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自尊 正文 學藝

作者 ︰ 雲里霧里吹

七爺雖然是我的師傅,別小看我的年齡還小,不要以為我還不會完全說話,但是他所懂得的東西,我都懂!

這不是吹牛皮,因為牛皮不是吹的!

盡管只是名義上的師傅,盡管沒有行過拜師之禮,但是師傅就是師傅,我還是要尊重他的。

只是有些事實擺在面前的時候,不由得大家不承認。

這讓七爺很慚愧,這讓七爺很高興,當然這也讓七爺很生氣。反正七爺的心情很復雜,小小年紀的徒弟有本事了,慚愧的是自己竟然連徒弟都不如,何以為師;高興的是徒弟如此有本事,給自己長臉,好象還有一點點成就感;生氣的是徒弟的本事超過了自己,讓自己的臉上無光,有損自己的權威!

也許有人不明白,一個還不會說話的孩子,既然不會說話,就無法與別人溝通和交流,沒有溝通和交流,又怎麼會讓一個比較有威望的人感到慚愧呢?而且還會為一個小孩子而生氣,這是不可能的事啊?

從表面上看來,是有一些不可思義,可是當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就不得不令人佩服了。

有一次,一個遠房表親來我們趙村來走親訪友。

這個表親很有派頭!

高檔小車開著,高檔服裝穿著,高檔秘書帶著。

原來他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官。

他的經典名言︰「一想到山區的人民吃不飽飯,我就睡不著覺!一想到山區的孩子上不起學、讀不起書,我就吃不下飯!」

就是這麼一句簡單而樸實的話,曾經感動了多少人啊,當然也感動了比他更大更大的官。要不然,他的官又怎麼可能做得穩固而長久呢,而且還有升遷的可能!

說是「睡不著覺」,說是「吃不下飯」,可能嗎?如果真是既睡不著覺,又吃不下飯,那結果會怎樣呢?不說是骨瘦如柴,起碼也是有一點偏瘦吧。可是,看看我們的表親,他哪是瘦啊,簡直就是一個肥豬,就是豬八戒也沒有他肥啊!

豬八戒氣哼哼地說︰「不要拿我說事,我正在減肥呢!」

那一句經典名言已經說出來很久了,可是事實又是如何呢?經典名言中涉及到的人和事,是不是有所改善呢?

山區的人民還是吃不飽飯,山區的孩子還是上不起學、讀不起書!這一切都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舊。

這是為什麼呢?這又說明了什麼呢?

這只是在做秀而已!

也許有人會說,升遷那是因為當官的為民辦了實事,得到了老百姓的擁護,得到了老百姓的信任,所以才有升遷的可能。如果真的這樣想,那麼這些人也太天真純樸了,而且可能生活在美麗而虛幻的夢里。

當官的升遷與否,與老百姓無關,管老百姓屁事!

當官的升遷,完全是靠比他更大的官來決定的,似乎與咱當百姓沒有多大關系。所以如果老百姓認為這個官是多麼多麼的好,只要他的上級沒有說他好,那麼這個官幾乎就沒有升遷的可能。反過來,如果老百姓認為這個官是多麼多麼的壞,只要他的上級說他好,那麼這麼官升遷也就指日可待了。

當我們這個遠房表親感動了比他更大的官以後,難道升遷還不是指日可待麼?

我們趙村可熱鬧了,只為接待這個表親。

殺豬殺雞又殺鴨,煮飯炒菜還蒸酒,一切都在村長的操辦之下,顯得緊張而有序。

但是,我說的是但是,當我第一眼見到這個表親的時候,我只說了兩個字︰「貪官!」

爸爸媽媽一下子驚呆了!

在場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那個表親當即愣了一下,但是不愧是當官的,立即鎮定下來,自打圓場說︰「這個小孩真可愛!」

一聲哈哈「真可愛」,就緩解了當時的氣氛!

媽媽立即把我抱回了家,並一邊走一邊教育我說︰「我的寶貝啊,以後在陌生人面前千萬不能亂說話啊,會得罪人的。」

我的孝天犬對著表親狂吠不已,但是被我爸爸呵斥打罵開了。

我心里很是不服氣,我沒有說錯啊,那個表親就是一個貪官啊!

