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忽爾博看不清眼前這個人,他好像被操縱了一樣,吐出這三個字。他死死的咬住了嘴唇,鮮紅的血流出來,他的心里有無數個念頭在作響「這不是慕容塵,是慕容恪!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的慕容恪!」
他沉默了。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沉默了。忽爾博似乎看見了無窮無盡的大 ,十萬騎兵在來回沖鋒,在屠殺自己的步卒!而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悲憤的上馬,突入敵陣,用自己的生命來給自己的弟兄奏一曲挽歌!
歷史走到這兒,似乎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慕容塵眼神復雜的看著忽爾博,良久才是輕輕一嘆,充滿別樣意味的一笑「真是天大的諷刺。如今我們已經站在彼此的位置上了。忽爾博,你是應該羞恥還是應該不甘?!」忽爾博听罷這話,冷冷的一笑,負手望蒼天「羞恥?既然今生如此,就應該奮發圖強,不落人後。我每一日都在想著回到我的家鄉,回到晉陽………慕容,難道你不想麼?率領百萬鐵騎重新歸來,我們都是獨一無二的人杰,只可惜生在了大爭之世。」
慕容沉默片刻,雙手自大袖中探出「出手吧。多說無益,只是這一次,我給你一個機會,一個單打獨斗的機會。我不用兵器,就用這一雙拳頭和你對戰!」他說罷,就將龍牙長槍隨手一擲,龍牙化為一道閃電,插入蒼穹之中,竟是生生的釘在那里,風雲變色為之震動,一條銀色長龍自風雷中吐息,傳說龍乃久居風雲,吐息雷火,實力大增下的慕容塵,龍牙竟也是解開了無形的封印。
忽爾博冷冷一笑,竟有種別樣的倔強和英雄末路的蒼涼悲壯。慕容塵眸子里盡是一陣鮮紅,就連他身後越來越刺目的龍印散發出的熊熊烈火也是掩蓋不住,對于那種火熱,那種鮮紅,忽爾博的腦子里糾纏了似乎千年,而今天一見,居然還是如當年一樣耀眼!他腳狠狠一跺,一種霸氣如霸王扛鼎力有千鈞一樣沖天而起,和那種冷峻殺意狠狠的踫撞到了一起。慕容塵微微蹙眉,正欲出手。
可就在這時,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慕容塵全身氣機冰冷,殺意隨之而動,當他轉過頭,看見的卻是慕容致那個家伙的臉。和以往一樣,看見這個家伙,慕容塵從來沒有什麼好臉色,這次當然也不例外。「將你的手先放開,否則我會忍不住折斷你整條手臂的。」慕容塵淡淡的說道。
「你大可一試,就算是硬捍你們兩個人,我又有何懼?」慕容致竟然是絲毫不讓,言辭犀利「他是我的,你要麼快滾,要麼和他一起被我殺了!」慕容塵冷冷的拍開他的手,淡漠的一笑「你的語氣,還是和以前一樣,狂妄無知。」
「哼。你倒是心思縝密,冷靜淡漠,可是一輩子都只是出將入相。如何能比得上我,要做就做帝王開創萬世基業,要打,就打最強的!」慕容致長聲大笑,對慕容塵的輕蔑鄙夷溢于言表。這一下,慕容塵當真是動了怒氣,長發無風自舞,雙眼散發炯炯神光「你目無兄長,以下犯上,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他一只手剛剛揚起,一抹淡青纏繞在手上,如荊棘做成的長鞭。
慕容致退後兩步,緩緩吸了一口氣「你若還是我當年的大哥,就應該讓我自己上戰場。慕容塵,你知道為何我要將你趕出去?我們沒有冤仇,反而充滿了親情,可是這一條路,只有我可以走!當年你下場如何?」他越說越是慷慨激昂,好像將千年憋在心里不敢說的話,好像全從一個陌生人的嘴里說了出來,慕容致很悲傷,很不甘,他已經沉寂了許久了,而今天,就是改變宿命的時機!
慕容塵有些怔怔的看著他,忽然變成了一種語重心長的語氣「這條路不適合你……日後你自會明白……」他看著慕容致,卻突然發現對方和他一樣,都是血氣方剛,都是那樣的英氣逼人,都是渾身上下都是一種胸懷天下的感覺!他有些沉默,因為他感覺勸說並不是一個可行的方法。
果然,慕容致嗤地一笑,根本就不再理他。倒是自己徑直上前,目眥欲裂,一聲怒喝「來來來,忽爾博!你我再大戰三百會合!」他聲音中摻雜著一絲不屑,但是話音剛落,就是咳出一口血來,呼出的每一口氣都是熾熱的駭人,他正欲前行,一道黑影卻是鬼魅般的出現在他的眼前,正是慕容塵!
慕容塵也不看他,一掌就是要拍向他的脖子。可慕容致似乎早有準備,冷冷一笑,腳步後撤,就是避開這一擊,同時一指點出,一道水晶凝固成的牆壁豎立在兩個人面前,他輕喝一聲,晶壁破滅,無數碎片如星辰四散亂飛,旋轉的割向慕容塵的身軀。「你要鬧到什麼時候?」慕容塵低聲沉喝,也是一根手指點出,一朵朵妖冶的紅蓮在虛空中無窮無盡的生長,赤焰肆意,燒盡一切!
