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念的臉像是被臘澆過似的,慘青色,看上去駭人極了。
隔壁那邊還在繼續「深情款款」,女人的聲音還透著明顯的撒嬌,「你什麼時候帶我去見家長啊?」
莊暖晨這邊一听,愣了下,敢情這偷情偷膩了還想擺上明面兒了?
陸軍的聲音更是「纏綿」,「別急,快了快了。」
「你還沒跟你女朋友分呀?是你說的都跟她沒感情了,都那麼長時間不聯系了干脆無聲無息斷了得了。」女人有點小小的不悅。
陸軍陪著笑,說些不痛不癢的話。
這邊,夏旅氣得都快冒煙了,攥著熱水壺的手幾乎都泛起青筋,驀地起身,抓起水壺就要往隔壁走,莊暖晨一把拉住她!
「暖晨!」夏旅見莊暖晨阻止,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壓低了嗓音一字一句道,「這孫子都騎在艾念脖子上拉屎了,你還能忍?」
莊暖晨咬了咬牙,看得出她也被陸軍氣得夠嗆,但還是強忍下來,這邊用力拉著夏旅,一邊轉頭看向艾念,牙根咬得咯咯直響,沉了沉嗓音問道,「艾念,你究竟什麼意思?」
艾念始終保持沉默。
她的臉有一種死刑般的空寂,手指早就不再顫抖了,只是冰涼,最後剩下麻木。
「說話!」莊暖晨壓低了嗓音,卻加重了字眼,另一手又扯住艾念,反倒是她的手指氣得顫抖。
隔壁那邊還在卿卿我我。
這邊,艾念的眼神終于趨于死寂。
良久後,她終于開口,看了夏旅一眼後淡淡道,「你先坐下。」
「艾念!」夏旅震驚。
艾念沒多做解釋,反倒是從包里拿出一張單子,緩緩推到夏旅和莊暖晨面前,一句話沒說。
兩人同時拿過來一看,同時也都驚了!
是張B超的檢驗單。
「這陣子我就感覺不舒服,今天來北京一是找你們,二是順便做了檢查,沒想到,我真懷孕了。」艾念的嗓音有點顫抖。
莊暖晨的心也跟著艾念的話顫抖了一下,拿過B超單子,上面清晰寫到早孕二字。
夏旅也沒料到會這樣,征了半天後氣急敗壞道,「孩子打掉!馬上跟陸軍分手!」
艾念攥了攥手指,整個人再度陷入沉默。
「你想要這個孩子?」莊暖晨微微眯了下雙眼,跟艾念這麼多年的朋友,她多少了解她的心思。
「我一直就很想要孩子。」艾念嘆了口氣,「這麼多年其實我一直努力想要懷上寶寶,這次終于懷上了我怎麼舍得打掉?醫生說我的身體不適合流產。」
夏旅一听急了,「你什麼意思?還要給那個王八蛋生孩子?」
「我……」
「夏旅,你先別說話。」莊暖晨一直強迫著保持冷靜,三人之中,夏旅最沖動,艾念猶豫不決,那麼她再不克制冷靜處理眼前狀況的話,事情會越來越糟。「艾念你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孩子的問題我們可以日後再說,先說眼前的狀況。你同意,我和夏旅現在就沖過去給那孫子幾個打耳光,就算拼了命我也會打得那對狗男女生活不能自理!如果你選擇忍了,我也不會讓那個小子好過,但會想其他辦法!」
「忍什麼忍?忍個屁!」夏旅死死攥著艾念的手,指著她,「我告訴你啊,這口氣你要是咽了我會一輩子瞧不起你!他算個什麼東西?之前在北京連個穩定工作都沒有,要不是你的話他早就餓死了,現在穩當了拿著鐵飯碗不知道好好珍惜你,還竟然起了花花腸子,這種男人就應該一腳踹了!」
莊暖晨一直死死盯著艾念。
艾念的唇輕輕顫抖,半晌後,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看得出整個過程都在克制,就這樣沉默能有個兩分鐘之久,才開口,「戀愛是兩個人的,婚姻是兩個家庭的。我不能讓所有親戚鄰居在我父母背後指指點點的,他們年齡大了,接受不了這些。」
「艾念你——」
「艾念——」莊暖晨打斷了夏旅的憤怒,看著艾念,臉上閃過隱忍,鄭重問道,「你真的決定了?」
艾念點頭。
「你應該知道,這種事情一旦縱容,日後會怎麼樣。」莊暖晨的手指都快攥出血了,深吸了一口氣,「偷腥這種事,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我知道。」艾念的眼像是黑洞,深不見光,緩緩道,「哪怕日後離婚了,也是對父母的交代,人活著,本來就不是為了自己,不是嗎?」
「什麼狗屁道理?」夏旅氣得都快抓頭發了!
