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真目光閃爍，躲避著寧采臣的逼視，「我沒有隱瞞什麼，書生，你不要胡亂猜疑。」他否認著，又咳了幾下，這一次，從他的嘴內，吐出來的，是幾條黑色的線蟲，掉到地上後，扭曲了幾下，吱吱幾聲，化成了水霧，溶到了夢中的白霧里。這讓他驚慌起來，捂著嘴，他嘶聲說︰「快抱緊了她，別讓她醒過來听到沒有」
寧采臣疑惑的看著，「這是怎麼了？元老師，我勸你還是實說了的好。」
元真捂著嘴，將手搖了幾搖，誰知他不開口，那些黑線蟲卻從他身上其他地方掉了出來，先是一條，二條……然後越掉越多，元真拼命想阻止，拿了好幾種藥物，往嘴內塞，哪里管用，黑線蟲還是一條接一條，從他身上各種地方往下掉，甚至連口鼻之中也冒了出來。他手忙腳亂，蹲到了地上，俯身拴拾著地上的蟲子，想要救回它們，一邊撿一邊大叫︰「你抱緊了她，別讓她吸取我的靈蟲」他捧著蟲子，心疼不已。
寧采臣瞧著他狼狽的模樣，卻不想听他的，反而冷冷說︰「你為了這些蟲子舍了全家，有什麼好了？還不如就這樣讓它們死掉，又撿什麼？這些害人的蟲子，你還要它來做什麼？」
這時，元真手上捧著的一堆蟲子吱吱亂扭著，冒出了汽霧，這使得它們變得發燙，灼燒了元真的手。元真「啊」的一聲，卻不肯放手，就讓它們在手上溶化，一頭叫道︰「書生，這些蟲子是我多年來的心血，已和我連成一體，倘若它們消失了，我的生命也將結束，跟那些蟲一樣，成為小倩的靈力。」
寧采臣望了望懷中的聶小倩，「那也不錯，她得到了靈力，是不是可以增強她的抵御力，那個凶靈不是更加進不來了麼？」
元真痛苦的跪趴在了地上，雙手顫抖著，手上的皮膚都已經冒了泡，「你這個呆子，你以為小倩獲取了更多的靈力，會變成什麼？她會連你也吞掉的，就象十幾年前的張生，會消失在她的夢境里，再也回不來，你想走上跟我一樣的不歸路麼？」
寧采臣笑了笑，「是麼，她會吞掉我麼？十幾年前的事，你記得很清楚麼，那你也應當記得，那時候的張生和紅娘，是為了什麼消失的，還不是被你害的麼？今日如果事情重演，那也是你應得的，你說是不是？」
元真听了，喘著氣盯著寧采臣，忽然笑起來，「呵呵……原來是這樣，書生，你也被控制了麼？你不是他，你是小倩麼，是來向我索命的麼？」在他的慘淡笑容內，黑線蟲漸漸減少，慢慢停止了掉落。沒有了麼？他元真無力的想。畢生的心血，全廢了麼？他想著，向後坐倒，靠在了白霧般的壁上。
寧采臣瞧著他，滿面驚詫，只因為從他這邊看來，元真方才的說話行動，並不是對著他的，而是對著懷內的聶小倩。他剛才並沒有說話，在元真命令他抱緊她之後，他沒有說話，卻看到元真全身黑線蟲死亡般的掉落，隨後他就有些瘋狂了，對著一個不存在的人說話，並指責了他，說他被控制了。這是不對的，從他這面看來，被控制的恐怕相反，是他而不是他。元真的靈力看來象是被聶小倩吸取了，所以他才會看到幻覺。不過，事實是這樣的麼？要知道，這是在夢境之中，是小倩的夢里夢，夢的深淵，他所見到的，十有八九，都是小倩的夢境，是她想要的因果。那麼，他看到的還是不是真的？不，不可能是真的，夢中的一切，不都是假的麼？但是，如果都是假的，他和元真呢？元真說過，夢魔不會偽造人，它需要拉人進入。所以，他和元真不可能是假的，黑線蟲的死亡是真實存在的，這個夢境中發生的一切，正在向聶小倩希望的發展，他和元真不過是在幫助她實現，推動著夢境，吸取了元真的靈力。推斷到這里，寧采臣基本清楚了，失掉靈力的元真一定是被幻覺控制了，這也是他的報應，費盡心血練成蟲師，到最後卻發現是自掘墳墓。只是，元真在吐血之後，向他隱瞞了什麼，這一點他還不知道，隱瞞的是什麼呢？
「元老師，請安靜」寧采臣將懷中依人摟緊了些，試圖挽回元真的清醒，他需要一個醒著的蟲師，來為他解答些難題。果然，在他這麼做了後，元真緩了口氣，從接近崩潰中醒了過來，他靠在了壁上，軟癱著說︰「……書生，你，你為什麼不听我的？」
寧采臣反問︰「我為什麼要听你的？」
元真虛無的瞪著前方，「你放任了小倩，讓她拿走了我的一切，你知不知道，我竭力保存自己，就是為了不讓她太強，可你卻放任了她她為你種下情比金堅……你的身上有她需要的……只有你能夠阻礙她……你為什麼不抱緊她？……」
寧采臣思索著元真的話，「元老師，你害怕聶小倩，不肯靠近，是怕她吸取你的靈力麼？但你不是想讓小倩成為蟲師麼？真正的蟲師，不是需要更多的靈力麼？你有什麼理由不給她，這不正是你想要的結果麼？」
元真搖了下頭，苦笑著，「你想得不對，我培養蟲子，不是為了她，是為了我自己，可是事情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聶小倩的母親，我女兒的失敗，造就了小倩的成功，但也打開了一扇暗黑之門，而小倩就是聯系二個世間的鈕帶，她越強，門外那個凶靈就也越強，遲早，凶靈會打破平衡，吞食掉所有的一切這個結果，書生，是我想要的麼？還是說，是你想要的？」
寧采臣在元真的言語中沉思，「元老師，你又在指責我了，我怎麼會想要這種結果？這麼說來，你剛才隱瞞的，就是這些麼？怕她太強，她同凶靈是有關聯的。這關聯有多深？」他說著，猛然省起了一個事，但這個推測太可怖，讓他不敢想象，這是真的麼？他想著，額上冒出了冷汗，「元老師，你隱藏的，可是，可是……」他問著，卻問不下去，到了這時，真相和謊言之間，竟是如此難以選擇但這是真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