「哥哥啊……….」慕容致低沉的聲音仿佛從幽冥中傳來「你什麼都不懂,就像是你永遠都是被名為宿命的東西糾纏。對于一個男人來說,最快意不過是橫刀立馬,縱橫天下。你曾經那樣做,也做到了,現在輪到我了,我沒有羈絆,如果真有,那麼這份羈絆就是你了……」他豁然抬起頭,淡淡的說道「讓開吧,讓我親手結束這一切。」
慕容塵闔上了雙眼,然後也是猛地睜開,他飛身撲過去,如蒼鷹搏兔,雙拳在半空凌空虛點,卻是每一點都是一顆星辰一樣璀璨,正是上古星辰拳道。一名身披星袍頭戴銀冠的男子和他的身影糅合在了一起,兩個人就好像平時練拳一樣,一拳一掌,平和寧寂,可是一種大道的玄音和紋絡被一層層的鐫刻在空間之中,讓慕容致感覺甚至一粒微塵也是一顆大星!
忽爾博也是不好受,慕容塵這一擊居然將兩個人同時囊括在其中,慕容塵的道,慕容塵的意,如一首永世不滅的仙曲,緩緩涓涓流淌。只听慕容塵一聲沉喝,無盡空間居然在一瞬間同時崩塌,地動山搖,日月倒懸!而與此同時,忽爾博突然發現下方的己方戰陣,居然被一道黑色的鐵流生生切開,切碎!
一名名身披重甲的寧軍步卒,如巨大的磨盤,旋轉碾壓過去,留下的盡是血和肉!這些慕容致暗中準備的磐石重甲士,俱是選擇軍中精銳之士,每個人的武道修為都是六品以上,可以說是千里挑一,雖然僅僅是有一萬五千人左右,但是一旦沖鋒起來不亞于十萬大軍,這幾日盡是給這些人酒肉米面管夠,而且盡量讓他們靜坐修煉,就算是這一場大戰,都是在最後拉出來,可想而知慕容致對他們寄予了多大的希望!
李靖狠狠的斬下胡兒的頭顱,然後一腳踢飛,他拉開面甲,汗水從他蒼白的臉上流下,他在甲冑內的身軀已經是被汗水浸透,一滴滴汗順著皮膚在身體上劃出一條條水痕,然後從甲冑的縫隙流出,打在蒿草上或是掀翻的泥土里,染濕了一大片。
他的四周,黑色的重甲士沉默的推進。這些鐵打的漢子不是不想喊,而是累到已經麻木的喊不出來了!他們硬捍戰馬,然後一刀將馬上騎士挑下,活著的馬匹被後方的部隊接收,準備變作己方的戰馬。北滿的戰馬,可都是經過精心培養的良種,比起銀月鐵騎的戰馬還要好,有了這些捕獲的馬匹,李靖就能再訓練出一批銀月鐵騎!
「聚合!推進!!」李靖突然大喊,沙啞的嗓音讓對面的騎兵一陣膽寒。緊接著,一萬五千人迅速集合,真如一塊磐石,一座大山,在騎兵如海中巍然不動。一把把大刀斬馬腿,劈開北滿人那些輕便的鎧甲,簡直是輕而易舉!李靖就站在第一排,帶領著這一批重甲士不斷擠壓著北滿騎兵的活動空間,分割絞殺!
忽爾博看到這一幕,雙眼幾乎要滴出血來了。寧軍重甲雖強,可是如果及時改變打法,以北滿的機動力疲憊敵軍,未嘗不是良策。可是己方膽氣失去的太快,以至于讓重甲被壓制了空間,現在就是兵聖復活,恐怕也是得坐以待斃了。忽爾博恨恨的看了慕容致一眼,慕容塵是大局,慕容致是小觀,這兩個家伙何止是珠聯璧合那麼簡單,恐怕換成白軒也要頭疼!
忽爾博輸了,他已經看不下去了。被壓制了空間的騎兵拼命的往葫蘆谷內逃竄,可是谷口何等之小,一時間居然又出現了踩踏事件。李靖僅僅就是壓迫,就可以讓慌亂的北滿騎兵不戰自潰!他拿捏的度非常好,既讓對方覺得有活路,同時又時不時亮出自己的刀鋒,迫使他們往谷內逃跑。
而就在這時,忽然葫蘆內一陣喧嘩,一隊騎兵橫空出現在谷內,維持秩序,疏散騎兵!這對騎兵皆是身披連體重甲,連馬匹都是披上了帶著刃面的軟甲。忽爾博一看這隊騎兵,心中竟然是安定了不少。他不做多想,快速的遠遁,月兌離了慕容塵的星辰大道範圍。
慕容致也在此時,身子一軟,就是要倒下。慕容塵也不管忽爾博,他一把抓住了慕容致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看著那雙視線模糊的眸子,良久無語。
「這一戰,你勝了。」慕容塵喃喃道「沒錯,是你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