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五人行 第二十八章 風憔悴5

作者 ︰ 笑的背後

第二十八章風憔悴5

但戰王還不是以戰功而出名,他以殘暴聞名于世,英親王跟他比簡直就是菩薩。

山東之戰後,他除了把一千多名俘虜坑殺之外,又把被迫向叛軍提供糧草的兩縣六萬多百姓屠殺殆盡,連嬰兒老人都沒放過,手段之狠,即使向來視人命如草芥的胡國將帥也自嘆不如,堆如山積的尸體引發的瘟疫,讓那片地域三年沒有人煙。

今天,我終于能近距離觀看到這樣一個名滿天下的人物了。

戰王蕭如雲是個很英俊的人,他濃眉大眼,膚色白皙,身高八尺,步伐矯捷有力,腰畔佩著一把金雕玉琢的戰刀,英氣逼人。不過鼻尖略微彎曲,看起來平添了幾分冷酷。他的身畔站著高矮不一的十余人,個個太陽穴高高鼓起,看起來都是武功很好的高手,只有一個例外,那是站在戰王左側的一個老頭,穿著黑衣,微微駝背,滿臉掛著微笑,毫無氣勢。

戰王沖郭儀拱了拱手,對其他人視如不見,傲慢之極。

我心里掠過一絲不忿,但還是跟著大伙兒前呼後擁的把他迎入城中。我早已不是少年,很多事情已經學會了忍耐。而且他是龍子,本就該享受這些待遇。象昌王那樣禮賢下士只是皇子們的另類,象戰王般傲慢才是他們的真實面目。

迎接完戰王,我們這些低級別的將領就各自回營了。回到營里我還是打了小伍40軍棍,無論如何,違抗軍令之風總不可漲。小伍受刑完,一邊哎喲呼痛,一邊眉開眼笑的跑進來謝我。我被他的樣子逗笑了,踢了他一腳,正好踢在上,小伍哎喲一聲跑遠了。過了一會又跑回來,高聲叫我,"將軍,快出來看!"

我聞聲出去,看到軍營對面的土山上,一群百姓對我們遙遙跪拜。我疑惑的看了小伍一眼,小伍興奮的說,"他們就是昨天被您放走的那群俘虜!"

看著那群衣裳襤褸,面泛菜色,磕頭磕的咚咚做響的百姓,我也單膝下跪,還以一禮,然後站起來,拍拍小伍的肩膀,"他們是你救的!"轉身走進了營帳。

休整了三天之後,第四天清晨,大軍又出動了,這次戰王以禁軍和龍騎軍為主力,南方軍輔之,目標是另外一個匪首——張黑子的四萬人馬。

在泉州以西兩百里處,我們和張黑子的大軍遭遇了,結果和從前一樣,只花了一個上午,四萬叛匪就灰飛湮滅,龍騎軍甚至還沒出動,戰斗就結束了。這一戰讓我們收起了驕橫之心,禁軍強悍的戰力即使比起龍騎軍來也只是略遜半籌,而且他們裝備比我們更加精良,甚至擁有三門神武大炮,大戰伊始,在一個山坡指揮的張黑子就在兩門大炮的怒吼聲中身負重傷,神武大炮的巨大轟鳴讓這群為食而戰的鄉下人呆若木雞,一潰千里。我和郭儀看著那些在陣中往來沖殺的禁軍精銳,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里的震驚︰天子之師,果然名不虛傳。

但更大的震驚還在戰後,戰王接著下的命令是︰屠村!

圍繞著這個戰場,一共是兩百一十四個村莊,戰王的一聲令下,兩百一十四個村莊頓時奏起了死亡之音。

我見過的死人很多,多的象天上的星星、沙漠里的沙子一樣,跟胡國的幾場大戰,每次都是尸橫遍野,白骨如山,我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活人,本以為我鐵鑄的神經已能承受一切,但我還是高估了自己。屠殺的聲音響起時,我的臉色就變的蒼白,我的右手緊緊握住戰刀,指間捏的發白,慘叫聲一陣陣沖入我耳中,撞擊在我心上,我的嘴角慢慢滲出一縷鮮血。

幸好,幸好我們不用再听下去了,由于郭儀堅不從命,龍騎軍被戰王調回泉州。戰王發這個命令的時候我長舒了口氣,我很懷疑再遲片刻我們是不是就會忍不住和禁軍大打出手!

但最終,我們忍住了。我們飛快的離開戰場,惶惶如喪家之犬。身後的慘叫聲和咒罵聲越來越遠……那一刻,我突然很鄙夷龍騎軍,很鄙夷郭儀,但更鄙夷的是自己。

百姓象被牲畜一樣的屠殺,我卻只能無能為力的看著,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馬上多擊幾鞭,離開的快些。

回到泉州,我病了幾天,發起了高燒,幸好有小伍他們照應,到了第五天,我就清醒過來了,這時他們告訴我,第三股叛匪——周書生的兩萬人昨天也被全殲了,南方叛亂被平息,我們奉命要調回揚州了。

我沉默的點點頭,小伍憤憤的說戰功大部分被禁軍分去了,我們只以協助之功得了點犒賞,兩萬兩白銀。

我听完卻覺得很欣慰,還好,我們沒有領大功!

