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嬪妾不如商府嫡妻 【044】心里有人【文字版VIP】

作者 ︰ 浮世紅妝

夜,在眾人的期盼中來臨,明月高掛,月色如煙,薄霧在夜色里蘊起朦朧,這注定是一個迷離而別樣的夜。

華園里頭,熱鬧卻又安詳,各院子的妾侍們,都已早早到齊,小姐少爺們的,也都來了,坐在相應的席位上,得當又合理。

柳氏坐在主席位下面的第四桌,她今日依舊戴著面紗,身上倒是穿上了她新年做的最華美的衣裳,她的右側坐著的是打扮也精致的九小姐連夢如,而她的左邊,坐著的是跟隨連嘯龍從邊關回來的連笙,府里的三少爺,今年年十九了。

許是因為十二歲時便跟著連嘯龍上軍隊,上戰場,是以他比府里養著的少爺小姐們都是硬朗,面容俊美深刻,生的倒是與連嘯龍像,那輩太陽炙烤的麥色皮膚也是好看得緊,渾身上下都是男人的魅力了。

如姐兒都偷偷看了好幾次她的哥哥呢!

「將軍,夫人到——!」席位上的人听到一聲喊,便看到這一路上的燈火闌珊里,走出一對璧人,榮華夫人這時,又換上了一套衣服,是一套桃色的襖子,襯著白色絨毛襯衣,一下年輕了十多歲。

連嘯龍依舊是一身褐色衣裝,身姿挺拔,只是原本身側的一身白衣的白梨現在不在身邊。

榮華勾著連嘯龍,心里想著,這才是真正的璧人!她才是這將軍府里的女主人,她才是有資格站在他身邊的女人!哼!其他女人,生的再美,再媚,又有什麼用!不過是個妾,永遠跨不過去的卑劣身份!

今日連雲帆也早早就到了,父親回來的家宴他可不敢錯過,回頭母親又要念叨了,連雲帆和小雲揚坐在一塊兒,看到將軍和榮華夫人緩緩走來,雲揚是無限的崇拜,他對自己的將軍父親,向來是膜拜不已,是他心里的大英雄,而連雲帆卻撇了撇嘴,今日爹又帶回來一個小妾,可真是老當益壯,比他還是風流。

待榮華夫人與連嘯龍坐上主席,府里請來的樂師,便開始奏起歡快又鏗鏘的樂聲,而連嘯龍的右側,還有一個空位,眾人紛紛再想,這里,會坐誰?

其實,答案大家心里頭都是猜測到幾分的。

劍起,光落。

方才榮華夫人與連嘯龍走來的道上,忽然便升起幾聲劍氣劃破空氣的聲音,眾人往那里看去,便見一人身穿白色緊身襖子,手執長劍,從那里英姿盎然地舞來。

連雲帆看著那女子清美好看的容顏,再看他老爹的模樣,心中便是了然,看來,這一次的小妾,很有意思呢。

涼暖穿著她娘親的衣裳,就跟在白梨身後二十步的距離,她前進舞動,那她便抬腿朝前走去。

她要在白梨升起的風光里,走到人前,今日,就高調地風光一回!

白梨此刻舞得多美,眾人的目光如何驚艷,殊不知,或許就是為在她後面緊跟著進來的涼暖做足了面子。

一曲舞畢,熱烈的掌聲,白梨裊裊福了福身子,便走至連嘯龍身邊,大咧咧地就坐下了,在連嘯龍眼里,他就是愛這種自然不做作的姿態,美好又嬌俏,就像此刻,雖然他早已給她留下位子,但若是下面任何一個侍妾,是不敢如此大咧咧地就上來坐下的,也只有她才敢了。

這里的規矩是妾侍永遠上不了台面,而這白梨卻如此大膽,許是她還未真正入連府,又或許是她仗著寵愛,又或許是她的肚子里,有了連嘯龍的孩子。然連雲帆,卻將注意,放在了走在白梨身後的女子,那女子生的同樣清麗無雙,面容更是白皙無暇,即使穿得也是一身白衣,卻是輕紗飛揚,裙裾上繡著的蘭花都栩栩如生好似要飛起來一般。

