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孩子跟著左邊城跑過去，在女孩子們中間穿梭尋找，左邊城掀起一個蹲在地上小女孩兒的裙子。
小女孩兒的紅格裙子翩飛而起，裙角打在他眼楮上。
旁邊的李孩子伸手拿出滾落在她下的乒乓球時，小女孩兒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叫聲。遠處正閑談的大人和作游戲的小孩都愣住了，像一個一個表情呆滯的木偶，望著李孩子和小女孩兒。
小女孩兒雙手把裙子纏繞在腿上，一聲接一聲不斷地哭哭泣泣的尖叫。人們听見她說︰他模我，他模我……
小女孩兒是小時候的藍舞蝶。
過了片刻，僅僅是短短的片刻後，一個奔跑而來的女人尖銳叫罵聲穿過寂靜，落在人們的耳朵里。
從人群後面沖出的白素蘭，張著兩條長長的胳膊，撲向李孩子。
人們還愣著的時候，就看見她一手惡狠狠地抓住李孩子的頭發，一手鼓足力氣打在他的臉上，一下接一下，血水從李孩子的嘴里冒出來，沾在她的手上，她仍舊不停歇地打。
李孩子的母親聞訊趕來，扯住她，給她跪下。
白素蘭一腳踹翻李孩子媽，躺倒在地上，拍打著雙手，呼天喊地的哭了起來︰天啊，我可活不了，我的女兒以後可怎麼嫁人啊，天殺的小流氓……
李孩子顫抖的縮成一團，在灰舊衣服的包裹里，像一堆垃圾。
白素蘭翻身爬起來，揪住李孩子媽，威逼她架著李孩子，沿街示眾。
李孩子踉踉蹌蹌被他**拽著胳膊，從圍觀的人群里走過。李孩子的臉被打的已經變形，衣服從領子處被撕開，一只腳上穿著鞋，另一只腳上的鞋，拎在那個女人手里，每隔一分鐘，女人便揚起鞋子，往李孩子頭上、身上一陣亂打。
李孩子跌在一灘泥水里，昏死過去。
李孩子再也不能上學了，他看見小女孩子就驚恐地抱住頭，發出駭人的尖叫，那叫聲和那個小女孩子發出的尖叫聲一模一樣。
過了幾年後，他像所有精神病人一樣，終日在大街上閑逛，他把自己的衣服扯成一塊塊布片，圍在腰上，像一條女人穿的裙子。
遠遠地見到小女孩兒走過來，李孩子便笑嘻嘻撩起裙子。
小女孩兒嚇得跑開，他站在那里，渾濁的眼楮里便有一波比一波深的憎恨涌上來，嘴里發出一聲嗥叫，瘋狂地扯碎身上的裙子，露出，一邊跳一邊叫︰他模我，他模我……
自從李孩子瘋了之後，他就不再穿褲衩，也不穿褲子。李孩子媽只好一次又一次地把他送到精神病醫院。
李孩子精神病痊愈那階段里，沒有人能看出他是精神病患者，他靠在牆根，蜷縮成一團，暖暖的陽光照在他身上，身上穿著破舊的衣服，臉上有種哀傷。這短暫的安寧在他的生命里一次比一次少，每次重新送進醫院，他的病情就加重一次。
那天，李孩子從家里走出去，神智比以往都清楚，他對他**說︰媽，你瘦了。我去揀點破爛，換幾個錢，給你買雞蛋吃。
李孩子媽很久也沒听見他如此清晰地這樣和自己說話了，一陣哽咽，說︰孩兒，早些回來。媽給你蒸包子。
李孩子走出門去，他在半路上揀到一張宣傳單，背面沒有印字。李孩子便翻過來，從衣兜里掏出一截鉛筆，蹲在馬路中央，一筆一劃地寫字。太陽明晃晃地照在他的頭頂，經過的人，探頭瞅一眼，看見他在紙上一筆一劃寫滿了字，重重疊疊是兩個字。忍住笑，沖著彼此扮了個鬼臉，用口型說︰瘋子，一個瘋子。
天黑下來，李孩子停止了寫字，小心翼翼地把紙片疊好，和鉛筆頭一起揣進兜里，嘻嘻笑起來。
他向家走的路上，經過一處運河岸上公園，他往草棵里撒尿的時候，一個穿裙子的小女孩從他的身後經過，小女孩手中的握著的一塊香味橡皮，掉在地上，她蹲下去揀起來。李孩子一回頭，看見蹲著的小女孩，小女孩穿著一條花格子短裙。
李孩子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猛地掀起小女孩的裙子。小女孩發出一聲大叫，跳起來。李孩子嘟嘟囔囔說︰我認識你，我認識你……沒，沒，我沒模你的，我沒模你的……啊……啊……
李孩子尖叫的聲音在小女孩的耳邊回蕩，小女孩後退了一步。她和當年的藍舞蝶一樣，渾身顫栗地伸出雙手把裙子纏繞在腿上。
李孩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裙子，又看看小女孩的裙子，渾濁的眼楮里一點點充滿了血絲，頭炸裂般發出一陣陣轟隆隆聲響。突然，他一個跳躍，撲到小女孩跟前，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另一只手向她的臉上狠狠一擊。小女孩倒到地上，李孩子掀起她的裙子，一把扯掉她穿著的褲衩。
…………
李孩子猛地回過頭去，發出一聲尖叫，一邊跑，一邊說︰你媽來了，你媽來了……
李孩子從公路上逃竄而去，一會兒的功夫，就掩入路兩旁大樹投下的黑影里。他推開鄰居家的大門，爬上炕去，挨著這家的女人睡下。
天亮時，李孩子翻身起來，跳下炕去，從廚房里的一口鍋里拿了兩個饅頭，一手一個。然後，坐到門檻上，往左歪下頭，咬一口左手里的饅頭，又往右歪下頭，咬一口右手里的饅頭，腮幫上鼓脹起兩個大包。
那家女人睡醒，听見廚房有聲音，抓起掃炕條帚，溜下炕，赤腳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揚起炕條帚，猛然一看，見是李孩子，他正舀起水缸里的涼水，咕嚕咕嚕地喝。
女人回身又鑽進被窩，扭臉，看見炕上擱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衣服，才知道李孩子在她身邊睡了一宿，她自己的老爺們在外面打麻將，一宿沒回來。女人低臉看看身上，臊得撲吃一樂，她渾身上下只穿了一件小睡衣。
女人不慌不忙地拿起衣服，一件件穿好。然後，把李孩子掉在炕上的衣服從窗戶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