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魂 第十五章 亡魂不散

作者 ︰ 紫花木琴

那一年的某日,藍舞蝶從一個堆放舊雜物的鞋盒子里,發現一本很久沒有使用的購糧本。那不是她家的購糧本。

藍舞蝶慢慢地把購糧本打開,一股陳舊的氣味撲鼻而起。藍舞蝶的心狂跳起來。購糧本在她的手上花瓣似翻過,突然,她停住手,從購糧本里面掉下半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女人。

藍舞蝶蹲去,揀起照片。照片已經很多年了,布滿了龜裂的細紋。照片上是一個嫵媚的女人,雖然梳妝已經是過時的樣式,但是,還是讓同樣是美女的藍舞蝶的心怦然一動。藍舞蝶翻過照片,照片後面寫著半首詩︰

在風中凋謝

花瓣與死亡

這是一張被剪成一半的照片,那半張照片可能是一個男人,因為,挨著女人剪斷的地方,是一塊男人肩膀部分的服飾。

藍舞蝶把購糧本與這張照片放進一塊活動了的地板下面,藏起來,藏匿到一處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當她從床底下爬出來,悄悄溜出去的時候。坐在沙發上磕瓜子的白素蘭瞟了一眼渾身都是灰塵藍舞蝶,說︰你干什麼呢?

藍舞蝶站住,她的臉紙一樣白。

白素蘭只是隨口問了一句,然後,繼續低下臉去,從手掌心里揀起一顆瓜子,雪白的脖頸上堆著一縷烏黑的卷發,那年,她已經三十多歲了,可是,在男人的眼里仍然還是一個冰清玉雕的女人。

劉沙河從出租車上下來,看見藍飛鳥買了一份報紙,邊翻閱報紙的內容,邊往醫院外走。夕陽的金色余輝照耀在她身上,有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劉沙河心里奇怪,自己怎麼會對這個女人,有這種的想法哩。她並不是一個好看的女子啊。

醫院已經沒有了白天的喧鬧,落寞中有幾分安詳。

藍飛鳥步履緩緩地從郁郁蔥蔥的樹影下走過,一輛救護車急駛進醫院,藍飛鳥停住腳步,報紙在她的手里發出嘩嘩的響聲,風是突然刮起來的。救護車從她面前駛過,藍飛鳥看見從救護車上抬下一副擔架,是一個女人,一綹長發從擔架上飄垂下來。

藍飛鳥見慣了這樣的場景,她的目光有些漠然,心不在焉地伸出手指尖,彈了彈挎在胳膊上的手提袋,手提袋上沾了一點灰。

醫院大門口就是公交車站,公交車一輛接一輛駛過,藍飛鳥立在站台上,夕陽西下,藍飛鳥的表情有一些呆楞,過了好一會兒,她扭過臉去,發現剛才還停著救護車的台階前,已經空蕩蕩的沒有了人影。

那一瞬間藍飛鳥不知道為什麼,她想到了藍舞蝶。藍舞蝶沒有這個女孩子這麼幸運,藍舞蝶是直接送到公安局的尸檢部的,那時候,她已經死了。

藍飛鳥的嘴里緩緩地發出一聲嘆息,一絲傷感她的心上掠過。

劉沙河喊了一聲藍飛鳥的名字。

听見有人叫她,藍飛鳥沿著聲音望過去,是劉沙河。

藍飛鳥的眼楮里沒有絲毫的驚喜與意外。藍飛鳥望著從一團夕陽里走來的劉沙河。劉沙河的全身涂滿了金燦燦的晚霞,他的手指上夾著一根香煙,煙灰從晚風中飄在他經過的街道上。

劉沙河走到藍飛鳥跟前,說︰遠遠看著像你,果然是你,下班了?

藍飛鳥說︰是。你上班?

劉沙河說︰是。

藍飛鳥微微一笑,說︰這麼巧?