人們當然有理由不會相信我說的話,因為那個表親正是鴻運當頭的時候,正是準備升遷的時候,我竟然說他是貪官,怎麼可能讓人相信啊?所以人人都認為我是小孩子不懂事,在那里亂說混話。

有的人問七爺︰「七爺,你的徒弟說表親是貪官,你說呢?」

七爺說︰「小孩子不懂事,說的話不可信,大家不要當真!」

七爺這麼說,其實心里也沒有什麼底氣。只是外人看不出來而已,加上七爺平時的威望,所以當時也沒有人去懷疑七爺說的話。

既然七爺都這麼說,既然七爺都這麼否定我,那就當然是我錯了,所以人們就開始指責我了,進而指責我的爸爸、媽媽。

表親原計劃要在我們趙村玩三天的,但是最終只玩了半天,說是因為工作太忙,就走了。

據村長說,表親來我們趙村,除了走親訪友,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考察一下,關于我們這里的純生態旅游的項目。可是現在,表親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那個純生態旅游的項目可能又要擱置不議了。

我們趙村的人開始分析原因,為什麼原計劃要玩三天的客人,結果只玩了半天就走了呢?

是招待不周嗎?

不是啊。

幾乎我們全村的人都動員了起來,熱情自不必說,那是真正地太熱情了。是水土不服嗎?好象沒有吧,才來半天,會有什麼水土不服呢。

最後大家分析來分析去,終于明白︰「一定是那個小孩趙紫尊的胡言亂語,惹得當官的表親心里不高興,所以就沒心情在這里玩了!」

大家都覺得,這個分析結果是正確的,就開始紛紛指責起我的爸爸、媽媽來。

「帶個小孩都帶不好,讓他胡言亂語!」

「知道自己的小孩喜歡亂說話,就應該放在家里面,不讓他出來,以免無意之中得罪人!」

當然也有講公道話的。

「這有什麼啊,所謂‘童言無忌’,一個小孩說的話都要去計較,又有什麼意思呢?」

特別是村長很生氣,本來想與表親好好喝幾杯的,以便與表親套一套近乎,現在可好,人家一下子就走了,想表現一下還沒有機會了,唉,真是計劃沒有變化快啊!

一個大型的純生態旅游投資項目,本來就是要投資我們趙村的,本來那個「表親」的到來,就是來考察投資的。現在好了,有可能因為我的那一句話,其實也就是兩個字——「貪官」,而成為一個美麗的泡影!

說起純生態旅游,我們這個趙村真是好得不得了,但是從另一角度來看,我們這里還是比較窮的。

純生態,就是山很清,就是水很綠,就是完全沒有受到污染。特別是完全沒有受到污染,才是真正的純。

可是沒有受到污染,代表著什麼呢?

就是代表著,我們這里沒有什麼工廠,沒有什麼汽車。沒有什麼汽車,就說明交通不方便。交通不方便,就沒有外面的大老板進來投資辦廠。沒有老板進來投資辦廠,那麼這里的人就沒有就業的機會,就只有受窮。

這是一個惡性循環!

要想富,先修路!

先修路,說起容易,但是做起來很難!

有好多能人志士,都曾想過要搞一個純生態旅游,但也只是說說而已。

有好多我們趙村,還有隔壁村的張村、李村,因為讀書而走出去而當了一點大官的,都想為自己的家鄉做一點事,都想為家鄉盡一點力,也想到要搞一個純生態旅游,但也只是有心而已。

路啊,都是因為路,阻擋了發展的路,阻擋了人民富裕的路!要修路,就得有錢,要有很多很多的錢。只因為要很多很多的錢,能人志士沒有辦法,不大不小的官沒有辦法!