莊暖晨看著艾念,良久後無奈點頭,「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艾念我要告訴你,我真的不贊同你的想法,真的,但每個人的選擇不同,既然你選擇了,我會幫你處理。」
艾念抬眼,看著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莊暖晨看著心疼。
女人之間總會存在這麼一層關系,縱使閨蜜也有相互攀比之心,比的就是個男人。再好的朋友,在結婚之前甚至是結婚前幾年都不會太跟對方露底愛情,這是女人的自尊心在作祟,就算自己的男人再不濟,她也會在好友面前裝作很幸福,當然,七年之癢一過就另當別論了。
女人善于完成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只為了在同是女人的好友們面前維護著那份廉價不堪卻又不能丟棄的尊嚴。炫耀,也許已經不再是純心故意,而是一種習以為常,一場不想別人比下去的虛榮尊嚴戰。
所以艾念這般徹底地在她們面前漏了底,她丟掉的不是陸軍,而是她在朋友們面前一直笑稱幸福的尊嚴!
莊暖晨起身,跟艾念說了句,「你把手機調成靜音,一會兒就算他給你打電話你也別接。」
艾念不解。
「照做,先別問原因。」莊暖晨淡淡說了句。
艾念點頭。
夏旅見狀後趕忙道,「我跟你一起過去。」
「你留下。」莊暖晨壓住她,「如果不想將事情鬧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夏旅攥了攥拳頭,皺緊眉頭,但還是坐到了艾念身邊。
莊暖晨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走出了包廂。
只是一牆之隔,這邊嬉笑燕爾,那邊清冷淒淒。
莊暖晨壓住氣,裝作從前面經過,一回頭,正好看到陸軍跟那女人說悄悄話的一幕,恨不得一巴掌打過去,但還是忍下了,故意驚訝道——
「陸軍?」
正在纏綿悱惻的一對男女陡然分開,陸軍轉頭,對上了莊暖晨的眼,瞬間臉色慌亂。
「這麼巧啊。」莊暖晨大搖大擺走進來,一坐在陸軍和那女人的對面。
女人有點眼熟,像是在哪見過,一時間想不起來。看上去是比艾念長得好看,不過眉眼之間一看就沾著風情和不安分。
陸軍可沒有莊暖晨那麼大方,手指顫了顫,好半天才緩過來神,「啊……呵呵,是暖晨啊,哦,給你們介紹,這是我的一位朋友。」他跟莊暖晨是這樣介紹的。
女人的臉色不大好看,似乎在桌下踢了他一腳。
「這位是……」陸軍在跟女人介紹莊暖晨的時候打了個哏,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扣上名稱好。
莊暖晨卻笑了笑,朝著女人一伸手,「我是陸軍老婆的好朋友,我跟他們兩口子在大學的時候就是不錯的朋友。」
「陸軍的老婆?」女人驚訝了一聲,轉頭看向陸軍。
陸軍尷尬地笑了笑,解釋也不是不解釋也不是。
「呦,陸軍,這就是你不對了,你來北京不就是通知大家參加你和艾念的婚禮嗎?現在還沒告訴你朋友呢?」莊暖晨在心里怒罵著陸軍,但臉上笑靨恬淡。
女人的臉色更加難看。
「我……還沒來得及,呵呵。」陸軍想出了蹩腳的理由。
「艾念呢?你沒跟她在一起啊?」莊暖晨又問。
陸軍眼神慌亂,「她、她今天沒來北京。」
「不對啊,剛剛艾念還打電話給我來著,說在婦產醫院呢。」莊暖晨試探地說了句。
「婦產醫院?念念怎麼了?」這下子陸軍愣住了,急聲問道。
「你不知道啊?她說什麼查出懷孕了,早孕多少天的,我剛剛一直在陪客戶吃飯也沒好意思問,說是在朝陽婦產醫院呢。」莊暖晨故作驚訝道。
陸軍「霍」地一下起身,臉上又是驚喜又是緊張,「念念懷孕了?真的嗎?朝陽婦產醫院?在哪兒?啊……是不是團結湖附近的那個醫院?」
「好像是吧,我也沒去過啊。」莊暖晨懶洋洋地說了句。
陸軍手忙腳亂地掏出電話,給艾念撥了過去,半天後,急切道,「她怎麼不接電話呢?急死人了。」
「可能還在檢查吧。」莊暖晨淡淡揚了句。
「我現在馬上去找她,暖晨——」陸軍完全顧不上身邊的女人了,一把拉過她,「要是念念給你來電話的話你讓她在醫院等著我,別亂走。」
莊暖晨暗自冷哼一聲,笑了笑,「好。」
陸軍拿起包就沖了出去。
「喂,陸軍——」女人起身,沖著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嗓子,氣得直跺腳。
奈何,陸軍早就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