劉沙河從手提的皮包里拿出一卷紙,說︰給你畫了一張像。

藍飛鳥目光一閃,眼楮里全是難以相信的意外。她伸手接過,緩緩地打開紙卷,果然是她的一張畫像。淡淡的臉龐,淡淡的發絲,只有一雙像似迷惘又像似深思的眼楮,重筆畫過。只是寥寥幾筆的勾畫,卻惟妙惟肖地畫出藍飛鳥的神韻。

藍飛鳥抬起頭來,面前的劉沙河遮住了耀眼的太陽。站在太陽下的藍飛鳥手捂住心口,突然,有一種飛翔到太陽里的沖動,她的嘴唇像花瓣一樣吐出淡淡的芳香。這個男人並不像她想像的那樣不堪,這樣的男人如果要是真心愛一個女人,定會是款款深情的男人。

劉沙河說︰畫的還像嘛?

藍飛鳥眼楮依舊盯視著手里拿著的畫像,沒有回答劉沙河的問話。過了好一會兒,她慢慢地抬起頭來,劉沙河看見藍飛鳥若有所思地望著他。接著,他听見她說︰是你把一張我們倆的照片,放到左邊城辦公桌上的,是吧?你想,這樣我就會和他分手。

劉沙河裝出迷惑不解的表情,說︰你說什麼呢?

藍飛鳥說︰別裝了,不是你,還能會有誰哩?

劉沙河雙手向前一攤,委屈地說︰我有那麼卑鄙嘛?

藍飛鳥從他身邊走開時,說︰謝謝你的畫。但是,我還是告訴你,你做的一切,沒有一點意義。就是說,我們沒有可能。

劉沙河追了兩步,說︰那關于你妹妹照相器材轉讓的事,你還能考慮嗎?

藍飛鳥站住,轉回頭,她意味深長地盯視著好像是在夕陽里飛舞的劉沙河影子,她沒去看劉沙河俊氣的臉龐,沒有哪一個男人會抵抗住美色的誘惑的,同樣,也沒有哪一個女人能對一個俊秀的男人不動心的。那一刻,藍飛鳥覺得這個男人是如此的美好,沒有討厭他的理由。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的心里就沒有一點萌動的愛意呢。

藍飛鳥搖搖頭,搖去腦海里的那份雜念。說︰原來你是為了藍舞蝶的照相器材啊。哦,對,還有所有攝影作品和照片。如果,只是這件事,沒問題,我會考慮的。我是不會讓你等太長的時間的。一言為定。

劉沙河遺撼地甩了甩手,說︰藍飛鳥,你知道不知道,你有一個挺好听的名字。從听到這個名字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歡上了你。我……

藍飛鳥當然知道他在撒謊,一個女人如果到了能夠分辨事非的歲數時,又經歷了那麼多的磨難,一定會知道什麼是違心話,什麼是真心話的。

藍飛鳥莞爾一笑,快步走開。

劉沙河閉上嘴,他往後退一步,雙手扶住膝蓋,垂頭喪氣地發出一聲嘆息。當他重新抬起頭來,藍飛鳥已經像一只鳥兒一樣,飄飄欲仙地站在十字路口。一眨眼的功夫,轉瞬即逝。

藍樹林盤腿坐在樹影里,遠處看去,像睡著了。

那年,陶井手牽著歐陽遠香的手,飄飄欲仙地從樹林的深處跑來,他躺在草叢里,咬著一根草,苦澀的草腥味在舌尖上亂竄。

自從白素蘭離開他後,藍樹林就像一個孤魂野鬼,到處游蕩。他突然從草叢里坐起來,瞪著倏地站住的陶井和歐陽遠香。那一刻,歐陽遠香可能聞到了死亡的氣味,她的臉變得一陣剎白。藍樹林卻微微一笑,在那一刻,他知道白素蘭又是他的人了。

半年後,歐陽遠香死了。死的那天,藍樹林跑到現場,歐陽遠香已經被急救車拉走了,地上只留下一灘血跡。他雙腿一軟,撲跪在地上,兩只手抓在地上,好久之後,他看見慢慢張開的手掌上,沾滿了那個女人的血跡。

沒有人知道歐陽遠香死亡的真正凶手是誰,但是,他知道,只有他知道,還有白素蘭。變成了一個傷心欲絕怨婦的白素蘭,果然重新回到他的身邊。可是,苦難才剛剛開始。幾十年後,藍樹林才知道自己錯了,他常常伸出雙手,滿懷驚恐地看著,幻覺中,看見上面沾滿了那個美麗女人的鮮血。頭炸裂一般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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