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千金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作者 ︰ 梅子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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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那姚孫貴回去後,到底不放心,又和他渾家商議了一番。

他家的是大廚房的管事媳婦,在葉老夫人跟前亦是有頭有臉的媳婦了,不由鄙夷的笑道︰「瞧你那點出息,老太太什麼人莫非你還不清楚?夫人才幾歲,懂什麼……老太太不教她,估模著她自己正急得不行呢,不知從何處下手,倒把你們一個個都唬住了。」

「我也不知怎麼的,就是心里發慌,總覺得有事發生……」

不等他把話說完,已被他家的罵回去了︰「虧你還成日自夸,連女兒都不如了。

女兒今日去大廚房還偷偷囑咐了我呢,叫我們切莫輕舉妄動……咱們是老太太提拔上去的,這個時候絕不能背主,反而要更加忠心。若說老太太會斗不過小夫人,我死也不信」

姚孫貴听女兒亦是這個意思,才定了心。好歹女兒是老太太跟前得臉的大丫鬟,對內院的事情比他們清楚的多,斷不會鬧錯。

這一來,他輕松了,決定繼續靜觀其變。

到了第二日,午後,約莫未時整,內院忽然有人來傳,讓盧管家和其余幾個與年酒相關的管事、管事媳婦一道去見夫人。

大家或高興或擔心或憂慮,照男女分開作兩隊,一齊跟著婆子往听荷居去。

到了那,在院中站了半刻鐘功夫,有婆子請管事媳婦們先去廂房吃茶,將幾位男管事帶到了三間小廳外廊檐下等著。

又有一盞茶功夫,悉悉索索听到簾內傳來動靜,眾人俱是松了一口氣,夫人終于出來了。

婆子又來傳話,眾人低頭進屋。

正面設著黑漆嵌螺鈿花鳥紋的羅漢床,床上鋪著石青色團花的坐蓐、靠背、迎枕,小幾上是一盞豆綠底繪粉彩成窯茶碗。

齊悅瓷端坐在上首,慢條斯理地吃茶,專注地看著茶上的浮沫子,彷佛那有多麼好看似的,目光根本不被幾人驚動。

盧達祖、姚孫貴、蔡安、甘金寶幾個大管事,小心翼翼拜將下去,也不敢抬頭朝她細看,只知模樣極標致。

她虛虛一扶,似笑非笑道︰「起來吧,大家都是府里的老人了……往後還要你們盡心盡力一齊幫襯著我呢。」

幾人听她說得客氣,才放松的心神再次提了起來,口道不敢,卻睨斜了眼偷偷打量她。

齊悅瓷身穿寶石紅撒亮金牡丹花對襟長褙子,領口、袖口瓖著一圈乳白色的狐狸毛,發髻上戴著拇指大的珍珠流蘇簪和壓鬢的珠花,縴縴十指上亦戴著一對珍珠戒指,顯得高貴卻不庸俗。

她今日特地化了一個比往日稍濃的妝,就怕稚女敕的面孔鎮不住下人。

細長的黛眉遠山般凝翠,烏黑的眼珠清亮如秋水,笑吟吟望著人,端莊穩重而又和氣大方。

她手上有一下沒一下撥弄著茶盞,慢悠悠道︰「大家自我介紹一下吧,咱們今兒先認識認識。」

「是,小的叫盧達祖,是府里大管事。」

「小的是姚孫貴,是府里二管事,主管一應用品的采買。」

「小的蔡安,是府里賬房的管事。」

「小的甘金寶,是公中庫房的管事。」

齊悅瓷淡淡掃過眾人,目光並未在誰身上多作停留。

盧達祖長相忠厚,衣著很符合身份,神色間卻顯得精明能干;姚孫貴此人,白白胖胖一副好人樣,只是不像是什麼省油的燈;蔡安一把年紀,頗有老態,行動遲緩,是個賬房老先生的模樣,就不知這賬還能算清不;甘金寶大概三十出頭,打扮得最是富貴,略有點賊眉鼠眼,慣會看人眼色的樣子……

四人自我介紹畢,良久不聞上邊的動靜,悄悄抬頭,愕然地發現夫人正在興致勃勃地欣賞裙子上的花兒。

而她身邊有個水靈苗條的丫鬟,打扮不俗,拿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另有幾個小丫頭,俱是垂眉斂目,規矩甚嚴。

