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cilia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地方跟他見面——
這麼久以來，除了ben偶爾會去看望她，就連自己的母親也都極少過來。
ben說，阿姨現在很少出門，每天都在家里參禪打坐。
她不懂這四個字的意思，也不想去過問任何與之有關的事情。
她對ben說，你這是何苦，明知道我現在這個樣子是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跟你在一起，又何必這麼傻還這樣等下去。
ben笑得很釋然，他說沒有關系的，我願意。
cecilia，她不想拖累他。她早就想好了自己的後路。
郭子驍跟ben一起去監獄看她的時候，見到那張久違了的熟悉的臉，她沒有絲毫起伏的情緒，只是隱隱的，心下藏得最深的那個地方，還在陣陣鈍痛。
面對面而坐，ben給了他們足夠的空間，他說他去外面等，子驍點點頭，說好。
cecilia越發清瘦，那突出的顴骨就看得出來。
她雙手輕輕的握在一起，跟子驍說話的時候，擠了一抹笑出來，「我听ben說，你和susie結婚了。」
他點頭，嘴角泛起淺淺笑意，「是。」
放在桌面上的雙手，左邊那只，cecilia清楚的看見，無名指上，有一枚素戒……她垂著眼，喃喃的說，「真好。」
郭子驍看著她。
沉默。
她抬起頭來，仍舊是微笑著，「恭喜你……哥。」
沒料到她會這麼稱呼他，子驍有些愕然，良久，他說，「好，好。」
這麼叫我，很好。
你能祝福我，也很好。
cecilia，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你是不是，在里頭沒有好好吃飯？瘦成這個樣子，也難怪ben會不開心。」他說。
「這里面的飯菜當然不如高級餐廳的好。」她開起了玩笑，「你也知道我很挑剔，當然是吃不慣。」
「那……你想吃什麼？」
「kevin，」
強裝而來的淡定終究是無法忍到底，cecilia握手成拳不再看子驍，轉開了臉沉沉的說，「為什麼還要來看我？我這個樣子……不想被你看到的……」
「cecilia……」
「一直以來我都是以最好的一面站在你的面前，如今這般狼狽，還穿著這樣的衣服，我不願意就這麼坐在你的對面跟你說話。」
「你都說了，我是你哥哥，不管你什麼樣子我也都是你的親人。」
不顧獄警的阻攔，他握了她的手，「你記住，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那麼漂亮的cecilia。」
獄警過來把他們倆分開，重新坐好。他清了下嗓子，笑著說，「這次我來看你，就想跟你好好兒說會兒話，時間不多，可總是能見著你，我也很開心。」
她望著他。
凝視著他那深邃而明亮的眸子。沉默著。
他說，「要是我早一點知道，你一定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會很疼我？」
「嗯。」
他點頭，「是，一定會很疼你。」
涕泗具下。
她埋著頭雙手捂住了臉，哽咽著，「可是我明明做錯了那麼多的事，你都不怪我麼？」
「怪。當然要怪。」
cecilia緩緩松手，看向他。那雙被淚水洗過的眼楮，這會兒，是那樣的清澈，她見他輕輕挑了下眉，「哪怕是蘇惜做錯了，我一樣會罵她，甚至……有時候也會動手。更何況，你是我妹妹。」
他一直保持那個姿勢坐在她對面，其實，離她很近，近得可以看見她臉上那細小的毛孔，只是就差那麼一點的距離——那就是她失去了自由之後無法與任何人親近的觸踫。
再也不能去握住她的手，只能這樣看著她。
其實，她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人，在子驍得知所有的真相之後，除了心疼，也莫名生出一些愧疚。
「cecilia。」他叫她的名字，小聲，卻也親昵。
她听得那樣清楚。