見到涼暖的一刻,連雲帆的眼楮都亮了,當涼暖走到燈光下,便有些小遺憾,原是五妹妹,是阿晚看上五妹妹,不過,今時今日,不得不說,阿晚的確是好眼光。

殊不知,涼暖今日為了穿這輕紗裙,可是咬牙硬是忍下了寒意。就連小雲揚都是瞪大了眼楮看著後面出來的女子,當那女子的容顏出現在光下時,小雲揚自然也是認出了涼暖來,

「呀!是五姐姐!」他小小的個子,一下站了起來,只不過站著不如坐著,一站起來,便只看到腦袋在桌子上方些了。

雲揚想跑下去看,卻被連雲帆一下抱住,他看到他爹的表情不太好,雲揚這時候下去,可別惹了禍端子。

白梨剛坐下,便見到她方才走上來的道上有人跟隨,那女穿的比她還好看,生的也比她美上幾分,不禁心里窩了一股子氣,敢情她今日費盡心思想出來的出場方式,竟是給他人做了嫁衣麼?!

轉眸看向連嘯龍,見他的樣子似乎也是不高興,這才稍稍松懈了一口氣。

討好不了該討好的人,依舊是沒用,何況,只不過是他的女兒,不是他的女人。

「踫——!」

榮華夫人被涼暖驚得說不出話來,便是听到耳邊一陣瓷器破裂的聲音,扭頭便看到連嘯龍捏碎了手中的杯子,一張原本有些歡愉的臉上,此刻滿是鐵青色,看來氣的不輕,那雙眸子里迸發出來的恨意,豈是可以一言兩語說得清楚?

下面的妙齡少女,一襲白色輕紗衣,頭上的玉簪精妙無雙,耳朵上的墜子是粉色剔透的顏色,臉上的笑容,是熟悉的溫軟,還有那相似的出水芙蓉般的容顏……

都該死地像極了她!

涼暖溫柔地笑了笑,對著前方的主人們福了福身子,看著他的父親震怒的神色,斂下眉眼,便在小玉的攙扶下,朝自己該去的席位走去,今日,是他們這院子的家宴,是以坐席也沒這連府全部人家宴時的嚴苛,妾侍們被允許和孩子們坐一塊兒。

按照涼暖五房出的順序排下來,恰好是坐到柳氏那一桌的。

連笙像個愣頭青一樣看著涼暖坐在他邊上,生澀的少年頓時紅透了臉,他常年在軍營里,沒見過幾個女人,他在院中,也沒怎麼見過涼暖,今日涼暖如此驚艷出場,他看得都呆了,當涼暖坐下來的時候,心里有失望,也有高興。

失望的是,看來這個美麗的少女是他的妹妹,高興的是,她坐在了自己身邊。

「來人!」涼暖剛坐下,便听得上面連大將軍一聲大喝,心里冷哼一下,莫非是容不下她,要開始爆發了麼?

怎知,連嘯龍的脾氣都出在了奴才身上,吩咐奴才換下一套餐具而已。

涼暖身邊的小玉的心一直是吊著的,今日小姐讓自己給她穿上夫人的衣服,她就知道事情不對了,見老爺這麼個神色,若是一怒脾氣發到小姐身上,那可如何是好啊!

白梨坐在連嘯龍身側,感受著他身上的怒氣,一把拉住他原本想要發怒而站起的身子,在他耳邊吹著蜜風,

「連哥,今日是梨兒第一天來到府上,連哥就高高興興的,不要為了一些無謂的人,氣壞了身子。」白梨附在連嘯龍耳邊說的,就算是榮華夫人,也沒听到,只能維持著僵硬地笑容,對著下面的妻妾子女。