眾人不由心中一驚。

連個丫鬟都識字?難怪是百年望族出身的千金小姐。

听不少人提過,當年齊家老太傅、尚書大人都極難纏,朝廷許多權貴都不願輕易招惹了他們,不會連個女孩兒都……

「你們是何時得知老太太將年酒的事交與了我?」她驟然發問,語調不急不緩,勝似閑庭散步,悠然自在。

「兩日前。」四人忙齊聲回道。

「哦?」她的調子拉得長長的,似在詢問。

半晌,面色一變,冷冷問道︰「既是兩日前就知的,為何不來見我,是要等我備好了好茶好點來請眾位?莫非,都不把這事放在眼里,還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嗯……」

她低柔的嗓音落在四人耳里,不啻驚雷。

好一個沉得住氣的小夫人,晾了他們幾日,再來個倒打一耙,他們一群幾十歲的人全被她一個小姑娘耍了

他們四個都是府里一等二等的管事,既然已經得知老太太將年酒一事交代給夫人,理應前去等著听傳喚。不去,雖不是什麼大錯,可夫人若願意至少能治他們一個瀆職之罪……更關鍵的是,被有心人一利用,變成他們倚老賣老,合起伙來欺負新夫人未理過家事。

這罪名,卻大了。

饒他們資歷豐富,一下子也是難以應對。

這個時候站出來說話,回的好了便罷了,有一字兩字的不敬,就是個活生生的靶子啊

甘金寶性子急,又的確沒把齊悅瓷放在眼里,在那小聲嘟囔道︰「夫人不傳,我們……」

「你們什麼?」她重重放下茶盞,屋里響起清脆的嬌斥聲,「莫非,平日老太太理家,你們亦是這樣的?

果然如此,實在是老太太性子好,才由得你們撒野。

事事都要等到主子想起,主子傳喚,主子召見,你們才知道辦事,那還要養你們作甚?我不傳你們,那是給你們時間準備……甘金寶,那你先說說,你庫里還有多少年酒時能用到的東西,又差了多少需要添補,可曾擬了單子出來……」

管事者講究以德服人,不過非常時候非常手段,這些人,她不一出手就震住他們,接下來幾日必不會好好辦事。她可沒心情與他們一個個糾纏,索性叫他們清楚自己不是好糊弄的,先存幾分畏懼之心。

屋里的氣氛沉悶而壓抑,四個平日在在外面連七品縣官見了都上趕著主動巴結奉承的國公府管事,幾乎全垮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道理,他們原明白,只是沒想到夫人的第一把火,愣是從雞蛋里挑出了刺兒。

有錯被挑眾人不怕,這沒錯兒都能挑出錯兒來,這本事,豈是一個久處深閨的大家小姐所有的?

幾個人隱約有些感覺,接下來的情形已經完全不在他們掌控中了,他們會被她牽著鼻子走。

那個甘金寶,嚇得這臘月的天,背上冷汗涔涔,將一件內衫濕透。

他是府里的家生子,因他老子當年跟著老太爺上過戰場,情分不同,老太爺看覷他家素來不錯,連帶著他也得了不少好處。他老子現已不領差事,在家亦是老太爺似的養著,連邵槿都給他幾分薄面。

老太太賢惠,索性提拔甘金寶當了庫房的管事。

但他本人卻是不學無術,仗著老子的威名作威作福,對庫房的事更是從不經心,自有下邊的人替他料理妥當。

這會子齊悅瓷問起來,竟是半個字答不出。

「你怎麼不說話?庫里的東西,樣樣皆是登記在冊的,不消半日功夫,這賬也該算出來了,我給你兩日功夫,不夠嗎?」。她粉面含嗔,俏目凝霜,雖則美艷無匹,卻無人再敢多看一眼。