「嗯?」
「你听著，不過就是七年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你要堅強，要珍惜自己，絕對不要有任何沮喪的念頭。」
「可是我……」
「沒有可是。」
他那麼篤定的目光望著她，不容她抗拒，「其實你認罪，有好也有不好的。自己所犯的錯總要得到懲罰，所以，哪怕最後ben他們沒能救你出去，照我看來，反而是件好事——一個人，這里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深邃的眼楮盯緊了她，「就算那個人真的該死，你也不該用這樣的方式去處理。幸好警方找到她勒索你的證據，ben的律師又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她確實對你人身造成了威脅，不然cecilia，可真就不是7年這麼簡單了！」
「好難熬……」
她無助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這個她曾經愛到了血液無法自拔的男人，這個，跟她有著血緣關系的男人……她不停的搖頭，哭著說，「我怕我撐不下去……」
「cecilia，你還有ben。」
子驍看她那脆弱得就要崩潰的樣子，一時也有些著急了，萬般不得已，突然說出了這個名字。他說，你還有ben，並且，在她愣住不出聲的時候又說，「你還有我，我是你最親的人，無論如何這世上都還有兩個愛你的人，所以，你的撐下去。」
「我和ben……沒有未來。」ultv。
「他還在等你。他說了，會一直等到底。」
「我對不起他……」
「cecilia，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ben不會在乎，你听我說……」
「你不知道！」
她突然打斷他，兩眼無神的望著某一處，「你什麼都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cecilia?」
「我曾經，有過他的孩子。」
子驍腦子里那根弦一下子就繃緊了，僵直了背，本就安靜的房間里，這一刻，越發的俱寂，她說，「如果說姑姑是我找人殺她的，那麼，那個孩子就是我親手殺死的……明明都看見他眼里有了欣喜，明明都看他快樂得像得到了一件最重要的寶物，可我，還是磨滅了他的希望……他該恨我的，我寧願他恨我或許現在我還能得到一絲解月兌，可為什麼他要對我那麼好？為什麼明知道我是一個這麼糟糕這麼不要臉的女人他還要這樣不離不棄？」
「因為他愛你。」
巴黎的下午，典型的法國陽光從鐵窗外照射進來，那一絲的光線就這麼落在了她那張沒有任何脂粉卻依舊精致的臉上。她的耳邊，是他那麼堅定的話語，他在說，「真正愛一個人的時候，一切都是那麼值得，也包括，不可避免的傷害。」
ben他還在等你，我也在。所以cecilia，你一定不要讓所有愛著你的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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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山塘街。
清澈見底的水上，是那橙紅色的游船，船頭坐著兩個穿著相仿顏色裙子的女人，而岸上，有男人拿著相機跟在她們身後，不時的停下來，將那伴著日落余暉的美好畫面囊入其中。
蘇惜曾經做過相同的夢。
那時候還在frank的樓上，她睡著了，鼻間伴隨著郭子驍身上好聞的味道入了眠，夢里，就是這樣一番場景。
哪知如今，也就成了真。
只不過是多出了一個人而已，那個人，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一個人。
蘇苒突然說想出來走走，蘇惜一听就只搖頭，擰著眉一手叉腰，說不行。