心里不禁咒罵這個小妖精,**一只,看來這連府又不得安寧了。

連嘯龍這才隱下怒氣,一想,的確也沒必要和她生下的孽種多說什麼,不過是一個無關的人罷了,無掛緊要,便不需要多加理會了。

無關緊要,便無需多加理會了。

「連哥哥許給梨兒的婚禮,何時辦呢?」白梨見連嘯龍的情緒穩定了下來,便嬌言軟語地開口。

連嘯龍捏了捏白梨的鼻子,「我許下的,自然會給你補上,否則,怎麼會對得起肚子里的我們的孩兒?!」

「連哥哥,壞~」白梨低下腦袋,一臉羞澀,低下腦袋時見到下面一群人的羨慕神色,便是自得不已。

這句我們的孩兒,榮華夫人卻是听得明明白白,今日臉上涂了再多的胭脂,依舊掩不去的傷感,卻要強撐著笑,

她才是這里的主母!主宰者這里女人的一切!

殊不知,這連嘯龍,才是主宰這一切的人。

「這是我新納的夫人,名白梨,擇日住進隆院旁邊的常青院。」連嘯龍聲音不大不小地在席上說,下面的每一個人都可以听到,白梨听了,高興不已,他這可是在為自己造勢,讓府里的人不敢小瞧了她去!

何況,這常青院是在隆院旁邊,也在落華院的旁邊,是府里最接近連哥的地方了!

下面沒有一個人,有她這樣的殊榮!

一群妻妾,听得也是羨慕不已,紛紛將視線投向白梨。

當然,也有不少人將視線放在涼暖身上,比如連眉霜,比如,連韶閱,比如柳氏。

連韶閱今日的臉上也與柳氏一樣戴了面紗,卻不見父親有慰問她的意思,不免有些小失落,當她看到涼暖一身輕紗飄逸長裙,只這麼裊裊走來,便贏得這里所有人的目光時,便有些妒忌,心里直罵涼暖是個小**,在自己父親面前,還要穿得如此,冬日里穿得那麼少,不是賤蹄子,不是小**,是什麼?!

連眉霜則是想著這暖姐兒將與她一起進皇宮里,心情有些不悅,今日她又大出風頭,雖然父親沒說什麼,但她從來沒有被這麼多人這樣看過。

柳氏則更氣,見自家兒子對涼暖好得很,沖她直傻樂,真是不知,他究竟知道,自己才是他親娘!也不知將他送去軍營那個見不到女人的地方是好是壞了!

涼暖注意到自己左側方向一陣淬了毒一般的視線,她涼涼看去,沖著柳氏一笑。

見她那副見不得光的面紗模樣,心里的氣好了些。

榮華夫人見所有人的視線要不在白梨身上,要不在下面出盡風頭,一身白衣飄渺若仙的涼暖身上,便有些不高興,

「夫君,你好久不曾回府了,府里這幾日,倒是發生了好幾件大事兒呢!」想了想,她要扳回一局,將所有人的視線,全部回到自己身上,即使如今她或許不受寵了!她依舊是連府的主母!大大蒼國尊貴的長公主殿下!

「哦?」連嘯龍扭過頭,白梨喂過來的湯,便被他稍稍別開了去,

榮華看著白梨有些沉黑的臉色,沖她賢淑一笑,實則是挑釁,白梨的身子抖了抖,便放下湯勺,對她回以一笑,那就讓她看看,究竟是她厲害,還是她這個老女人厲害!

涼暖在下面,一直觀察著上面那一桌的情況,自然將榮華夫人與白梨的小動作看在眼底,心里頭有些玩味,新歡對舊寵,那舊寵還是身份高貴的主,不知,誰才是最終的勝利者呢!

反正,她今日的目的,已是達成,已經滿意地看到連嘯龍鐵青的神色了,她不知道,娘曾經與他有一個怎麼樣的過往,但她這麼做,是要告訴他,她是她的女兒!就算你怎麼恨娘,卻找一個和娘相似的女人做妾,但終究比不得她像娘,龍生龍,鳳生鳳,雲煙的女兒,終究是和雲煙一樣的!

