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魂 第三十章 可疑照片

作者 ︰ 紫花木琴

劉沙河一步兩、三個台階地跑上樓,他在藍飛鳥家門前站住,舉起食指,卻沒有叩門。

劉沙河的目光停留在門上,這扇門還是原來俄羅斯建築風格時的樣子,推開這樣一扇異國情調的門,進屋就是紅地板,是那種暖暖的溫紅色。

當年,他爸手拎著一把斧子,站在這扇門前,凌亂的發梢搭拉在年輕的額頭上,一雙眼楮里都是痛苦的神色。

他爸是用一只肩膀撞開門的,那時候,民風淳樸,白天里,是沒有人插門的。

門踫在牆上,正在作畫的歐陽遠香沒有回過頭來,但是,手中的毛筆停了下來,醮著極飽滿的水紅顏料汁墨,從毛筆尖上滴下去,像一攤血水一樣,灑在宣紙上。

灑在宣紙上的還有歐陽遠香的一滴淚。

這個女人有著江南女子水一樣的容顏,也有著水凍成冰一樣的堅硬與晶瑩剔透。

他爸望著佇立在桌前的妻子,眼楮突然紅了,那一刻,只要歐陽遠香回眸一笑,只要對他爸莞爾一笑,他爸的鐵石心腸,瞬刻之間,立刻就會溶化成一腔愛憐。

但是,歐陽遠香只是冷冷地把畫筆揀起來,然後,甩手拋向雪白的牆壁,這個女人的心已經先死了。

殺戮後的房間里,屋里所有的擺投全都毀成碎片,但是,所有家具都完整的保留了下來,他爸一生鐘愛古典家具。還有這扇門,也完整的保留下來。

正因為發生了那次凶殺案,這間屋子空閑下來了,多少年沒人敢住。于是,永遠關著的這扇門還是當初時的七、八分新。

當年他爸進屋之前,拽著衣襟,曾把門仔細擦拭了一遍,還蹲跪下去,用指甲蓋摳去門檻處一點污垢。

劉沙河蹲下,也像當年他爸那樣,拽起衣袖,輕輕地擦了一下門,門很干淨,藍飛鳥總是把門擦的一塵不染。

藍飛鳥從冰箱里取出一杯酸女乃,她突然停住去撕酸女乃紙蓋的手,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白雪團用嘴咬住她的褲角,尾巴撒歡地搖晃。

藍飛鳥推開門,門板撞在劉沙河的額頭上。

劉沙河手捂住額頭,一只眼楮看著藍飛鳥,那只眼楮黑白分明,清澈如水。

劉沙河總是不請自到。藍飛鳥很奇怪自己即不喜歡他,也不討厭他,自從那次讓藍飛鳥無情拒絕後,劉沙河便懂得分寸了,他原本就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男人。

只是藍飛鳥不知道,他冷峻的外表下,有一種溫文爾雅的膽怯。是膽怯,那是經歷苦難後,對人小心翼翼提防的一種本能。

藍飛鳥的嘴里發出一聲驚呼,她沒想到門板會撞到外面的人。于是,她伸手把劉沙河拽進屋子,慌里慌張地把手里拿的一杯酸女乃,塞到他手里。連聲說對不起。

劉沙河已經恢復了常態,吸了一口酸女乃,說︰沒事,沒事。是我不好,冒昧了,太冒昧了。我只是從這兒路過,想來看看你。沒打擾你吧?

藍飛鳥搖頭,看著他吸著手中的酸女乃。這個男人吃東西的時候,也這樣讓人的心怦然一跳。藍飛鳥這樣想著,臉紅了起來。這是她不討厭他的緣故?