她現在已經連走路都沒有力氣，在家也是大多時間坐在輪椅里，還出去走走，開玩笑麼？蘇惜當場否決。
可是，她也學著蘇惜慣用的撒嬌方式，拉著她的手，一下一下的蹭她，哄她，說惜惜惜惜你帶我出去嘛家里全是藥味好悶哦……正巧郭子驍從洗手間出來，見蘇惜一臉凶相一點也不利于團結，便過去問怎麼回事。
她沒好氣的說，這人不知道好歹要出去壓馬路。
郭子驍一怔，看看她，再看看一旁特委屈的蘇苒，末了笑笑，說，帶她出去走會兒唄，有我在，不怕。
蘇苒那慘白的臉上總算是露出了滿足的笑，她說，想和惜惜一起拍照。
于是蘇惜給她畫好了妝，又把她打扮得美美的。
真是很美，綠衣紅鞋，那麼精致的臉蛋兒，坐在那船上不知道招惹了多少有人的目光。
郭子驍沒有上船，特意讓撐船人劃得慢一點，他拿著那專業的相機一路跟著……那大概就是蘇苒生前最後一次和妹妹合照了，陽光下，她笑得很燦爛。
比任何一次都燦爛，因為她知道，再也沒有以後了。
出來了幾個小時她還不想回去，甚至還不坐輪椅了，用著身上最後的力氣慢慢的走在街道上，說著清晰無比的話。
她說惜惜你還記得小時候俊偉常帶我們去吃甜不辣麼？
蘇惜說記得。
怎麼會不記得呢？
一個12歲，一個5歲，滿嘴通紅的回去，被罵那個人一定是苒苒。
蘇教授是這麼罵的︰你倆不要小命兒了？皮癢了還是怎麼回事？雞毛撢子滋味這就想嘗嘗了？
每次他老人家都是刮風下雨從來不打雷，到後來，倆姑娘根本就不怕他了，只管跟著時俊偉出去調皮搗蛋。
不過向來調皮搗蛋那人都是惜惜，苒苒那麼斯文，卻老被誣陷……好在，爸媽從不依靠棍棒教育那一套。
說起來，她們倆也都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被揍過，應該……是沒有的。
蘇苒又問她，惜惜，要是雨漾一直不肯認子驍，你會幫他麼？
蘇惜嘿嘿一笑，這可得靠他自己努力，我幫不了。雨漾認我就好，他麼，不關我事。
自私鬼！
走了一段路，蘇惜怕她撐不住，就轉過身去看郭子驍，卻見他在身後不遠處接電話。
站在那里等他，沒多久他就過來了，他說，俊偉開車來了。
蘇苒撅嘴，「真討厭！」
郭子驍看著蘇惜笑了笑，然後過去扶她姐姐。
一觸到蘇苒那僵硬的身體，他心下一顫，低下頭去看見她正微笑著看自己，于是，他也對著她笑……
那輛車就停在前面不遠處，車門開了，迎著金色夕陽的重重光影，一個小小的身子從車里跳下來跑向他們這邊，那清脆的童音在喊著，媽媽。
跟著，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下了車。
雨自會小。他在車門口閑閑的站了好一陣，看著那小家伙擁緊了那個綠衫女子，這才笑著朝他們走過去。
郭子驍站在原地好久好久都沒有說一句話，直至多年以後他偶爾想起這個場景來，只覺得那是他這一生中所見過的，最美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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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苒是在那年秋天離開的。
她走的那天，門前那一排的楓樹整整飄落了一天的葉子，真是美極了，像是，刻意為了紀念這個美麗女人的離世。
雨漾真的沒有哭。
就像她自己說的，所有人都哭了，總也要有一個人留下來笑。
她看見外婆外公那痛不欲生的樣子，只是一手拉住他們一只手，一句話都沒有說，眼前，爸爸那憔悴的樣子是她自打懂事以來見過最難看的。
可是沒關系，哪怕他胡子拉碴一輩子，丑丑的，也還是她的爸爸。
小姨很听話，應為她答應了雨漾要陪著她笑，于是，在媽媽走了之後的第三天開追悼會的時候也沒有見小姨落下一滴眼淚來……其實她又怎麼會不知道，小姨啊，不知道抱著kevin哭了多少次，只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而已。
不然，她的眼楮怎麼會那樣腫？
