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婢 第八十九章  毒婦

作者 ︰ 沐非

斷裂的木框幾乎已經燒成焦黑炭條,簌簌的下落著,小古不顧得多看這些箱子,左躲右閃避開這些墜落的火團。

地窖上方好似被什麼壓住了,震動了兩下,更多的磚瓦掉落下來,隨即只听轟隆一聲,一堆木板和車輪也砸了下來,落到地窖里,把青磚都砸出一個大洞來,飛濺的碎片也隨著余勢,把小古額頭上的傷又砸出了血!

這是什麼?

小古嚇了一大跳,顧不得自己頭上的傷,上前小心翼翼的觀視——雖然被摔得七零八落,但仍能辨認出這是大半個車廂的樣子。

听說過天上掉黃金的,沒見過還能掉馬車的,真是奇了!

一堆破爛木條和鋼板散亂的糾纏在一起,車輪也只剩下一個, 轆轆在地上滾動這,每一處細節都能看出做工精巧嚴謹——這一堆東西之下,露出一截血肉模糊的男人手臂。

是一個死人!

小古皺起眉,上前扒拉一下,用力把人拖出來半截,不禁倒抽一口冷氣——這個人四十上下,衣著華貴而不張揚,全身幾乎斷成兩截,好幾處的白骨茬子都露了出來,看著非常人,但最可怕的是那顆頭顱,大概是因為在爆炸中心,已經被炸得腦漿崩裂,只剩下下頜和鼻子了。

小古看著這恐怖駭人的一幕,目光微微閃動,卻並未覺得多麼惡心。就在這個時候,地窖上方突然傳來清晰的動靜——抬頭一看,居然有兩道人影從露出的入口爬了進來。

小古不知對方是誰,但身體比意識更快做了選擇——她飛快的跑到大箱子邊上,打開蓋子鑽了進去。

石梯傳來倉促的腳步聲,一重一輕,其中特別重的那道步履拖沓,好似走路不便。兩人一步一步走進地窖。以腳步聲辨認,就在五步開外。

小古蜷縮著身子躲在箱子里,看不見對方是誰,只听一個女人的聲音,柔媚婉轉,好不動听,「王郎,你的腳沒事吧?」

這嗓音是如此熟悉——竟然是紅箋!!

小古的心一下糾緊了,震驚之下連呼吸都屏住了。

她怎麼會在這……心思飛快轉動,小古立刻猜出。那個被她叫做「王郎」的男人是誰!

****

完全不知道箱子里有人藏身,王舒玄靠在牆邊喘息著,他的嗓音雖然陰郁三分,卻仍是不減意氣風發,甚至還多了幾分得意,「哼,沒想到紀綱這個老狐狸真有一手,在車里居然有機關,一旦有人入內探查。車子的擋板就會四散爆開!死都死了,還要這麼陰別人!幸虧這里滿地都是爆炸起火的,否則必定會有人發覺異狀,那我們就有麻煩了!」

他想起方才下山時看到的情形。仍然心有余悸——整個平寧坊都陷入爆燃火海之中,女人孩子們哭喊四散奔逃,而紀綱的馬車已經被炸得四分五裂,那麼傾倒在火中燃燒著。靜悄悄無人問津。

尸體在里面嗎?抱著這樣的疑問,他上前查探,卻不料觸動車轅的機關。頓時白光一閃,精鋼鑄成的擋板四散爆開,他靠著紅箋才狼狽躲開,沒有掉進掉進火堆里。

四散的鋼板木條爆開,壓在倒下來的廢墟中,不知觸動了什麼,竟然半個車身都掉了下去——探身去看時,才發現這倒塌的屋子底下竟然有個地窖。

為了驗看一具尸體就這麼來回折騰,現在還得爬到地下去——王舒玄心里厭煩不已,一旁紅箋笑著勸他,「既然都下來了,那就看一下尸體,也算求個安心。到時候論起功績來,你腳傷不便仍然關心敵情,親自找回錦衣衛指揮使——就算是只個尸體,傳到聖上耳朵里,也顯出你忠勇兼備,郡主娘娘听了,也得以你以為榮呢!」

這話听得王舒玄全身上下都舒暢——他寵愛紅箋,不僅因為她貌美如花、床笫之間銷魂,更因為她能言善道,巧舌如簧,總能觸到他心中癢處。

紅箋扶了王舒玄,溫柔的替他擦汗,兩人歇息了一下,點亮了火折子,朝著馬車的殘骸走去,一眼便看到了那具面目全非的尸體。

「呀!!」

紅箋好似被尸體的模樣嚇了一大跳,捂著胸口倒退了幾步,花容失色道︰「真是慘不忍睹啊……」

只有箱子里的小古听出,她的嗓音雖然有著驚慌恐怖,卻顯然是裝出來的。

王舒玄湊近尸體從頭看到腳,皺眉之後又松開,哈哈大笑聲回蕩在幽暗的地窖里,「雖然面容被毀,但看著身材、這衣飾,絕對十成十的相似——這枚玉扳指我見他一直戴在手上,是紀綱本人沒錯!!