這邊涼暖想著,上邊榮華夫人又開口了,

「前些日子,霜姐兒出嫁了,嫁給了城東的吳員外。」榮華夫人見連嘯龍皺了皺眉,又說,「吳員外來提親,霜姐兒與簫妹妹也應下了,因事情也有些緊急,便沒有來得及等夫君回來了。」

「嗯,她願意就好。」連嘯龍點了點頭,這女兒大了,就要出嫁,你情我願的,就算不願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沒什麼可以拒絕的,「你說的大事,就是這事?」

榮華夫人見連嘯龍這般問,掩嘴一笑,「自然不是了,霜姐兒雖是府里小姐,但身份只不過是小小庶女,又怎麼能算是大事呢!是我們的閱姐兒!要出嫁了!」

坐在連雲帆右側的連韶閱見母親這般說,面色一紅,便是低下了頭,母親這般直截了當地對爹爹說,真是羞人,羞人。

連嘯龍一听,終于將視線放到連韶閱身上來,面色含笑,看起來心情不錯,「哦?我們家閱兒,也要嫁人了?是哪家公子這麼有幸娶到我家閱兒?」

榮華夫人見連嘯龍的視線終于被自己牽了過來,心情大好,她跟著連嘯龍一笑,說,

「一般尋常人家的公子,自然是娶不到我們閱姐兒的,是子清,我那六佷子!」榮華夫人頗為驕傲地開口,畢竟聞人子清是王爺,等大婚過後,就是太子了,將來閱姐兒就算做不上太子妃,那也是太子側妃,比尋常人家的妻妾身份都是高。

不過,她卻沒有直接對連嘯龍說,連韶閱是嫁給聞人子清做側妃的。

連嘯龍一听,心情一高興,便大笑三聲,「哈哈哈!原是子清那小子娶了閱兒,去了王府里記得別在家里那般任性了!」

「爹爹,莫要取笑閱兒了。」連韶閱嬌羞的一扭頭,就低下腦袋,面紗後的面容一片片羞雲飄過,其實心里樂著呢!

「連哥,這是哪個小姐?怎的面紗拂面呢?」白梨見這時候沒有自己插嘴的地方,硬是要插進來說一句,這一句,卻恰恰說在了點上!

連嘯龍仿佛此刻才發現連韶閱的面紗一般,「閱兒,為何要用面紗拂面呢?」

這一句話,立馬將連韶閱的喜悅嬌羞心情打破,她神色一變,露在外面的杏子眼里立馬便蓄滿了淚花,她矛頭一指,就指向下面的柳氏。

「爹爹!你快給女兒說說理,女兒尊稱她為四姨娘,她卻把女兒的臉毀了!她自己的臉不成樣子,便要來害我,若是女兒出嫁前不能恢復,這女人指不定要引薦自己的廢物女兒頂替了女兒的位置!」連韶閱說的有些激動,眼前的小碗都是倒了。

下面的柳氏忽然被人點名,又見眾人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有些不知所以,卻見連嘯龍的視線如一支利箭,朝她射來,又看那一桌的連韶閱朝她指來,便是心頭一凜,知道,閱姐兒那丫頭,定是向將軍告狀了。

怎知,她也是一個受害者!如今她這面容,也是被涼暖那賤丫頭給陰了,還讓她吃苦說不出!

如今一想,這恐怕,都是涼暖從中搞得鬼吧!讓她有理說不清!而見她一副篤定的樣子,定是捉住了自己什麼把柄,是以才不敢輕易將一切大白于眾人面前。

「她怎麼你了?我見她也是面紗覆臉。」連嘯龍倒是平靜,比起女人來,對這後院里的事,興趣缺缺。

「總之,都是她的錯!」連韶閱只記得那夜的事情,哪管得了別的!反正就是柳氏的錯!「爹爹,你快休了她!替女兒出口惡氣!」

連嘯龍,是不會休了柳氏的,柳氏生了一個連笙,唯一一個跟著他上戰場的兒子,他又怎麼會休了這兒子的娘呢,榮華夫人自然知道連嘯龍的心思,見閱姐兒快要鬧起來了,便出來打圓場,

「閱兒,別鬧了,今日是你爹爹回府的大日子,不要如此胡鬧,你的臉,娘親自然會給你上最好的藥,定會讓你美美出嫁!」榮華夫人這一番話,說得可是漂亮!顯示出她女主人的姿態,可誰會知道,當日她可是狠狠甩了柳氏一巴掌呢!

