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妝措 第三十六章出殯(二)

作者 ︰ 林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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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頤看了看天色,對還在猶豫不決的鄭探長說︰「今日是祭奠家父最後一日,過一會兒,許多政府要員將會來到蘇府吊唁,您如果覺得方便的話,可以帶人進去搜查。」

「這……」鄭探長又被將了一軍,頭上有些冒汗。來蘇家要人本來就不是什麼好差事,幾位探長踩在點上告了假,局長就把這事攤在他頭上,據說這次還是一位政界要人點名辦的案。局長雖然也有面授機宜,無奈兩方的勢力都對過于強大,真正站在風口浪尖上的時候,才知道原來還不是那麼回事。身後一個穿便衣的人把他拉到一邊悄悄說了幾句話,他的臉上立刻露出左右為難的神色。

婉頤見這些人不太好打發,只好退一步說︰「鄭探長,蘇家和廣州警局的關系一直融洽,你們既然是執行公務,我也不好為難你們。這樣吧,您派一個人在我們蘇家監視,一有風吹草動再緝拿我們,您看怎麼樣」

鄭探長一看有人給了一個台階下,趕緊連滾帶爬地下來了。「蘇小姐這個辦法不錯,我看就這麼辦。」身後的穿便衣的人還想說什麼,鄭探長臉一沉,黑口黑臉道︰「難得蘇小姐通情達理,蘇府正在辦喪事,死者為大,我們也要體諒一下他們。蘇老爺生前是政府要員,咱們攪得死者不安,這也說不過去,上頭一樣會怪罪下來的」他最後一句話加強了語氣,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們一眼,那幾個人听了也沒再說什麼。

鄭探長帶著一幫人退出蘇府,留下了一個穿著便衣的人。

「小姐,他們太過份了」葵叔低聲說。婉頤面不改色地答道︰「派一個督軍的人在蘇府,更能夠幫我們洗月兌罪名,看緊這個人就行了。」葵叔這才恍然大悟。「對了,讓師父們別停了訟經。」婉頤說完,默然轉身回了靈堂。身後一陣經輪響起,和尚唱念《大悲咒》的聲音頓時縈繞在府里的每個角落︰南無、喝怛那、哆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耶……

婉頤站在靈堂前,心里不由自主地跟著念了起來。

又是一個忙碌的一天過去了。婉頤送走了最後一位前來吊唁的客人,天漸漸黑了下來,迎霜走到婉頤身邊悄悄地告訴她,留下來的那位便衣已經把蘇府上下看了個遍,按照小姐的吩咐,他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婉頤微微點頭,「靈堂這里人來人往,又多是政府要人,他不敢造次,咱們靜觀其變。」

葵叔拿著一份電報匆匆走了進來,「小姐,大太太來了電報,前兩天給耽擱了,今天電報局才送來。」

婉頤連忙接過電報打開一看,上面只有兩個字︰「已歸。」再看看日期,還是自己在七少爺府上的時候。「想必是母親看了報紙得到消息,看樣子最遲今晚就到廣州。」婉頤不由得環顧了一下四周,「府里現在這個樣子,母親看了一定會難過。」葵叔和迎霜听到這句話都低下了頭。

婉頤見狀強顏歡笑地說︰「不過這也不打緊,父親看到我們一家團圓,實在也是開心的。葵叔,你去碼頭迎接,迎霜叫人收拾收拾房間,他們隨時就到。」葵叔和迎霜趕緊各自分頭忙活去了。

八旗二馬路附近的南園酒家是一家廣州乃至國內有名的「四局」酒家,這里開設了雀局、花局、響局、煙局,夜夜聲色犬馬,鶯歌燕舞,是眾多名流富豪流連忘返之地。

廣州警局的胡局長這兩天正為了自家的一件事心煩,他們胡姓家族新進了一門金煙土的生意,這門生意在廣州可以說是日進斗金。雖然以前的南方政府為了籌集軍餉而開征煙賭稅,沒有在廣州禁煙,但在廣州做煙土生意,沒有過硬的後台誰也不敢涉足。胡局長就有這個門路,搭上了一位貴客,生意正做得風生水起,白花花的銀子不斷落進口袋。可是好景不長,前兩天,剛從香港來了一批貨,在運貨途中卻被水警扣押,這自己人打自己人的事就在他面前發生了。更奇怪的是,無論他怎麼協調也沒個結果。胡氏家族損失是小,關鍵是背後那位股東很不高興,生意做不下去,頭上那頂烏紗帽也難保。

胡局長眼看著這批煙土鎖在水警的貨倉里硬是拿不到,郁悶之下,約了兄弟幾個來這南園酒家吃飯開麻將局,還叫了陳塘的幾位姑娘在一旁作陪。胡局長嘴里叼著一只煙斗,懷里抱了一位濃妝艷抹的女子,手上抓著麻將牌正打得眉飛色舞。今天手氣好,一開把就贏了不少,他幾乎要把那件煩心事給忘了,一屋都是他的叫牌聲和幾位女子的打情罵俏聲。「鶯兒,你今天可真旺。」胡局長伸手捏了捏懷里那位女子的臉蛋。鶯兒「嚶」地一聲撒嬌地說︰「那咱們今天就連胡十八把。」胡局長的臉上笑開了一朵花,「好,小嘴兒可真會說話,一會兒重重有賞。」