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他正是志得意滿,卻突然感到背上一陣劇痛,驚愕回頭,卻見紅箋笑容燦美,卻將一根銳利而長、柔顫綿長的銀針刺入他的胸膛!

銀針銳利非凡,緩緩穿胸而過,髒腑內鮮血狂噴而出,王舒玄狂嚎一聲,積蓄全身的力氣正要反抗,卻發覺自己渾身麻痹無力。

「王郎你公忠為國,即使腿傷嚴重,也竭力救護紀綱大人,實在是人臣楷模……可惜啊,白蓮教的賊子實在是喪心病狂,雖然陰謀失敗,卻一直躲在平寧坊伺機報復,你雖然拼死抵抗,卻終因中毒過深,英年早逝了。」

「賤人、你竟敢背叛……!」

王舒玄聲音嘶啞,已經轉為微弱。

「哼,什麼叫背叛?這一切,都是‘大哥’的主意,我也是奉命行事。」

王舒玄的眼楮因為驚愕而睜大,卻終于呼出一口氣,苦笑道︰「原來,你從頭到尾都沒有背叛金蘭會!!」

紅箋微笑著看向他,突然一腳踹了下去,將他流血的脊背踩在腳下,用力碾壓著,「王郎你痛嗎?你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也會感覺到痛嗎?!!」

她的笑容柔媚妖嬈,嗓音壓低卻帶著一種魔魅怨毒,瞳孔最深處的瘋狂讓人不寒而栗——她腳下的力道並不厲害,但王舒玄內傷嚴重,頓時加劇鮮血逆流,近乎惡意的窒息讓他宛如被撈上岸的死魚,費力的粗喘著。

「你——」

「王郎,你是積年風月的老手,你若是刻意對人溫柔,甜言蜜語的哄人,很少有女人能逃過你的掌心——一開始,我就跌進你的風流陷阱了,被你迷得暈頭轉向。」

紅箋咬牙冷笑,俯在他耳邊繼續輕聲說道︰「我居然相信了你,相信你會為我月兌籍,帶我回府納我進門,讓我常伴你的身旁,從此才子佳人,紅袖添香……」

她越說聲音越是輕柔柔媚,好似在回憶過往的恩愛纏綿,那些海誓山盟,那無數的等待與喜悅——下一瞬,她的臉上浮現堅毅決然之色。

「那時候,我是真心要跟你生死相隨,也是真心的、毫不猶豫的出賣了金蘭會……王郎,為了你,我就算出賣兄弟姐妹,雙手染滿鮮血,將來要落地獄下油鍋,也在所不惜!

她的笑容轉為瘋狂苦澀,嗓音也滿染怨毒妖魅,在微弱陰森的火光照耀之下,好似在紅蓮罪火中盛開的曼陀羅花,「背叛?哈哈哈哈……要說背叛,也是王郎你先背叛了我!!你嫌棄我是罪余賤籍,根本無心帶我離開那個骯髒的地方,更無心與我長相廝守——你的甜言蜜語,慷慨許諾,只是為了利用我掌握金蘭會的情報!!」

「不是的,紅箋你誤會了——」

王舒玄的辯解,卻遭來更殘酷的對待——紅箋居然用銀針,活生生的把他的眼球挑了出來。

淒厲的慘嚎從他的嘴里發出,混合著紅箋銀鈴般魔魅的大笑聲,讓整個地窖好似森羅鬼蜮一般。

「你的小廝酒後失言,讓我看到你的書信,我才知道,在你心目中,我只是個賤貨婊子,玩過之後就嫌髒手,根本不會帶我回家,玷污你那位郡主母親的貴眼——我為了你,願意出賣組織,出賣自己的所有——而你回報我的,卻是徹頭徹尾的欺騙!!」

紅箋嘶聲喊道,情緒激越癲狂之下,拿起銀針,在王舒玄身上不斷戳下,「放心吧,我不會讓你這麼死的——你見過女人用的針插嗎?不把你刺成那樣的千瘡百孔,我是不會讓你死的!!」

王舒玄痛得滿頭大汗,好似一只喪家之犬在地上翻滾抽搐,而身上的痛楚卻是變本加厲,他痛得失去了理智,一頭朝著鐵皮瓖木的大箱子撞了過去。

咚的一聲鈍響,箱子被推倒在地,盒蓋打開,里面的弓箭手弩掉落開來,而同時散落在外的,還有一個活生生的人!

小古從箱子里鑽了出來,剛剛恢復光明的眸子閃動著,竭力適應火折的光芒,而紅箋卻是震驚當場,顫抖的指著她,目不轉楮的盯著——

「竟然是你!!」

半響,她居然綻開一道溫柔而詭秘的笑意。

「你,居然會躲在這種地方,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啊——」

如此熟稔的語氣,卻是毛骨悚人的復雜親切,「我該叫你小古呢,還是該喊你的閨名如郡……親愛的三妹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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