不過,那柳氏,原本就該是現在這個下場!

連韶閱看了看下面的柳氏,這一看就又看見那一桌上悠然自得,美貌異常的涼暖,便又想說什麼,卻是被榮華夫人使了個顏色,連韶閱便不敢再多說什麼了,蔫蔫兒地坐下了。

「榮華說的沒錯,你都快出嫁了,在家安心養著吧,至于柳氏,既然閱兒說的沒錯,我自然會罰她。」連嘯龍見榮華給了他個台階下,便順著台階下來了。

白梨見連韶閱不高興,想了想,便開口,

「這次從外頭來府上時,梨兒手里有些山中名貴草藥,有幾樣倒是對養顏極其有功效,梨兒明日就叫人給閱兒小姐送過去。」

連韶閱一听,更是來氣,他們說話,何時輪得到這小妾插嘴了,這次上桌,已是爹爹給她的殊榮,果真是山野里來的農婦,不知規矩!

「娘親的藥,可都是皇宮里御賜的,你的藥,比得上麼!?」

這一番尖利的話,便讓白梨噤了口,只能眸光含水地看了看連嘯龍。

「閱兒,不得無禮,這將是你的白姨娘。」

連韶閱只悶聲低著頭,再不做聲。

榮華夫人見場面又陷入僵局,也有些尷尬,但話,還是要說的,接下來說的,或許將軍才會真正關注些。

「夫君,開春後,宮里便有選秀了,霜姐兒今年也到了年齡了,看她意思,今年的選秀,她是要參加的,三妹妹也已與我商討過此事,夫君意下如何?」榮華夫人將連眉霜要進宮一事,選在今日這場合說,是有一定的原因的,連家大房這一脈,還未有人去過皇宮做妃子,倒是二老爺連嘯虎的大女兒連紫荷進了宮做了美人。

是以,若是他們這大房一脈也能出個皇妃,若是得寵自然是最好了,霜姐兒既然自願,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選秀?」連嘯龍作為皇帝的親信將軍,自然是知道一些皇上的身子的,見榮華點了點頭,「既然霜兒想去,你就多打點些,皇妃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那是自然,不過我與三妹妹念想著霜姐兒一人進宮有些孤寂,便想著府里到了年齡的女兒若有一個一同前往就好了,便想著,今年挽雲苑里頭的暖姐兒也是年十六了呢,就想著一同將暖姐兒也送進宮里去。」

榮華夫人一邊說著,一邊吩咐身邊的羅素姑姑去將下面的連眉霜與涼暖叫上來。

羅素姑姑下去喊了原本就是一直期待著的連眉霜上去,她自然是欣喜異常地上去了,而羅素姑姑去涼暖那兒時,涼暖正與小玉耳語些什麼,她有些不悅地咳了兩聲,涼暖才轉過眼看她。

「姑姑,有何事?」涼暖是笑著的,神色溫軟,印著旁邊昏黃的光,更像被蘊上了一層金光,美得令人心動。

旁邊的連笙一看就又紅了臉,趕緊低下頭夾菜吃。

「五小姐,夫人和老爺喊你上去。」羅素草草地對涼暖行了個禮。

涼暖皺眉,朝前面探了探頭,意外地看見連眉霜也上去了,不禁有些疑惑,家宴向來她就是吃吃喝喝的份,上去要做什麼?不會是她今日這身打扮,惹得上面身份尊貴的人們不高興了吧?!

涼暖應了一聲,便自己上去了,連眉霜沒帶丫鬟,她自然也是不帶,小玉懂涼暖意思,所以也沒跟上,只是看著她家小姐就這麼上去了,有些擔憂。

一路的光輝,仿佛都是為了這緩緩步來的少女而輝下,點點碎光印在那白群外面的白紗罩衫上,顯得特別好看。

連嘯龍看到她走來,仿佛一下時光回到二十年前,那個同樣年少的少女,穿著同樣的衣裳,帶著他賜給她的玉簪,朝他巧笑嫣然地走來。

腦子一閃,瞬間又是想到那不堪的事情,所有美好的回憶瞬間對他來說像是變成了最恐怖的事情。

白梨在他身邊,感受著他內心的起伏變化,又朝涼暖仔細看了看,她的確與這個女子長得極其相似,

莫非,連哥與她的女兒之間……有一段不倫之戀?

