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左邊城來到醫院。
所有病房里的病人點滴都打完了，還沒有新送來的病人。護士站里，護士長不在，藍飛鳥邊作記錄邊和護士們閑聊。
左邊城手捧一束鮮花，出現在病房樓下。
藍飛鳥穿著白色護士服，從病房的窗戶里往外探出身來，看見左邊城向她招手，一陣喜出望外，接著是一陣有氣無力的癱軟。
聞聲跑過來的另外幾個護士，也向窗外看去，乍乍呼呼地喊了起來，說︰藍姐，這個男人就是那個小警察吧？好帥啊。
另一個小護士插嘴道︰我看劉醫生也很帥哦。倒是真真的奇怪了，倆個不同風格的男人會同時喜歡上藍姐哩。
藍飛鳥笑，說︰小瞧了你藍姐了不是？
小護士嘆氣地說︰哦，還真看不出來，藍姐的魅力蠻大的嘛。可是，我還是喜歡劉醫生那樣的男人，有種冷峻的深沉氣質。
藍飛鳥是有點太高興了，于是，就妄乎所以起來，有點調皮地把眼楮一轉，發出一聲竊笑，調侃道︰是嘛，那我把劉醫生介紹給你怎麼樣？
小護士自知是不會被劉沙河喜歡的，卻說︰算了吧，我可不喜歡小白臉。
藍飛鳥看著她，故意裝出大驚小怪的口吻，說︰怎麼是小白臉呢，他不白，他哪白呀？
小護士捂住嘴笑，說︰真拿你沒辦法。快走吧，帥哥正等著你呢。小心，別讓劉醫生撞上。哎，我就奇怪了，你哪方面特殊出眾了，被兩個帥哥爭奪來爭奪去？
藍飛鳥得意地一歪頭，伸出指頭，點了一下她的額頭，說︰小丫頭片子，你這就不懂了吧，魅力，俺有與眾不同的魅力。走了，以後，有時間，再教你。
劉沙河從院子里走過，他回過頭去，看見了站在一團陽光里的藍飛鳥。
劉沙河站住，那天，藍舞蝶也是像藍飛鳥這樣，嫵媚的笑著，很多男人向她望去。劉沙河听見他的心一寸一寸裂碎成片，摔到天空上，全是血紅的顏色。人來車往，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手捂在臉上，手掌心里沾滿了涼涼的汗水。
左邊城走到藍飛鳥跟前，天很藍，雲很白，左邊城把藏在身後的鮮花拿到面前，揪下一把花瓣，揚手扔到空中，落下來的花瓣在藍飛鳥發際上，飄散開去。
藍飛鳥的面頰火一樣燃燒起來，她醉眼朦朧地看著左邊城。
左邊城說︰祝你生日快樂
藍飛鳥喃喃低語︰今兒也不是我的生日啊……
左邊城笑，露出的牙齒閃閃發亮。說︰只要我喜歡，天天都是你的生日。
藍飛鳥幸福的臉紅了起來。
左邊城帶著點壞笑，歪頭去瞅她紅的像燃燒晚霞似的臉蛋。說︰你還說不說要和我分手了？
藍飛鳥臉羞得更厲害起來，低下頭，說︰不了。
左邊城說︰真的？
藍飛鳥說︰真的。
左邊城說︰你要是說，你是小狗兒，怎麼樣？
藍飛鳥臊得揚起手來
左邊城跳到一邊，嘻嘻地笑個不停。
藍飛鳥從他的手里搶過那束鮮花，花兒映著她的臉，那一刻，她就像所有戀愛的女人那樣，十分的嬌媚。
藍飛鳥臉埋進花瓣里，深深地聞了一下。說︰啊，真香啊。
左邊城說︰我母親活著的時候，也喜歡這種花兒。
藍飛鳥看著左邊城，喃喃自語道︰你母親？
左邊城臉上的笑容一點點退去，突然間，神色就變了，變化之快，讓藍飛鳥有一種觸不及防的感覺。她的雙手一陣冰涼。