從外面進入我們趙村,也不是沒有路,只是這個路太難走而已。上級也曾經多次拔款修路,但是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是拔的款不夠呢,還是被人半路截走了一部分,還是用做了其他的用途,還是不小心落入了某些人的口袋,總之,每次拔款,每次修路,也只是用一點碎石鋪一下路面而已,一場大水過後,碎石也就無影無蹤,該蹋方的地方,照樣蹋方。所以每一次的上級拔款,也就隨著每一次大水不知所蹤。

現在,好不容易來了一個遠房表親,一個有權拔款修路的表親,一個準備直接拔款到我們村的表親,卻因為我的一句話,而成為泡影,誰不惱火呢?

爸爸、媽媽可受委曲了。

看到爸爸、媽媽受到了委曲,我也很難受。

但是爸爸、媽媽並沒有因此而責怪我,他們認為我年齡還小,還不懂事,只是無心而且無意說出的這麼一句話。

在這本可以熱熱鬧鬧的場面,在這本應該全村老幼皆大歡喜的場面,而只因為我的一句話,其實也就是兩個字,給全盤否定了,放到哪里都會讓人惱羞成怒啊!

這個時候,爸爸、媽媽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即將我抱回家中。雖然都是自己的本村人,而且大多數又是自己的本家,要想傷害我,倒還不至于,但是他們說的話難听啊!

其實,听人家說,那個遠房表親,雖然當了一個了不起的大官,但是為人還是很隨和的,也是很低調的。在人們的印象之中,這樣的人,這樣的官,是不可能和「貪官」二字聯系起來的。可是我卻把這兩個字套在了他的頭上,簡直就是毫無根據和理由。

所以鄉親們一致認為,我是在胡言亂語,是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無意之中說出的一句不知輕重的話,是不應該放在心上的,是完全不應該把這一句話當成一回事的。

所以只因為我是小孩子,很快我就取得了鄉親們的諒解,還有人來安慰我的爸爸、媽媽,說是小孩子不懂事,大家都不要往心里去,有的人甚至還認為我更加可愛了,說我不怕生不怕熟,什麼話都敢說!

村長雖然對我也是恨得不得了,幾乎就是牙癢癢,但是終究還是因為是自己的本家,終究我還只是一個小孩子,所以也就沒有辦法往心里去。只對我的爸爸、媽媽說,如果以後,還有這樣的一個機會的話,讓我的爸爸、媽媽不要帶我參加,外出旅游也好,去我的外婆家也好,以免的胡言亂語壞了大家的雅興和好事!

但是七爺並沒有認為我是在胡言亂語,他是我們村里面唯一一個沒有認為我是在胡言亂語的人。雖然他在口頭上回答鄉親們說︰「小孩子不懂事,說的話不可信,大家不要當真。」但是在七爺的心里,還是在思索。他相信我的那一句話,絕對不是空穴來風,因為他知道,我不是一個普通的人,但是他也弄不明白我說的那一句話是真是假。他更加弄不明白,我是憑什麼說出那一句話的。

那個遠房表親,七爺也是認識的,也是曾經見證過那個遠房表親的長大。七爺對那個遠房表親,還是有一點知根知底地了解的。要說那個遠房表親是貪官,七爺還是有一點不相信的。

七爺掐指算了好幾遍,可就是找不到頭緒,就更加找不到貪官的理由和根據,可把七爺氣壞了!

七爺心里想,我這個師傅還怎麼當啊?!

雖說趙紫尊沒有正式拜我為師,也還沒有正式向我學過什麼,我也還沒有正二八經地教過紫尊什麼,但是就憑紫尊的一句話,就已經讓我驚駭不已了。

事實勝于雄辯,我說的話,如果在不久的將來完全可能成為事實。到那時候,七爺的臉往哪兒擱呢?

七爺趁人不注意的時候,來到我的身邊。

我知道七爺要來干什麼,但是我以小賣小,閉目養神,懶得理他。就好象不知道他的到來一樣。

七爺說︰「裝什麼裝,見到長輩也不問聲好,如此沒有禮貌?」

我還是不理。

七爺說︰「再不理我的話,我可走了啊?」

我還是不理。

七爺嘆了一口氣說︰「唉,我怎麼就收了你這麼一個徒弟啊,你可是我人生之中的第一個徒弟啊?」

我還是不理。

七爺見硬的行,就來軟的了。

七爺說︰「我的好徒弟,你能不能給我透露一點點,你是憑什麼說那個遠房表親是‘貪官’的呢?」

我還是不理,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七爺說︰「我知道你還沒有睡覺,還是給我透露一點點吧!」

