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她搖頭，側過身子，目光便是滯住了。白一帆正站著，跟她咫尺的距離……
***
「……」巫向雲訝然地張大了嘴巴，白一帆望著她驚愕的眸子，笑道，「顧老夫人，你放心，我說到做到……很快，我就會離開洛城了……」
***
巫向雲嘆了口氣，目光幽幽地望向遠方︰「你還是不相信我，是不是？你覺得我在刻意栽贓你的母親，誣陷她的人格……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只能告訴你，我說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沒有一個字的欺騙。」
原來，一切並不是像她說的那樣，不是顧鵬飛愛她，不是那個美好的童話，而巫向雲也不是那個惡毒的巫婆。只是她，一直在破壞別人的幸福罷了，她不喜歡看著顧鵬飛跟田紫幸福，所以，千方百計破壞著，而且，從來沒有罷手的打算。
「孩子很可愛……」他的目光透過玻璃，望向了那個可愛的孩子，顧一念，呵呵，確實與眾不同的名字。
想問干什麼，卻沒有力氣問出口，她就像一只無力的羔羊，任人宰割。
「我是念念的小姨，她當然給我面子。」柳夢禾甩給東方皓一個白眼，這個男人，簡直就是無敵的厚臉皮。
「……還是先喝點酒吧……」
「那……究竟是用刀還是用槍？」
現在，站在巫向雲面前，他能說什麼呢？自己是個跳梁小丑，還是一個被人拿捏的棋子？……這一生，鮮血淋灕地過來，打打殺殺的世界，他都沒有覺得難堪，只是現在，在顧家的人面前，他卻是真的難堪了……
咚咚的叩頭聲，龍爺笑著看著地上的女人，這樣一個女人，絲毫沒有了之前驚艷的感覺，他開始訝異為什麼竟會看上這樣的貨色。幸而沒有造成什麼損失，否則，他在江湖上可如何立足，第二次被女人騙，這女人，還真是想讓他不要在道上混了！
「當然。」白一帆勾唇一笑，看著憂心忡忡的老人，為什麼這個時候，他會覺得她的眼神跟微笑都是慈善友好的呢？眼前閃過那雙眼楮，媽媽的眼楮，每時每刻都在訴說著人世間的不公平，都在告訴他仇恨的力量，足以摧毀人的力量。可是在同時，是不是也摧毀了自己？
痛，卻似乎能減輕身體里那樣難耐的滋味。她的手指動了動，那個男人緊張地叫道︰「她沒死，怎麼辦？她……她爬過來了……」
「來看看孩子嗎？」白一帆開口，總是習慣唇角勾著微笑的，即便不是真心，他的笑也成了習慣，只是此刻，他卻覺得想要笑一笑是那樣困難的事情。
白一帆夾著煙的手指一僵，事實上，他真的依然不相信嗎？是非之間，自有定論。他也許很早就相信了，可是，卻不願意去相信。可是那天，蘇伊一幫助一個無力孩子的那天，他忽地就此醒悟。關心一個人，愛一個人的時候，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尊重那個人的感受，那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從小到大，他的感受，她都是漠視的，即便他受了天大的委屈，她都不會看他一眼。每種母親愛的方式都不一樣，可是，都會有愛的痕跡顯露出來，可是……
「對不起了……」普通話的聲音，林佳凝抬起眸子，那是個看著還年輕的男人，手里拿著閃亮的刀子，有些緊張，手在發抖。只是，一個瞬間，那刀子便插進了她胸口，霎時滿手的血，他丟下刀子，喘息得厲害。
「……」巫向雲點點頭，神色凝重，這個時候，他的到來，總讓她有點不安。
「怕什麼！一個女人而已！」另一個男人咽了咽唾沫，閉著眼胡亂地開了幾槍，不知道中還是沒有中，睜開眼的時候，女人似乎還在地上爬動，他又猛地開了幾槍，這次沒有閉上眼楮，血流如注，血腥味蔓延開來，那身子終于僵直，只是眼楮還是睜著。
呵呵，那麼這麼久，他在做什麼？他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個最為可悲的悲劇，他就是楊慕手里拿捏的棋子，她從小在他的心里灌輸仇恨，也是對顧家的一種報復。
是什麼時候沾上這個東西的……是在想著那個絕情的男人，痛不欲生的時候，她便沾上了。這個東西，會讓她不那麼痛一點，可是現在，真的是可以要了她的命了。她的毒癮不輕，以前從來沒有斷過，所以沒有受過這樣的苦。現在才明白，原來那滋味竟是這樣難受的。