門被輕輕推開,酒店經理走了進來。他徑直走到胡局長的身邊,附身在他耳邊低語了兩句。只見胡局長把手中的牌一推,嘴里罵道︰「女乃女乃的,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現在這個時候找我」鶯兒嚇得從他懷里站了起來。

酒店經理想是見慣了大牌的司令老總,仍是面不改色地輕聲說︰「來人讓我告訴您三個字。」胡局長極不耐煩地問︰「哪三個字?」「金煙土」胡局長臉上的肌肉一跳,煙斗掉在地上。

胡局長小心翼翼走到一個雅間門口,咬了咬牙,推門走了進去。

「是胡局長?」屋內一個臉上橫著一道刀疤的人坐在正中的太師椅上。胡局長先是被他的面相嚇了一跳,鎮定之後,連忙上前討好地說︰「這位爺,您找我。」

「怎麼,不想我找你?」刀疤臉雙手交叉抱在胸口,冷冷地說。

「想,當然想」胡局長驚得馬上跳了起來,生怕自己說錯話,白白放過了這次機會。

刀疤臉輕蔑地看了他一眼,胡局長頓時覺得很不舒服,他當了一年多的局長,給手下人捧習慣了,可是一想到「金煙土」這三個字,他又不得不低聲下氣起來。「這位爺,您有何指教?」

「指教倒是不敢,就是來談一個事。」刀疤臉指了指旁邊的座位,示意他可以坐下。

胡局長謹小慎微地坐下,謙恭地說︰「您請說,鄙人洗耳恭听」做為警察局的一局之長,權勢不可謂不大,但他能做到如此卑微,不由得令人感到一種拳頭收回後蓄勢待發的可怕。

刀疤臉似乎把這種人看得很透,臉上沒有任何怯色,「是你們警察局對蘇府騷擾的事。」

胡局長心想︰原來如此。明白了對方的來意,心里就有了底,他面露難色地說︰「這件事關系重大,國民政府一位要員親點破案,兄弟我說了不算啊」

「哦?那個人的身份還要我說破嗎?」。刀疤臉的眼楮盯著胡局長。

「身份嘛,這倒不是問題,亦敵亦友,時時可以變化。」胡局長不愧是警察局局長,對時局非常敏感,回答問題滴水不漏。

「是嗎?這麼說胡局長就沒有辦法了?」

「不不不,」胡局長連連擺手,「辦法當然是有,那要看彼此的誠意了。」胡局長話里有話。

「胡局長果然是個生意人啊」刀疤臉冷笑著說。胡局長心里「登」的一跳,暗想︰這個人看來把他的老底都模透了。他也不再拐彎抹角,照直了說︰「您說這金煙土的事……」

「攔住那些人,別再去煩蘇小姐,明日蘇老爺出殯後,你去水警倉庫提貨。」刀疤臉漠無表情地說。

「哦,此言當真?」胡局長內心一陣狂喜,他知道貨物還沒有開封檢查,沒人知道是金煙土,他只要能提到貨物,此事就是神不知鬼不覺。

「試試便知」刀疤臉最後撂下了四個字。

蘇家靈堂,婉頤站在堂前看著眾人為明日的出殯作準備,心里空落落的。靈堂里多點了兩排蠟燭,到處都是人影閃爍。她心里有一片暗影,那是燭光永遠照不進的地方。留在蘇府的那位督軍護衛,一直鬼鬼祟祟地探頭往靈堂張望。只要他不跳出來礙手礙腳,大家也都當沒這個人似的,各干各的。可他還是走了進來。

還沒走上兩步,兩位護院就站在了他的面前,不用說,大家的用意都很明了,自然就僵在了原地。正在這時,鄭探長急步走了進來,見了那位護衛便問︰「今天都發現什麼?」護衛沮喪地地說︰「什麼都沒發現」他苦笑了一下,向婉頤走去。人還沒走近,就遠遠地對婉頤作了一個揖,「不好意思蘇小姐,今天真是討撓了,胡局長讓我向您致歉。」

婉頤迎上前強打起精神回應︰「大家多有誤會,這樣也好,看清楚就不留遺憾了。」

「那是那是。」鄭探長連聲道,「我們現在就走,多有得罪,多有得罪。」那位護衛瞪了鄭探長一眼,一副不肯罷休的樣子。鄭探長無可奈何地說︰「還不想走,要等局長請自來請嗎?」。他才「哼」一聲,扔下鄭探長,一個人離開了。

送走鄭探長,婉頤心里長舒了一口氣,這個圍一解,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安葬父親。(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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