左邊城用一種怨恨的眼神，瞪著藍飛鳥。藍飛鳥畏懼地縮了一下脖子，她從小就膽小如鼠的樣子。長大了，也沒變。
藍飛鳥和左邊城彼此盯著對方，一陣死一般窒息的沉默。
像雲一樣從天空上飛過的紙人，落在藍飛鳥的周圍，被血染紅的河水，蕩起波瀾，沖上岸，紙人一點點變成紅色。藍飛鳥听見很遠的地方，響起一聲驚叫，接著是雜亂的奔跑腳步聲。在這條河的上游，一個女人投河自殺，頭撞在橋墩上，流出的血水，一直淌到了藍飛鳥蹲著玩耍的下游河灘上。那血，就像藍飛鳥現在捧在懷里的玫瑰花，紅的讓她一陣惡心。
藍飛鳥半張著嘴，有一種隔世恍惚的感覺。咽下一口唾液，慢慢說出的一句話，把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她說︰我，我，對不起，我真的想不起來了，你母親死的那天，真的是我的生日嗎？我，我……只記得，那天，天上到處都飛著白色的紙人……
左邊城捂住胸口，有一種心碎般的疼痛。藍飛鳥目不轉楮地望著他，看見他的臉一點點變白，又變成黃色。那一刻里，藍飛鳥有一種驚濤駭浪般的昏暈。
藍飛鳥听見左邊城口齒清晰地說︰是。而且，我父親和我母親死亡的時候，你都在現場。真是太巧了。
藍飛鳥以一種傷心的語調，緩緩地重復了一句，說︰是啊，真是太巧了。
小時候的記憶像一支呼嘯飛來的利箭，每一次都擊中左邊城的心髒。而站在遠處拉弓射箭的人，每一次都是藍飛鳥。是，他認定藍飛鳥就是害死自己父母的凶手。
左邊城突然惡毒地一笑，潔白的牙齒閃閃發亮。說︰不會藍舞蝶死去時，你也在現場吧？也許你就是殺害了藍舞蝶的那個凶手。
藍飛鳥瞪著左邊城，突然有種喘不上來氣的陣陣痛感，一陣心酸，洶涌而出的淚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著轉。說︰好像你來不是祝賀我的生日的，而是傷我的心的。
左邊城一時沒有說話，嘴唇在牙齒間撕扯掙扎，寂靜中，藍飛鳥感覺到太陽烤曬皮膚的痛感。好一會兒，左邊城的聲音透過飄浮的空氣傳到藍飛鳥耳朵里，她听見他這樣說道︰你覺得我會去愛一個害死我父母的人嘛？
藍飛鳥說︰可是，藍舞蝶已經死了。
左邊城有點搞不清自己是不是瘋了，還是藍飛鳥瘋了。
自從左邊城知道藍飛鳥患有間歇性失憶癥後，就去查閱了一些關于精神方面的醫學書。像藍飛鳥這種情況，一定是遭遇了重創事件，才會患上這種病的。他知道一定是父母的死，才讓她變成這樣的。
左邊城覺得自己最近變得越來越殘忍了。听見藍飛鳥這樣說，他冷笑一聲，說︰你真的以為是藍舞蝶害死了我父母，而不是你嘛？
藍飛鳥突然哭了起來，說︰我？
左邊城伸出手去，模了一下藍飛鳥淚流滿的臉。
藍飛鳥說的對，他就是故意來傷害藍飛鳥的，而且是當著她同事的面，讓她難堪。
看到藍飛鳥痛苦，左邊城突然有一種快樂地想飛翔的感覺。
左邊城的嘴里發出一聲大笑，轉身快步走入一股人流里，醫院這種地方，永遠是人流涌動。
不遠處，劉沙河也轉身離開。藍飛鳥站在大太陽下面，一點點被曬成一條干魚片，淚痕曬成一粒粒鹽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