劉沙河突然說︰我來是想告訴你,我和藍舞蝶在這間屋子里住了近一年。

過去藍飛鳥猜測過無數次他們的關系,但是,當劉沙河坦率地說出來,藍飛鳥還是吃了一驚,月兌口而出地說了一句,說︰啊?看來我的懷疑是對的。

劉沙河看著藍飛鳥驚愕的表情,眉心處擠出一道豎紋,原來藍飛鳥從來就沒相信過他。劉沙河把手中的酸女乃放在桌子上,雙手扶著膝蓋在椅子上坐下,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對,你的懷疑是對的。

藍飛鳥並不知道劉沙河突然主動告訴她的目的,劉沙河只是突然覺得他累了,他發覺他自己曾經愛過已經死去的藍舞蝶,藍舞蝶是為他而死的,她失去了愛情後,只能選擇死亡。這是他造成的。這是數日來,劉沙河翻來覆去折磨自己,才想清楚的。

劉沙河說︰藍舞蝶和你說過我嘛?

藍飛鳥困惑地搖搖頭,說︰沒有。藍舞蝶從來沒有和我說過你,但是,我知道她戀愛了,她很愛那個男人,愛的死去活來,那些日子,她瘦的像張紙片。

劉沙河看見牆上落著一只蝴蝶,說︰有一只蝴蝶。

藍飛鳥也扭過臉去,看那只藍色蝴蝶,說︰那是一只死蝴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飛進來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死了,卻沒有落下來,粘在牆上,還很好看。

劉沙河站起來,走過去,他看著那只蝴蝶。那是一只品種稀少的珍貴蝴蝶,絢麗的翅膀上有兩圈黑線。劉沙河向後退了一步,蝴蝶翅膀上黑線圈,像兩只死去人的眼楮,注視著看著它的劉沙河,有幾分猙獰,幾分鬼異,還有幾分哀怨。劉沙河上前,顛起腳尖,摘下死蝴蝶,扔出窗外。

藍飛鳥說︰扔了作什麼?

劉沙河說︰死蝴蝶的毛屑,在屋子里飛來飛去,粘在身上,會起疹子,吸進氣管里,會得一種過敏性哮喘。

藍飛鳥勉強笑了一下,說︰是嘛,我沒想那麼多,我就覺得它好看了,還想找一個鏡框,瓖嵌起來,當工藝品掛起來呢。哎,你吃飯了嘛,今兒我休班,包餃子怎樣?

劉沙河說︰行。

藍飛鳥進廚房和面,她說︰劉沙河,吃白菜餡,行不行?我買的是剛從地里拔的小白菜,是農村老農賣的。原來想做白菜竄丸子了。其實包餃子,也挺好的,用切成小碎塊的肉丁。小白菜這種餃子餡,千萬不能用細磨肉餡。那樣餃子就不香了。包小白菜餃子還得注意一項,這餃子一定要包得大,不能煮,得上屜蒸……

藍飛鳥說著說著,見劉沙河沒動靜,把身子從廚房門探出來,看見陽台上,劉沙河站成玉樹臨風的姿勢,一動也不動,藍飛鳥喊了他一聲,他的一只手插褲兜里,像個雕塑。藍飛鳥心里奇怪,走到他身後。劉沙河渾然不覺,他望著窗外。窗外對面陽台上,站著筱酸杏兒。筱酸杏兒也那樣望著劉沙河,一動也不動,靜靜的姿式。藍飛鳥咳了一聲,劉沙河扭過臉,他眼楮里的款款深情潮水一般退去。

藍飛鳥說︰原來你真的認識對面的那個女人。

劉沙河說︰女人?什麼女人?

藍飛鳥神密兮兮地手指指對面樓的那個陽台,她順著沾滿了面粉的手指向對面樓的陽台上看去,陽台上已經空無一人。藍飛鳥說︰你剛才怎麼了?

劉沙河從褲兜里拿出手機,來了一條信息。說︰我得走了,醫院里來了一個病重病人,等我去做手術。

藍飛鳥瞅著他,心里充滿了疑惑,但是,她想說你不吃餃子了,可她只是張了一下嘴,什麼也沒說,只是一笑,送劉沙河出門。關上門後,藍飛鳥背靠在門上。過了一個小時後,藍飛鳥精疲力竭地坐在被她翻的亂七八糟的屋子中央。她還是沒有找到藍舞蝶生前偷拍的照片。或許,像她猜測的那樣,藍舞蝶真的沒有洗那些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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