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妝措 第三十四章 天陷(三)

作者 ︰ 林籠月

婉頤一驚,慌忙回頭,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女孩正站在不遠的小徑上。這會兒薄霧起來了,煙籠輕紗,她飄然的身段象一個霧中的精靈。女孩嬌女敕的臉龐十分清秀,只是一雙伶俐的大眼楮這會兒正惡狠狠地盯著婉頤。

婉頤連忙站起身友好地說︰「你好,我是七少爺的客人。」

「七少爺的客人?」女孩哼了一聲,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婉頤忽然覺得,這種眼神在一個這麼大年紀的女孩眼里,那可真叫一個恐怖

「那你干嘛要踫我的東西?」女孩的聲音很甜,但是很冷。

婉頤看了看手中的葉子,連忙扔在地上,歉意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剛才摘葉子的行為只是下意識的動作,被這個女孩一質問,她當即醒悟過來,這是在別人家里,做出這樣的舉動似乎是有些不妥。

女孩白了她一眼,扭頭就走。她走得匆忙,一不小心和前來找婉頤的沈伯撞了個滿懷。沈伯扶住她不解地問︰「喬兒,怎麼了?走這麼急做什麼?」這個叫喬兒的女孩回頭看了一眼婉頤,話也不答,氣呼呼地走了。

沈伯看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也不再管她,轉身朝婉頤走來。

「小姐,您起得真早。」沈伯笑盈盈地說。

看到沈伯慈祥的笑容,婉頤局促的心情才放松了下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剛才,我好象得罪了那位姑娘。」

沈伯的笑容疆了一下,連忙說︰「您說喬兒呀,她沖撞您了嗎?您可別往心里去,這府里的人都讓著她呢」

婉頤好奇地問︰「這是唐家哪位小姐?」

沈伯略有些尷尬,「她不是什麼唐家的小姐,是兩年前七少爺救回來的一個鄉下小姑娘。那時候他們全村三、四十號人都染上了一種來勢洶洶的怪病,全沒了,只有她一個人命大,活了下來。七少爺也是看她可憐,就把她領回家里。剛來那會兒,她倒是沒什麼,七少爺的母親原本一直住在這兒,她也是拘著,還挺招老太太喜歡。可老太太去年回了北方,她也不知怎麼著,脾氣越來越怪,連謹荷小姐都怕她幾分。年初的時候謹荷小姐也讓七少爺送走了,府里沒有其他女眷,想著讓喬兒也跟著一起走,可她偏不肯走。唉,連少爺都拗不過她,我看啊,她天生就是小姐身段丫環命哪」

婉頤听完有些唏噓,「沈伯,咱們還是不要怪罪她了,想來她也是個可憐人。」

沈伯嘆了一聲,「小姐說的極是,不過萬事也有個度,過猶不及啊還是小姐知書達禮,不怪得二少爺雖未見過您本人,也對您贊不絕口。如今看來,連我這個做下人的都覺得是百聞不如一見」

婉頤听聞此言,不由得臉頰滾燙,想必是唐家上下都曉得唐七對自己的心意。她哪里知道,唐七與白淳煥的一場斗酒,早已跨越了千山萬水傳遍了整個唐氏家族。

蘇家臨時寓所,晨霧籠蓋。昨晚大小姐離開以後,留守的人都十分警惕,今晨白霧一起,門崗就瞪大了眼楮。

白霧里,踉踉蹌蹌地走出一個人影,守衛一見,馬上把槍端在了手上,拉開槍拴大喝︰「誰?」那個人听見聲音,往前撲了幾步,一跤摔在地上昏死了過去。守衛連忙跑過去一看,大驚失色地叫道︰「來人,是小粽」

葵叔听見喊聲,趕緊跑了過來。只見小粽渾身濕漉漉的,臉上有幾處擦傷,額頭上還掛著一些水草。葵叔急忙叫他,「小粽,老爺呢?」

小粽臉色鐵青,牙關緊閉,肩上一處槍傷正汩汩地往外冒著鮮血。葵叔回頭喊道︰「快,給他止血。」有人已經拿來了常備的醫藥箱,簡單給他包扎了一下。葵叔強忍著心中的難過,對身後的人說︰「快送醫院。」

