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度皇城 第九十七章 元宵燈會5

作者 ︰ 素濟

紅羅雖也捉到了福康安的那絲異色,但一涌而上的驚喜卻讓她無暇多想,一雙明眸登時亮得恰似燈海墜入其中︰「那咱們今晚到西城去,和穆敏他們結伴看燈好了,昨日本來我們幾人就約好今夜繼續到西城燈會分個勝負的」

「分什麼勝負?」福康安惑然的眼神等她把話說清楚。

紅羅長睫顫動,俏皮笑道︰「我們幾人昨夜一邊看燈一邊競猜燈謎,我和穆敏、至謙大哥還有顏雪四人戰了個平手,今夜我們本來約好再到西城看燈,到時再分勝負,誰輸了誰請吃元宵」

福康安听得抿了抿嘴,隨口問出︰「顏雪是誰?」

紅羅這才想起福康安不認得顏雪,遂道︰「她就是上回萬壽節幫我和十七爺作曲子的那位朋友。」

「她是什麼人?」福康安略一回想,確實記得紅羅和他提過這麼一個人。

紅羅一愣,忖了忖,還是道出實話︰「她是全妍坊的歌ji。」

福康安心中一愕,想不到紅羅會和歌ji相交。她的性子豪爽,又處處與人為善,因而朋友雜多並不出奇。只是她回到大清不過短短一年多時間,平日里又多是在皇宮中深居簡出,如何會與那煙花之地有所相涉?

紅羅察了察他的顏色,接著道︰「顏雪雖出身煙花之地,卻是處污不染,我和十七爺還有穆敏都很敬重她她棋琴書畫樣樣皆通,一手琵琶彈得尤其妙不可言,皇上曾夸我和十七爺琴笛合奏是高山流水,那是他沒有听過十七爺和顏雪的合奏,他們才真正是高山流水會知音昨夜至謙大哥第一次見她,我都料不到我那個錦心繡月復的師傅居然會為她的才情而折服,直夸她是‘奇女子’枉我跟著他學習一年,都沒听他夸過我什麼好話,這一年他對我說得最多的一句便是‘不可教也’」

話到最後,紅羅模仿陳至謙每次恨鐵不成鋼數落她時的橫眉豎目,神態逼真,語聲之中乍听上去似恨恨不已,可那眼角眉梢卻分明全是淘氣。

自得其樂的紅羅沒留意到流連在她俏容上的那雙黑眸里漾出一抹寵愛的溫柔。這樣一個俏皮嬌憨的紅羅于福康安實是有些久違了。縱然已無比熟悉,可每回看到那清新妍美的笑顏,他還是忍不住會怦然心動。

待紅羅笑意稍減,福康安方再開口︰「園子里的梅花開了,咱們出去瞧瞧,順便剪幾枝回來插瓶可好?」

紅羅方才進來時也留意到了那綻放枝頭的點點紅梅,福康安這一提議無疑正中下懷,立即點頭贊同道︰「好!

福康安起身,緊接著紅羅也起身走到他身邊,伸出左手臂來挽住了他的右臂。福康安驚喜地盯著纏在自己手臂上的凝白玉手,心頭一陣軟暖,臉上又有笑意隱現。

他在熱河時曾看過紅羅這樣挽過英使,在宮中時也曾見過她這樣挽著乾隆,想來這是她從西人那里學來的一種習慣。

在京郊大營時他一開始被她挽著,還有些不慣,後來卻覺每次兩人這樣相挽時,心中總是異常安恬。只是兩人重歸于好後,她都沒再主動挽過他,為此他心中還一直頗為遺憾。如今看她忽然對他又如此親昵,不問而知,這兩天出宮紅羅是多麼不亦樂乎,如今她的心情又該是多麼愉悅。

福康安側眼注視身邊眉眼凝笑的女子,她面上盈動的光華難述,映出那滿腔的豐盛喜樂。瞧著瞧著,他無來由的一聲嘆息,這個女子果真像風,皇宮于她實是太小,外面的萬里長空才是她真正自在的歸屬。

「走吧」紅羅輕笑著催促道,打斷了福康安的思緒。

兩人便在庭園里賞梅,又說說笑笑鬧了一陣,直至管家來稟告說晚餐準備好了,兩人才各執著一把梅枝回屋。

晚餐極是豐盛,想是福康安一早已作了交代,就連元宵,因為不知紅羅愛吃什麼餡,福康安便讓人將芝麻、花生、蓮蓉、甜的、咸的全都備齊了。雖然這一年來深受自詡「好吃之徒」的乾隆的影響,紅羅已從愛吃變得會吃,然而對著這一大桌子專為她準備的美饌,即便如今再食不厭精的她亦是饕餮一番。

晚餐後,又休息了兩刻鐘,天已全然暗下。兩人喝過消滯茶後,福康安就說要出發去看燈了。

紅羅開心地隨福康安步出廳堂,忽地發現前方的三進大門緊緊閉合,再往前走,二進的大門亦是緊閉不開,紅羅心下納悶,如今才剛剛入夜,怎麼這麼早就關門閉戶了?不過奇怪歸奇怪,她卻也沒想去問,只道這是府中的規矩。

一道炫目的光亮隨著第二進大門微微開啟的縫隙出其不意地閃入紅羅的眼簾,原本處于暗淡光照下的雙眼突受那亮光一刺,不由眼斂一垂,略感不適的微偏了偏首,在門大開之際卻又像發現什麼似地猛扭轉回頭來。

縴長的翹睫一閃一閃,紅羅不可置信地緊盯前方,眼前聯成幾長串的各式花燈在微微隨風擺蕩,竟似幾條絢爛的彩帶在夜空中慢舞飄揚,整個花園流光溢彩,美若仙境。

福康安饒有興趣地斜眸打量著身邊已全被震住的紅羅,能讓她這般驚得失色,總算沒白費自己的一番心思,畢竟,紅羅這個樣子,並不易見。

看紅羅良久都杵著不動,福康安才忍不住含笑低柔地提醒道︰「你不是說要看燈?喜不喜歡?」

紅羅轉向福康安,一點點回神,滿目震驚漸漸幻變成笑意,轉眼間便流瀉得滿臉皆是。

那光燦如晝的燈火照得紅羅實是心花燦放,她哪里還能忍住,沖福康安明媚笑出了聲,迫不及待地跨過門檻,雙手提著裙擺小跑幾步,輕盈地在彩燈下飛旋,著一身淡紫的她被那七色流光柔柔籠住,宛若一只翩躚起舞的斑斕蝴蝶。

眼看那清麗的人兒在繽紛花燈下肆意招展著自己的喜樂,福康安一顆心隨著那一串串賽似銀玲的笑聲蕩漾起伏,全然浸淹在一股極致而陌生的快悅之中,一雙腳不知不覺間向著那人兒靠近。

瞧著在眼前不住晃動的笑顏,他都有些不敢置信,這世上竟還有事情能比在戰場上看著敵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沉兵折戩更能讓他感到暢快。

紅羅嫣然回首,翩翩身姿優雅回旋至福康安身邊,兩只玉臂一把攀住了他的脖頸,口中仍自「咯咯」的嬌笑不停,明眸之中似有流光飛舞,與頭頂光華交相輝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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