白梨轉眸看了看連嘯龍的神情,又覺得不像,那一定便是這少女的娘,與連哥曾經有過什麼了!

白梨想著,便朝涼暖走上來的那一卓席看去,卻沒看到一個和涼暖生的相似的婦人,那臉上罩了面紗的婦人,方才從他們的對話里得知是四夫人,應該也不是這女子的娘,難道是死了?

「女兒見過爹爹,見過母親。」連眉霜到了卓席前,就是行了行禮,一點不覺尷尬生分,好似榮華夫人真是她親娘似的。

涼暖來了,卻是福了福身子,「涼暖見過夫人,見過老爺。」她的聲音微涼,比起連眉霜的嬌羞來,自有一種淡定自若。

像,像,太像了!

連嘯龍看著涼暖低頭斂眉間的姿態,都有股站起來將她拉入懷中的沖動,她太像雲兒了,比起白梨,更像,那是一種從骨子里面散發出來的像。

「我與老爺,還有三妹妹商討過了,過了年開春了,就將你們的名字,報上選秀的單子去,你們姐妹兩去了皇宮,也可照料點。」榮華夫人看著下面兩姐妹,真是慈愛無比。

余光卻是觀察著連嘯龍的表情,果然見他神色比之剛才來不一樣了。

涼暖一听榮華夫人的話,卻是極度的反感,當下就是拒絕了,但話卻不能直接說得刺耳,這話嘛,自然要是講得圓潤好听的,若是實在說不通,那便只能來‘刺耳’的了。

「夫人,涼暖不想去皇宮里頭。」涼暖的話,說得有些遲疑,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但話在嘴邊,卻是選擇吞了回去,不禁讓在座的人心思也跟著轉了千百回。

听到涼暖說她不願去皇宮,連眉霜先是心中一喜,卻轉念一想,又皺了皺眉,她這一不情願而自己又是一副高興的模樣,旁人見了去,就說自己貪圖這皇宮奢華,而她是一個清高的女子了。

也不知這連涼暖話中意思是真是假,若是假的,那她的心思太深沉了,若是真的,那她便是笨傻不可教也,皇宮如此好的歸宿,如今有機會卻不懂得爭取,真是白白廢了她娘的心思。

「為何?」榮華夫人倒真是有些不解了,皇宮對于女子來說,的確是一個夢幻島天堂,自然,身處于皇宮里頭的女人,就另當別論了。

眼下這一桌席上的人,目光全在涼暖身上,還有後面那些卓席上的目光,也是看向涼暖這邊,眾人的心思,都在揣測著五小姐心里究竟是怎麼想的。

連嘯龍听了涼暖的話,眯了眯眼,這一次,他開始細細地打量眼前這個與她有著相似容顏的少女,只見她微低著頭,斂下眉眼,規規矩矩地站在那里。

晚風吹過,帶起少女的輕紗白裙,輕輕揚揚的,少女身上的香味,都似乎隨風而來,這夜色里最華美的月輝,或許都比不過此刻月下燈照下的她。

連嘯龍的眼神掠過涼暖的脖頸時,愣了一愣,那上面貼著一塊紗布,雖修剪得當,不仔細看還以為是襯領,但他這樣常年受傷,紗布隨身帶的人,又豈會不知道,那東西為何?

「你的脖子怎麼了?」

涼暖听到一聲溫柔至極,卻又低沉的聲音,有些驚訝地微抬起頭,看了連嘯龍一眼。

而連大將軍此刻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干咳幾聲,俊美成熟的老臉上忽然有些尷尬,白梨觀察細微,立馬便是插上話來,

「連哥是問涼暖,你的脖子,是怎麼了?」白梨听到方才她自己自稱了,涼暖,涼暖,也不知是誰給她取的這個名,涼和暖,怎麼能相諧呢?!