送小粽去醫院的車剛開出不久,幾輛沒有掛牌的車就駛了過來,車上跳下來一大幫持槍穿著便衣的人。領頭的是一個有點哨牙的中年男人。他見到葵叔,氣焰囂張地拿出一張警局的搜查令,厲聲道︰「中央銀行的會計攜款潛逃,事關重大,做為董事的蘇啟盛難辭其咎,我奉命搜查此處,你等閑雜人一律讓開,不得阻攔。」

葵叔一听,心叫不好︰老爺生死未卜就有人欺上門來,這回蘇府是真正大難臨頭了不過葵叔畢竟是蘇府的老人,見慣大風大浪,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他摁下了守衛、護院們手中舉起的槍,鎮定地說︰「我們老爺身正不怕影子斜,一個小會計能拿得了多少錢。再說中央銀行的董事也不是就我們老爺一人,既然要搜,您請便,不過有什麼後果,您可得自己擔著」

哨牙男冷笑一聲,將葵叔一把推到旁邊,揮手說︰「搜」一群人頓時象虎狼一樣沖了進去,樓里立刻又打又砸的聲音響成了一片。

武陽愣愣地坐在荔灣湖邊看著遠方的湖面,湖里的鷺鳥不時飛起,在薄霧的晨光中,這里恍若仙境。

面前的草地上,靜靜地躺著蘇啟盛的遺體,他身中兩槍,致命的一槍打在他的心髒。現在,他安祥地躺在草地上,仿佛是睡著了。

一滴眼淚從武陽橫著刀疤的眼角滑了下來,蘇啟盛墜湖以後,他在這片水域找了一夜。幸好他是在太湖里翻滾長大,水性了得,終于把已經氣絕多時的蘇啟盛從湖底拉了上來。

遠處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武陽遲疑了片刻,再多看一眼,起身迅速離開。

不一會兒,他听到身後警笛大作,一個人大喊︰「快來人,來人那找到了」

他循著聲音,默然回首……

幾名報社的記者聞訊趕到荔灣湖邊,他們不顧警察的阻攔,舉起手中的相機對著現場來了一通猛拍。拍完後,他們被警察趕到了一邊。一名年輕的記者悄悄問身邊一位年紀稍長的記者︰「曾哥,這條新聞您怎麼看?」這位曾哥正是曾經拍過蘇啟盛被粵軍擁進汽車的那位記者,他所在的報社為了那條「假新聞」還特別刊發了一則致歉聲明。他嘆了一聲︰「這麼個大人物,上面不知道會怎樣安排?」

拍完現場,曾哥回到報社正要把膠片拿去沖曬,報社的趙姐走過來對他說︰「老曾,回來得正好,主任找你,听說你又抓了一條大新聞。」曾哥听了搖了搖頭,無奈地走進主任辦公室。

這個留過洋的采編部主任,辦公室里永遠飄著一股古龍水的氣味。曾哥皺了皺眉,他剛從外面回來,鼻子還沒有適應這種上流社會的味道。

「老曾,今天采訪回來了?」主任坐在辦公桌邊,頭也不抬地問他。

「是啊,主任,您有什麼吩咐?」曾哥還是挺怕這個主任,他掌握著自己飯碗的生殺大權。

「今天的新聞上峰已經有統一安排了。」主任開門見山,面無表情。

「有安排了?」曾哥想說,這也太快了吧但他瞄著主任那副麻將臉,只好把話又咽了回去。

「就按酒醉失足墜湖來寫。」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刻意放緩了速度,似乎要讓他揣模清楚其中的份量。

曾哥不由得佩服起主任︰真不愧是搞新聞的,見慣了大場面,象中央銀行董事這種身份的人,他說起來也是輕描淡寫。

他連忙打了個哈哈,「這還不是您說了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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