從心底冒了出來。「不,七少爺他不會死」婉頤默念著這句話,眼皮象灌了鉛一樣越來越重。

病房里很安靜,掛在病床前的輸液瓶里冒出一串小汽泡,咕嚕嚕的讓人听得揪心。小粽焦急地看著昏迷的婉頤,她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動。

迎霜帶了食盒推門進來。她把盒子放在靠牆的斗櫃上,輕輕地走上前看了看婉頤。她拍了拍小粽,示意他去吃點東西,自己在這兒守著。小粽悶悶地說︰「我吃不下」

迎霜一臉愁苦地坐在小粽身旁小聲道︰「看咱們小姐,誰不心疼,老爺太太剛過世,家里百事纏身,如今自己身體抱恙,偏偏七少爺又遇到這樣的事。唉,這老天爺怎麼不開開眼哪」

「誰說不是」小粽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腿,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稍稍解除心中的郁悶。

「雖說知道小姐喜歡的是白大少爺,可咱們心里都敞亮著,沒有七少爺,蘇家哪有這麼順順當當,他可是我們大家的救命恩人,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阿彌陀佛,菩薩要保佑他。」迎霜心痛自家小姐,更關心七少爺,她雙手合十虔誠地念了一句佛。

「剛才問那些軍官,他們說是軍事機密不讓打听。」小粽想起那位軍官的臉就有揮拳的沖動。「好在我又去找了周院長,他告訴我七少爺的手術順利,子彈取了出來,沒有生命危險。」

婉頤的手忽然挪了挪,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七少爺」這三個字便立刻清醒了過來。婉頤的嘴唇動了動,「迎霜,是你嗎?」。

「是我,小姐。」迎霜趕忙站起身湊上前,「小姐,好點了嗎?」。

婉頤努力睜開眼楮,喘息著說︰「迎霜,快扶我起來。」迎霜見她虛弱的樣子猶豫了一會兒,看她眼神堅定,只好拿了枕頭墊在她的背上,一只手扶住了她。

「我想吃東西」婉頤的氣息很弱,迎霜分明是听到了這句話,還是難以置信地轉過頭看著小粽,寄希望于他的判斷。好一會兒,小粽才恍然大悟道︰「沒听見嗎,婉頤姐姐要吃東西」

「哎」迎霜趕緊走到斗櫃旁打開了食盒,端出了瑤柱粥。她把粥端到婉頤面前,拿起勺子喂她。婉頤先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泯,接著是大口大口地吃,雖然嗓子干得生疼,她還是強迫自己吞了下去。吃著吃著,一滴眼淚滑了下來,她仿佛听到唐七在耳邊喚自己的名字。她現在所吃的每一口粥都是為了七少爺,自己病著起不了床,心里惦著七少爺,再急也只能干躺著。她現在終于明白,若連自己都撐不住,根本沒有資格去關心別人

看到婉頤一連吃了兩碗瑤柱粥,迎霜有點遲疑地問︰「小姐,二姨娘還墩了些肉骨花膠湯,您還想不想喝一點?」一些熱的食物進入胃里,婉頤稍稍緩過勁來,她輕聲道︰「你給我挑些墩爛了的肉,吃了好早點生些氣力。」迎霜應了,按照她的吩咐挑了小半碗連著筋骨的肉。婉頤生病體虛,原本吃不下這些太葷的東西,但她想著要早些去看七少爺,雖是味同嚼蠟,卻也硬是吃完了。見迎霜把碗收拾好,她長吁了一口氣,象完成了一件重要任務,閉上眼楮對迎霜道︰「我想休息一會兒。」

迎霜馬不停蹄地給婉頤吃這吃那,忙完了,心里也好象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小姐這麼主動配合地吃東西,自是心里有了主意想早點實現。這會听她說要休息,便扶她躺了下來,「小姐,我和小粽在外面,有事您就叫一聲。」迎霜和小粽關上了門,婉頤獨自一人沉在黑暗里。興許是藥力和食物共同的作用,她竟很快睡著了。

特護病區閃進了一個身影,守在門前的軍官輕喝︰「什麼人?」,那個人遞上了一張名片。軍官一看,歉意道︰「原來是警察廳華廳長。」華維遠點了點頭。軍官閃開了一些,華維遠推門進了唐七的病房。

唐七身上的麻醉未過,人還處在昏迷狀態。華維遠輕輕走到病床邊凝望著唐七。片刻,他輕聲道︰「想不到是你救了他,世界潮流浩浩蕩蕩,順之則昌,逆之則亡。即使精明如你,這一步也是走得險之又險啊」

後半夜,婉頤一身大汗地醒來,坐起來後覺得身子輕松了很多,試著下床走了走,腳步仍然有些飄,不過比起之前,體力已是有所恢復。她豫然打開門,迎霜和小粽正坐在門外的長凳上。見了她,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姐,是去七少爺哪兒嗎?」。小粽不用猜便知道她現在想去哪兒。婉頤點了點頭,見兩人還在猶豫,自己先移步前行,邊走邊說︰「不用擔心,我的身子我清楚,快走吧」

還沒到病房,守衛的士兵就把他們攔在走廊上,唐七的病房警衛森嚴。三人正不知怎麼辦才好,恰好見周院長帶著一名護士值班查房走了過來。「周伯父」婉頤遠遠叫住了他。「婉頤小姐,這麼晚了,怎麼是你?」周院長昨天去唐府給她復診,沈伯告訴她婉頤已經走了,沒想到在醫院里見到她。

「周伯父,一言難盡。」婉頤沒有辦法向他解釋。旁邊的護士答道︰「院長,蘇小姐昨晚入院,因為您在上手術所以還沒來得及告訴您。」

周院長歉意地笑了笑︰「待慢了蘇小姐,我這里簡直是分身無術,您現在看起來氣色還好,感覺好點了吧?」

婉頤連忙點頭︰「我已經好多了,這麼晚了您還沒休息,我這點小病痛斷不敢打撓伯伯。」她看在此耽擱了院長不少時間,忙道明來意︰「周伯伯,我來是想看看七少爺,他怎麼樣了?總要瞧上一眼才讓人放心。」(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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