「那日去巧齋路上,不小心與人撞上了,劃到的一點小傷。」涼暖輕描淡寫地就將那簪子劃破脖子的事兒給道了出來,

因為,她知道,這麼說,別人倒是會好奇,這怎麼撞,才會將脖子給撞壞了呢?

而她要的,便是他們自己問,而不是由她好似一個告狀的人一般,將事情說出來。

「與人撞上,怎麼就把脖子給弄成那樣了?!」

涼暖原以為,會接下去問話的會是那個叫白梨的新妾,卻是沒想到開口的是連雲帆,她那可親可愛又風流的二哥哥,只見他夾起一個花生,就是塞進嘴里,那姿勢閑散自得,這問話也是悠然無比。

涼暖听罷,皺眉模了模自己脖子里的傷口,「那日人多,大家又著急去巧齋,走路之間,與二姐姐不小心撞上了,都怪涼暖側過身子,才會讓二姐姐差點絆倒,而涼暖也因為這絆倒之勢,擦上了二姐姐的簪子,才會劃傷,那日,都怪我不小心了。」

涼暖的話,說得輕輕的,里頭自有一種小味道,說不出來的味道,連韶閱只覺得听完這一番話,便想豁然而起去反駁涼暖,但剛要站起的瞬間,卻又覺得,她一句話都沒說錯,原本便是她的過錯,她連韶閱有何過錯?!

可為何這話听著就是那麼讓人不適呢!

若不是礙于場合,連雲帆簡直要起來為涼暖鼓掌喝彩!這話,說得,真是恰到好處啊!

以往都說後院女人之間的戰爭,是最精彩激烈的,比起真正戰場上的迎戰殺敵還要精彩,如今看來,這話是半點不假啊!

連韶閱見自家哥哥別有意味的目光,都放到自己身上了,又看了看周圍,一下便是沉不住氣,「那日,分明是她先撞上我的,我才不小心劃傷了她!」

待她說完,大家便露出一副原來是這樣的表情,弄得連韶閱這時候才是反應過來,涼暖方才是給她硬生生下了一個套,而她就這麼被套了進去!

一下子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見到連嘯龍投來的少許嚴厲的目光,心里便是窩了一肚子的委屈卻又無處可說。

「不過這些天的調理,這傷口,差不多快是好了,多謝老爺夫人關心。」涼暖的話說得客氣,又顯得大氣,涼暖從未喊過連嘯龍爹爹,自然也不會喊榮華夫人為娘,雖在這里,見了嫡正妻要喊娘親,自己的親生娘親卻是喊做姨娘,但涼暖心中的母親,永遠只有自己的娘親一個。

「暖姐兒,開春了,便與你四姐一起去宮里吧,姐妹兩也好有個照料,何況你年齡也到了該出嫁的時候了,若再不嫁,就要變府里的老姑娘嘍!」

榮華夫人又重新提起這事,因為她皇兄的性子,她最是了解,若真要這姐妹兩進宮,那必須她們兩是自願的,否則皇兄問起來,若不是自願,那便直接揮退了。

白梨本想說什麼,但見那叫涼暖的女子嘴角牽起一抹笑,雖斂著眉眼,卻依舊讓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頓時便噤了口,不說了,只看著。

「夫人,涼暖雖知道,皇宮選秀,皇上曾下過旨意,若是不願意去這皇宮里,皇上是會揮退了她的,是以,涼暖既是不願意,若是去了,皇上問起話來,涼暖也是會答不願意,而被遣送回來的,屆時,便會讓皇上和連府都失了面子。」涼暖說得不清不緩的,頓了頓又說,「這些都是我方才考慮到的。」

「可若只你四姐去宮里……你為何不願去呢?皇宮對女子來說,可是一輩子的夢!」榮華夫人將後面那句加大了聲音,提醒涼暖,她要去的,可是皇宮,可不是別的什麼犄角旮旯子里。