甘金寶本人是個軟骨頭,唬得雙腿打顫,又想起有他老子撐腰,何況他渾家是四夫人的陪嫁,最得四夫人器重,這一來,腰桿子便又挺起來了。

梗著脖子道︰「年酒的預算不下來,我怎麼算得出差哪些?」

姚孫貴、蔡安兩個且喜且憂,今日有甘金寶這個愣頭青擋在頭里,想夫人也不能拿他們怎樣,不過一番威懾是免不了了。只是,往後的事,他們徹底處于下風了。

齊悅瓷低笑,緩和口氣道︰「依你的意思,原是我錯怪你了,是不是應該向你賠禮道歉,甘管事?」

「……不……不敢……」甘金寶的腿肚子再次開始打鼓。

「好,我再問你,上月下旬莊子里送上來的一應食材物品,你可曾造了冊交到賬房?這個,應該是每年臘月初就辦好的吧?你不交冊,賬房拿什麼算預算?」

她這兩天,都當她閑得緊,其實她已經把府里上上下下的事都打听過了。

年酒的事一拖再拖,自然有老太太的意思在內,無非是為了今日難她一難,讓她時間緊迫忙不過來,最後鬧個不大不小的岔子出來。

她偏要當個傻瓜,裝不知道,全推到下人頭上,看老太太怎麼辦。

反正她又沒指名道姓怪老太太故意耽擱,不是她不孝。

甘金寶一下子懨了。

往年這種事,下邊的人俱會提前替他料理好,老太太一有吩咐,立馬能交差。這次,一則是老太太那里只是放了風聲下來,都不曾親自給夫人引見他們,任是他們再笨也能揣摩得出老太太的用意;二則,是他渾家囑咐過的,四夫人要他好生為難一下夫人。

可惜,夫人沒為難上,他自己陷進坑里了。

有老太太和四夫人背後撐腰,他不擔心會丟了差事。但他又不能供出二人來,夫人今日有心針對他,他是一點招架之力都沒有。

何況,未完成二人的交代,他同樣難以交差。

齊悅瓷並不想就此與他們撕破臉皮,不然她的事情沒有辦完,就得落得一個受眾人討伐的局面了。這些管事,在府里年深日久,關系網錯綜復雜得很,不是輕易能動的。

她只是為了挫挫他們的銳氣而已,免得欺到她頭上。

甘金寶眼見無人為他說話,心知自己栽了,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認錯求饒,唰的撲通跪倒地上,口里稱道︰「夫人,小的錯了,小的不該顧著灌黃湯而誤了正事……求夫人再給小的兩天時間,後日天黑前一定把單子擬出來……」

齊悅瓷靜靜地蹙眉吃茶,仍未消氣的模樣。

「夫人,」一直默默站著的盧管家終于上前半步開口了,「念他一時糊涂的份上,再給他一次機會吧……這是小的這兩日整理的往年舊例,和大致擬得請客名單,請夫人過目。」

夫人若是聰明,必不會因此處置了甘金寶。

但她不開口,估計是需要一個台階下,如果他賭對了,或許就能因此贏得夫人的信任。他已經相信,這位小夫人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比老太太當年剛進府時難纏多了。

「也罷,看在盧管家為你求情的份上,饒你這次吧。只是,兩天時間太多了,只有一天……明日午時,夠嗎?」。

她唇角上翹,贊許地看了盧管家一眼︰果然是個明白人,能在管家的位置上一當十幾年,不容易啊。也許,這個人,她可以用一下。

「夠,夠,夫人放心,小的絕不敢耽擱。」甘金寶應承得比什麼都快。

齊悅瓷點了點頭,清凌凌的目光看向姚孫貴和蔡安兩個。

兩人暗自郁結,夫人這是等他們表態。他們只要有一個字叫夫人不滿,今兒這矛頭就指向他們了,最後非得擔一個誤事之罪……誰也幫不了他們。

「夫人放心,小的們定齊心協力,趕在明日午時前,把一應預算交給夫人。」

本來至少兩天才能完成,他們拖拉個三四天的事兒,夫人輕輕松松一句話,他們得連夜趕工了。

而且,他們心里明白,這是他們自己主動要求的,絕對不能以任何借口拖延。

他們跟著一個個跳進了夫人早就替他們挖好的坑,還不能抱怨……第一局輸了個灰頭土臉啊。

齊悅瓷滿意地笑了,命他們退下。

出了听荷居後,姚孫貴恨恨地掃了盧達祖一眼,暗嘆昨晚的酒菜白瞎了。他明明做好了準備,又哄著他,今兒若不是甘金寶那傻瓜接得快,興許夫人就要拿他做筏子了……偏他自己又在甘金寶跟前當了一回好人。

什麼好事全給他佔了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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