這時候,孝天犬跑了進來,見到七爺在這里,就與我說話,不過七爺是听不懂我們之間的交流的。

其實,能夠準確無誤地判斷那個遠房表親是不是貪官,並不是我的功勞,而是孝天犬給了我及時的暗示。

我趕緊對孝天犬說︰「你快點來救駕啊!就因為你給我的暗示,害得我左右不是人,現在七爺又來追問理由,你來跟七爺解釋吧。」

孝天犬說︰「不行啊,主人,因為你是人,所以你始終站在最前沿,怎麼可能讓我來拋頭露面呢?」

我著急地說︰「不要廢話那麼多,快說說你是憑什麼說那個遠房表親是貪官呢?你可不能耍我啊,別弄得到時候,那個遠房表親不是貪官,那我的面子可就丟大了。」

「放心吧,你的那個表親肯定是貪官!」孝天犬肯定地說。「我是憑氣味來判斷出來那個表親是貪官的。那個表親的身上有多個女人的氣味,起碼在一百個女人以上;那個表親的身上有各種山珍海味的氣味,天上飛的,地面跑的,水中游的,無所不有;那個表親身上的銅臭味特別濃厚。夠了,就憑這些,我就已經肯定地判斷出那個表親一定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貪官了!」

我還是有一點半信半疑,說︰「既然如此,那他的上級紀檢等有關部門,就難道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嗎?」

孝天犬語重心長地說︰「你來到人世的時間還不長,慢慢地你就會了解的,特別是人情世故、官場環境。」

「你給表親說的那三點,我還是有些疑意,一是你說他的女人那麼多,也許是人家只是為了應酬呢,平時只是摟摟抱抱,喝酒唱歌跳跳舞呢;二是你說山珍海味的氣味那麼雜,人食五谷雜糧,民以食為天,吃得好一點,好象也沒有什麼啊!三是你說到的銅臭味,也許任何年代都是一個樣,‘當官不發財,請我都不來’,所以有一點銅臭味,也是很正常的事啊?」

孝天犬說︰「看來你還是很單純啊。說到他身上的女人氣味,如果只是為了應酬,摟摟抱抱話,那種氣味只會存在于表面。回家洗個澡,就是用普通的香皂,也能把氣味去掉。但是他身上的女人氣味已經深入到骨髓,這就說明他與那些女人的關系非同尋常。說到他身上的山珍海味的氣味,如果是偶爾吃過一兩次山珍海味,就不可能殘留那麼重的氣味,可是你看他現在,連腸、胃、肝等都已經完全是山珍海味的氣味了。如果僅僅憑自己的正常收入,是絕對不可能吃得起這麼多的山珍海味的。銅臭味的濃厚,那不是一般的濃厚,而是從他的眼神里,已經看不到一些其他的東西了,比如說信仰啊、忠誠啊等等什麼的,就只看到錢了,那是因為對金錢特別痴情和貪婪,長期鍛煉的結果啊。」

我還是有一點不服氣地說︰「退一步說,就是憑這些,也不可能說他是一個貪官啊?」

孝天犬繼續分析說︰「如果你的那個表親是一個普通之人的話,也不可能成為貪官,能夠有這一些事情也沒有什麼,大不了說他道德不行,大不了說他人品不行。可是你的那個表親是一個大官啊,有了這一些事情,就會給國家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就會給國家造成極大的危害,就會給國家造成很大的負面影響!」

我無言以對。

沒有想到,這個世道讓一條狗看得這麼清楚。

我問孝天犬︰「你看七爺在這里,還等著我回話,我該如何回答呢?」

孝天犬說︰「這很簡單,反正在世人眼中,你還是一個不喑世事的孩子,那麼你就做一個不喑世事的孩子吧,人家也不會說你沒有什麼禮貌。七爺也就會知難而退,而且也不會怪罪于你。」

這時候,媽媽推門而入,七爺只好離開。

我在心里說,七爺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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