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屋子里一陣沉默，凡是有腦子的人都听出了孟憲紅話中的意思。孟昭月沉默不言，是因為他覺得閨女的要求其實沒什麼，在他心里從被趕到臥西這開始，他已經和二弟分了家。
現在重提舊事，只不過是要個名正言順罷了，他也不奢求能佔多少便宜，只是不想讓二弟一家再有借口來自己家鬧騰了。
二叔孟昭林卻有些不太願意，這些年雖然沒有把話說明白，但在他心里，這孟家除了大哥的三間瓦房剩下的就全是他的。在這個檔口上重新分家，孩子爺爺難免不會補償大哥家些什麼。
「大妮兒，你胡說些啥子呢？咱們家分不分家的事，也是你一個姑娘家能管得？你爺爺還在呢，你這就提分家不是讓村里人戳俺們脊梁骨嗎？」。
孟昭林一派長輩姿態，訓斥起孟憲紅來，說什麼也不能讓老爺子在這心軟的檔口上補給大哥。孟家是他孟昭林的以後就是他兒子孫子的，沒人能染指些什麼
「分家？小叔你莫不是記錯了？好像十幾年前俺們就把家分了吧？俺爹俺娘和女乃女乃不是早早的就被趕到臥西這邊了嗎？從有了俺開始，俺就一直住在這邊呢難不成是俺記錯了？…俺只是想讓爺爺給俺做個主，給個準話俺家有爹有兄弟，大男人五個，當家做主的人有的是別任誰也想來俺家踩兩腳」
孟憲紅滿臉委屈疑惑的說道，整個就是一個受了委屈使小性子的年輕姑娘，任誰也挑不出她話中的錯來。
想給她扣個圖謀爺爺家產，不敬老人長輩的罪名？還是省省吧。她算是看清楚了，小叔這一家子是一點虧都不想吃，光想著好事不說，還想把屎盆子往自家身上扣
孟昭林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心中暗恨這個佷女牙尖嘴利。讓他怎麼接話？分家了，今天的事就全是他閨女婆娘的錯，以後也別想再佔大哥家點便宜。沒分家吧，那些房子財產咋算？難不成重新一分兩半？那他豈不是吃了天大的虧？
「都少說兩句吧老頭子我還沒糊涂呢用不著你們一個個使那些花花腸子……不就是因為家里那兩間破房子鬧得嗎？今天老子就給你們分清楚了，誰也別再有二話」孟文淵嚴厲的瞪了眼小兒子，這個小兒子是越來越不成器了，就知道窩里反，成天的就知道惦記著自己那點老東西。
房子？什麼房子啊？孟憲紅疑惑的看向一臉僵硬的小叔和李玲玉，難不成這里邊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看向老爹，老爹也正滿臉的疑惑不解。
冷冷看了幾眼小老婆，相處幾十年，孟文淵哪能不知道對方那點小花花腸子。今天的這件事情一定是她挑唆的兒媳婦和梅子，不就是為了前兩天村里歸還的兩間老房子？
他們是想借老大家賣煎餅的事情，逼老大放棄和他們掙那兩間房子啊。當年說的好好地，大兒子分臥西的三間破瓦房，小兒子分孟家的兩間老宅。其余的東西孟文淵自己收著，等老了的時候在決定給誰。
現在村里把佔了的兩間房子換回來了，小兒子家就想先下手佔了房子，讓老大有話說不出來啊。
「……當年的事啊，針頭線腦的現在也說不明白，就都不要再提了……」
「…今天村長在這做個見證，我把家里的東西都給你們重新分一遍，誰要是有二話，誰就啥也別要了，給我滾出孟家」孟文淵說到這，又狠狠瞪了小老婆和小兒子一眼，顯然這話就是為了他們說的。
「…爹，分家這麼大的事情，不得請村里幾個有名望的長輩來？咱們不能把這事弄得太草率了，要不，今天先散了，改天俺再去請了村長和老人們來？」
孟昭林還是不甘心，他深知自己爹最重視這些老一輩的規矩，就想拿這事使個緩兵之計，回去再裝幾天孝子哄哄老爺子，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有這個自信能哄好老爺子，沒看見這些年老爺子都是跟著他家過的，有什麼好東西也都是貼補了自己，連大老婆一家都趕了出去。
孟文淵失望的看了小兒子一眼，垂下眼眸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孟憲紅在一邊則有些急了，爺爺可別被勸回去啊，這都說了重新分家，那不就是等于兩家人還算是一家嘛？今天要是不把家分個徹底，她豈不是搬起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好在孟老爺子還沒那麼糊涂，就听他開了口，聲音低沉壓抑，仿佛一時間老了十幾歲。