皇宮的確對于這個年代的女子來說,是一個夢,若這皇宮里頭有她愛的人,那必也會成為她的夢,可惜這皇宮里,沒有她愛的人,沒有她想要的情,那這剩下的,她所能看到的,便都是皇宮里的不堪,以及不自由,她不願意被捆綁在皇宮里,孤獨終老,若有她的愛人,還可相攜一生,可如今,那里可是沒有。

她的夢,是一個有她所愛的人的地方,那麼屆時那地方是地獄,那她也認了,因為現實不會真如童話里那樣,什麼都是美好的,人總要去面對些什麼的。

「涼暖相信,四姐姐一個人去了皇宮,定然也會可以過得很好,可我,心里已經有了人,去了皇宮,那便是束縛,不再是夢。」涼暖咬牙,這榮華夫人今日不把她在眾人面前說服去皇宮,看來是不罷休了,既然她總說自己到了適婚年齡,那何不就賭上一把!

此話一出,連雲帆心里急了,有人了?是誰?這五妹妹也不見出府的,他派去的人守著挽雲苑,也沒看見她出府,何時心里頭竟然有人了?!不行,不行!他晚上得趕緊派人告訴宗政晚,他家五妹妹心里頭,已經有人了!看他會如何!

涼暖的這話,就等于是在眾人心里投下一塊小石子,一個待字閨中的少女,卻說心里頭有了心上人,那是一件有損女兒家顏面的事情。

榮華夫人也沒想到涼暖會說出這話來,轉眼看到連嘯龍只皺眉看著那低頭的涼暖正出神,咬了咬牙,決定接上涼暖的話,

「那說說,是哪家公子,這麼有幸?」

仿佛料到榮華夫人會這般問一般,涼暖神色有些‘羞澀’地抬頭,神情有些不自然地看向連雲帆的方向,

「這事兒,二哥哥是知道些的,但涼暖……」說完又低頭,惹得眾人一頓猜測,這被指名的連雲帆眨了兩下明媚的眼眸,也是被涼暖的這一動作怔住了。

他知道?他分明什麼都不知道!

看著眾人都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連雲帆有些哭笑不得,但見她羞澀的模樣,腦子里似有什麼一閃而過……

知道些什麼……

是啊!他可不就是知道些什麼!

宗政晚啊宗政晚!他家五妹妹可是把他都算計上了!

「雲帆?」榮華夫人看向連雲帆。

他紅衣一甩,答,「母親,這事兒涉及女兒家顏面,我曾答應過五妹妹,絕不會說的。」他含著笑,風流霎時傾瀉而出,朝涼暖挑了挑眉。

「母親,那眉霜便自己去皇宮里頭吧,五妹妹說的是,眉霜一個人也能行的!」連眉霜見大家都快忘了她了,趕緊開口接上話。

榮華夫人听了,面色有些猶豫,她看向連嘯龍,「老爺,你看?」

「連哥,那就讓霜姐兒一人去吧,梨兒也懂暖姐兒那種心里有人的感覺呢!」白梨朝連嘯龍撒了個嬌,眼楮微微向上抬起看了眼他,又害羞地舉起湯勺吃了點湯,這才半會兒,如今話里的熟稔,比起在府里多年的妻妾來還要自然得多。

「也罷,那就霜兒一人去吧。」連嘯龍說了一半,看著涼暖那張臉,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看到的一瞬,是愛恨交織的復雜感情,他還是不見那張容顏地好,「以後,再不要穿這件衣裙,好好呆在挽雲苑里,沒事別出來。」

他的聲音有些生硬,想像一個父親一般說話,卻又覺得,他不是她的父親,說不了那樣的話,便成了如今生硬酸澀的模樣。

「涼暖,知道了。」

他可真是狠,她同樣是他的女兒,這話卻如同是給她禁了足。

可是她今日,就非還要問一句話,打扮或許對他是沖擊,那麼接下來,連大將軍,又該如何回答呢?!

「老爺,涼暖有一問,不知當說不當說。」她猶豫開口。

「說。」

「為何十三姨娘生的與涼暖的娘,如出一轍?可否告知涼暖,前些日子,恰好娘的忌日到了,如今見到十三姨娘,讓涼暖心生回憶……」

後面的話,涼暖沒說下去,但足以掀起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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