她告訴自己，雨漾不哭，一定不能哭，哭了，就不懂事了，不懂事媽媽會難過的。
媽媽可是一直在看著她呢，雖然，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的面前……
爸爸的頭發越來越長，滿臉絡腮胡，雨漾想著，等過幾天天氣晴朗了，一定得陪他去理發店，然後再拿剃須刀給他刮胡子。
不能因為媽媽不在了就不把自己打扮得英俊瀟灑是不是？
從理發店回來，雨漾拿著剃須刀要親自動手給爸爸刮胡子的時候說了這麼一句話，時俊偉哈哈大笑。
陰郁了這麼長時間，這是他第一次笑得這麼爽朗。
一把就抱起雨漾往洗手間走，他說，好好好，雨漾給爸爸刮胡子。
把她放在洗手池邊兒上坐著，由著她在他臉上胡亂的抹泡泡，盯著對方一眨不眨的，雨漾突然笑了。
她說爸爸你老了，額頭上有皺紋了呢。
時俊偉果然吵著鏡子看了一眼，撇唇，「可不是……那漾漾還愛不愛爸爸？老了的爸爸？」
嗯。
雨漾猛點頭，「好愛好愛。」
「那也會像愛爸爸一樣愛kevin的，是不是？」
「……」
她不說話了，避開他的目光，眼皮垂下來一點點，盯著他的鼻子摁開了電動剃須刀，小心翼翼有模有樣的為他服務。心里在想，我是你的女兒呃，不要老想著推給……別人好不好。
先是想的外人，那個念頭瞬間被壓下。
「漾漾，其實kevin他……」
「kevin有蘇惜，不久之後他還會有孩子，可是你只有我啊。」
「漾漾……」
「討厭你。」
雨漾翻了，皺著眉扔下了手里的東西跳了下去，時俊偉一下子抓住她又把她抱起來摟在懷里，她哭著一下子扎進他懷里，「說好了的嘛，不許丟下我，不許想著要跟別的女人結婚就不愛我，你最愛的那個一定要是我……」
「好好好，爸爸最愛你，最愛你。」
「那不要把我塞給kevin，我不要他！」
「漾漾，爸爸……爸爸要工作。」
這個借口，這個理由，會不會太牽強？他這麼想著，雨漾突然哼了一聲，「kevin也要工作呃，kevin有時候比你更忙呃，kevin還經常滿世界的跑不見人影兒呃，而且他就知道和蘇惜親親我我，哪里有時間疼我嘛！」
時俊偉先是一愣，然後臉埋在她的小肩膀上笑得全身發抖，「我懂了我懂了，說到底你就是嫌棄人家沒時間陪你。」
「才不是……他中文好爛！」
「還有呢？」
「他……他就知道耍帥、裝酷……」
「嗯。」
「而且他又不會下跳棋，中文不好看不懂中文書又怎麼給我念故事嘛……」
雨漾使勁晃了幾下腿，雙手抱緊時俊偉脖子，「他那麼無趣哪里比得上你，總之就是不要跟他！」
「爸爸，我愛你。」她說。
「爸爸也愛你。」
「如果我真的去跟kevin住在一起，你會常去上海看我嘛？」
「每星期去看你一次好不好？」
「太久了！」
「三天？」
「……嗯……爸爸要上班……」
「那爸爸一有空就來陪漾漾好不好？」
拉鉤……
雨漾忍著眼里的淚，伸出小手指緊緊勾住他的，癟著嘴一副就要哭出來的樣子。
她早就知道會被送去kevin那里，媽媽走之前很早就告訴她了。那時候她不吭聲，埋著頭嘔得要死，怎麼kevin就一定要把她從爸爸那里搶走麼？
後來她發現，其實，kevin那個膽小鬼，他也怕她……
所以爸爸說得對，那個家伙，嘴上不說，可心里，是跟爸爸一樣疼她的。
好吧好吧，跟他就跟他，只要他不要經常犯二惹得她嫌棄就好。
她跟清了下嗓子，說，「那這學期放假之前，我還跟爸爸住。」
「沒問題。」
「丑爸爸，繼續刮胡子。」
「漾漾明晚晚餐想吃什麼？」
「松鼠桂魚。」
「ok……寶貝，親爸爸一下？」
「哈哈哈你髒死了……哦……no……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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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兒們明天見，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