「……這些年都錯了，虧了老大和…你母親了……」
孟憲紅低著頭，一時竟然有點百感交集的感覺，她不知道爺爺口中的「娘」是自己的娘親，還是女乃女乃……
「……唉，我老了，這人啊不服老就是不行。兒女們都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我管不了了，也不想管了……就想著啊，等我走的那一天，你們能一起給我守靈摔盆就行啦……」
「老2既然這麼懂事，那你就去請村里的老人們吧，都請來，來了做個見證也好…去吧。」孟文淵無力的揮揮手，臉也沒抬的沖小兒子說道。
孟昭林這下可算是慌了神，他不由得求助的看向自個老娘，卻只看到了老娘低著的腦門，終還是不敢違背老爺子的話，孟昭林只好不情不願的離開了。
馬上發低頭專注地瞧著自己袖口，就像那上面長了花似的，仿佛身邊發生的一切事情都與他無關。
屋子里靜悄悄的，所有人都一致的保持了沉默，等待著村里有名望老人的到來。
孟憲紅已經打算好了，爺爺分給自家啥就要啥，也不會去和小叔他們家掙。再說，就算是想爭也得有東西可爭啊，孟家這些年過來還能剩下些啥？
小叔一家的日子雖然比自家過的好些，但也有限，上輩子給兒子娶媳婦和蓋房子的錢還是讓自家給墊的。除了這幾間房子，她實在想不出其他什麼值錢的東西來。
何況，爺爺一直是偏疼小叔一家的，自家爭也爭不過……
一盞茶時間後，小叔和幾個村里長輩終于姍姍來遲。加上村長在內，還有三個村里輩分最大的老人，他們今天的任務就是為這場分家的結果做個證。
「……家里東西不多，兩家也分開過這麼些年了，鍋碗瓢盆的就不說了。就說說這房子吧，家里臥西，臥東算起來一共有五間房子，臥西三間瓦房還是分給老大，臥東的兩間老宅給老2……」
听到這里，孟憲紅先松一口氣，起碼這三間房子還是自家的，沒損失。
「……但是最近國家落實了政策，村里把征用的兩間孟家老宅還給了我，這兩家屋子也得算上好好地分分。」
孟憲紅瞥了眼屋中眾人，顯然除了她和老爹，其他人都早就了知道這件事情。雖然上輩子她不記得有這回事情，或者有這事也只瞞著他們家人。不得不說，小嬸一家打得好算盤啊…
「這兩間老屋一大一小，老大當哥哥的就吃點虧分小的那間，大的就給老2……」孟文淵話還沒說完，旁邊一直沉默著的李玲玉突然出聲反對。
「這兩間房子不能分這些年俺們老兩口都是昭林養活著的，老大沒出過一份力，沒從跟前盡過一份孝，這房子就應該是昭林的……老大你難不成要搶了你弟的房子？你個不仁不義不要臉的畜生……」
李玲玉跳著腳朝孟昭月罵道，毫不顧風度形象，嘴邊泛著白色吐沫泡，右手的食指幾乎要戳到孟昭月的臉上。
「閉嘴這家產都是老子的，老子他**願意給誰就給誰你一個沒上族譜的小妾沒權利管兒子養老子是天經地義，這些年老子的錢也沒少給你們花，論起來還不定是誰養誰呢……老2看好了你母親，要是她再鬧騰，你們一家全他祖母的給老子滾出孟家，一分錢也別想拿走」
孟文淵站起身一個大耳瓜子抽到了李玲玉臉上，氣的面色赤紅渾身發抖。他這輩子還沒在外人面前丟過這麼大的臉，李玲玉竟然敢一次又一次的挑戰他的權威，看來真是舒心日子過夠了。
「……這房子俺不要…俺自己有兒有女，能養活自己。」
孟昭月忽然出聲道，他不能容忍一個小妾指著自己鼻子罵他貪財不孝，何況對方說的還是事實，這些年他確實沒有管過老爺子。雖然這並不都是他的錯。
但他的自尊和對老爺子這些年的怨恨，不允許他接受對方的這些施舍，他不想原諒對方。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大家伙都听見了，大哥你以後可別反悔既然大哥不想要這房子，俺這當弟弟的也不好逼你……俺看咱們還是立個字據的好，也免得有人以後說閑話。」
听著孟昭月的話，孟昭林眼前一亮，這簡直就是求之不得啊，孟昭月這個傻子，就和他那死鬼娘當年一個樣，又臭又硬的像塊茅房里的石頭。不過這樣最好，反正得實惠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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