龍騎軍蔫蔫的起程北上,離開龍轄關的時候,我回頭看了眼那幾個蒼勁的大字,我在心里發誓︰終此一生,不再踏入南方半步,這里,見證了我的懦弱!

到揚州已經是秋天了,空氣里開始彌漫著桂花香,不由得想起以前駐防杭州時在貢院門口看到的一副對聯,"下筆千言,正桂花香里,梅子黃時;出門一笑,看西湖月滿,東浙潮來。"看的出寫這首對聯的人是得意快樂的,的確,比起嶺南、塞北來,揚杭兩州實在溫暖的太多了。

當天晚上我去見楚月。其時月亮正圓,飄香閣隱約傳來女孩子的歡笑和悅耳的絲竹聲,時有時無,夾在滿天的星光和桂花香里,讓一直在刀光血影中掙扎的我覺得恍如隔世。

走上素手樓,透過窗子看到楚月正在梳妝台上卸妝,我收起腳步,悄悄的走過去,剛想抱她,她突然回身,把我嚇了一跳。楚月看著我的樣子,咯咯嬌笑,"大將軍也這麼膽小嗎?"

我抱住她,"英雄難過美人關嘛!"

她刮著臉羞我,"不怕丑,老鼠上天平——自稱自贊!"

我笑了笑,把頭貼在她的臉上,看面前的鏡子。

鏡子里的男女瞧來極為般配,男的身軀高大,英俊挺拔,女的如弱柳扶風,秀麗淡雅。他們都滿眼柔情,愛憐交織的看著對方。

我從懷里模出一張銀票遞給她看,那是瑞得祥票行發行的,上面的數字雖然不是極多,但也頗為可觀。

楚月接過,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我很興奮的告訴她,還差一點銀子,我就可以娶她了!

楚月突然咯咯笑了起來,她告訴我,她的銀子比我多的多,早可以贖身了。

我搖搖頭,很嚴肅的跟她說,贖身的銀子一定要我出。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固執,或許只是一種男人很無聊的自尊。

楚月微微嘆了口氣,沒有再堅持,縱身入懷,呢喃道,"風郎,抱我!"

那個晚上我喝醉了,我跟楚月談縱橫沙場、御敵國門的自豪快樂,談大漠風煙、塞北風雪的艱苦壯麗,談生離死別、朝不保夕的悲痛無奈,也談了這次嶺南之行的愧疚傷感。

楚月听的很入神,沒有插一言。她愛憐無限的看著我,一雙秀目珠淚盈盈。她柔軟的手輕輕把我抱住,壓在她胸口,輕輕的叫我,"風郎,風郎……"

我掙扎著爬起來,舉了杯酒,灑在地上,遙祭嶺南的叛民們。我醉眼朦朧的對著南方,說,"有朝一日,風某若能入中樞,握重權,必還你們一個清白,必還天下一個幸福安康!"

桂花的氣味很香,楚月更香,我在嶺南變冷的心終于又慢慢重新晤熱了回來。但我注定是一個勞碌命,第四天,一紙命令又來了︰明日,北上百里接駕!

原來皇帝听說南方平安了,要前去巡視,顯其仁愛之心。不過嶺南實在過于遙遠,他听大臣說浙江也算南方,就準備巡視到杭州為止,(我滿懷惡意的想︰幸好他沒打算去嶺南,否則在那個空無人煙的地方,他十有**會餓死在那里。)而巡視的這段時間兵部讓我們龍騎軍派只精銳部隊跟羽林軍一起護駕,保衛皇帝和隨行的七位王爺。

我的速風營很榮幸的得到了這個保護天子的任務。

大內副總管,一個老太監,帶人來交代我們護駕應該注意的事項,什麼該用心,什麼該馬虎,什麼該視而不見,他交代的很仔細,完了又嘆了口氣,"大家小心當差吧,皇上最近心情不好,可別自個兒觸了霉頭。"

原來就在皇帝出巡的前幾天,他的九龍杯在皇宮被人偷了。也難怪他生氣,數千禁軍精銳、數百大內高手重重保衛的皇宮重地,居然會失竊,而且裝杯子的盒子里還留了張字條,寫著什麼"丁俊拜謝",簡直是無法無天到極點了。而且皇帝生氣還有個原因,"既然這麼周密防護的寶貝都能失竊,那麼誰知道什麼時候那個賊把我的腦袋也偷去呢?"

這種情況下,保衛天子成了一件非常艱巨的事情。我們這些人整天戰戰兢兢,夜不能寐,盤查嚴的就差讓被盤問的人月兌光衣服了。讓我們甘拜下風是同行的禁軍,他們比我們更加嚴謹,他們,真的讓人月兌光衣服盤查!

或許是我們兢兢業業的回報,這一個月來有驚無險,總算讓我們平安度過了。皇帝終于決定起程回京,他吃好玩好,抽空會見了幾個當地的官員和士紳,又娶了幾個江南佳麗,算是關懷過江南百姓了,南方雖然精致,終究不及京城,他呆膩了,所以要回去。

我長呼了口氣,這一個多月讓我覺得仿佛一年那麼漫長。我對著皇帝的行駕暗想,"但願他再也別來南方了!"不過話說回來,皇帝對我們還是大方的,他大筆一揮,賞了我們一筆銀子,加上浙江官員贈送給我們的一些辛苦銀,我仔細一算,發現自己居然快要湊夠她的贖身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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