呵呵……她想笑，真的好想笑……命運跟她開了一個好大的玩笑，她的一生，竟然就是這樣被毀了。為什麼要這樣阻止蘇若雲呢？如果沒有那個開始，便不會有後來的所有，便不會有今天……在冷冷的風中，她在等死……
一聲輕嘆，幾不可聞，白一帆笑了笑︰「原來，世界上最難的事情，就是看清一個人的心。人心可以險惡，只是，我無法相信，一個母親的心，竟也可以如此……」
「接下來怎麼樣？做了這個女人？」男人看了她一眼，「我看不用做，沒有藥她也活不成了。」
「去看看。」
夜色已深，要把她帶到哪里呢？到哪里又怎樣？她會這樣死去的吧？百爪撓心，痛苦地死去……
林佳凝的瞳孔猛然縮緊了，他眼底的凶戾讓她猛然一顫。他要做什麼？要殺了她？……她咽了咽唾沫，忽然覺得可笑，不是明明已經對死沒有感覺的嗎？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她竟然感到害怕，恐慌？原來，在死亡面前，還是恐懼的……
這突然的轉變讓巫向雲愣是沒有轉變過來，他說什麼？她原本想著該用怎樣的言辭怎樣的表達才能讓他相信，她已經做好了他不相信的心理準備，可是，他卻告訴她，他已經相信了她的話？
「怎麼樣？死了沒有？」他不相信，即便把證據放在他眼前，他也不願意去相信，她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辦法去讓他相信或者忘卻，她只是心疼……他看著還那麼年輕，那麼好，心卻是黑暗的。
他依然不相信著，不相信他的母親，生他養他的母親，會是一個這樣冷血而偏激的女人。他試圖找過無數個借口和理由，讓自己相信，可是，當那天，他心血來潮地回到以前住過的地方，竟是無意地翻開了她曾經的箱子，那里面，有一個精美的日記本，已經泛黃。
冷，好冷……明明是燥熱的天，卻是渾身冰冷得沒有一點力氣，林佳凝的心在顫抖，顫抖個不停。龍爺不應該會是大發慈悲的，他給了她一點白粉，可是遠遠不是她需要的量，過了之後，便是無休無止的折磨，千百萬只螞蟻在啃咬著她的心髒，她打哈欠，流鼻涕，渾身虛軟難受得想要自殺。
「我也不知道……」男人看起來幾分著急的樣子，「我們第一次做，可不要讓別人給看扁了，要讓龍爺相信咱們的能力。不然的話，洛城也不用混了。」
「嗯，就放這里。」看來兩個人是同鄉，操的口音都是一樣的。
可是這個時候，他的樣子卻在眼前逐漸清晰，蠟黃的皮膚，深邃的眼楮，個子不高卻也不矮，滿臉胡茬，最常見的姿態，便是拿著酒瓶在喝酒。每次喝醉了，便是拿著棍子毫無理由地毒打她一頓。她的身上總是有一塊塊的淤青，酒醒之後，他發現也會在眼底閃過疼痛的目光。只是第二次喝醉之後，依然照打不誤。
那麼小，那麼小……她用手比了比，只有多大呢？50厘米？好小……護士告訴她，孩子的狀況很好，她听著放心不少。她不是個稱職的媽媽吧？總是屢屢地讓她受到威脅，幸而，還是平安的……
有多久沒有想起過他了呢？有時她都佩服自己的遺忘能力，不管是愛或是恨，他都是她的親人，她便那樣輕易地把他忘記了，幾乎不能想起他的樣子來。
「朵兒姐姐，你看念念好乖啊！一看就是個乖孩子……」柳夢禾笑著朝她揮揮手，激動地扯了扯蘇伊一的袖子，「你看你看，她在朝我笑呢！看！」
看起來是個生手，林佳凝想笑，卻又笑不出來，身體的難受讓她幾乎崩潰，想死都沒有力氣。听到酒瓶打開的聲音，酒味便是撲鼻而來，那是劣質的燒酒，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這樣的味道充斥了，可是，這個時候，她竟然該死的想起了那個常常喝得爛醉如泥的父親。
瘋子……簡直就是個瘋子。那夜，他一頁一頁地撕毀了日記本，又一張一張地把所有的紙都燒成了灰燼。那夜，他一根一根接連不斷地抽著煙，他覺得自己的人生簡直荒唐透頂，那些一直以來支撐著自己的信念，到頭來，是什麼呢？
在觀察室門前看到孩子，蘇伊一的心激動得跳個不停，眼眶泛紅，淚水簌簌直流。熱滿仇親。
「……為什麼？」簡直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巫向雲看著他，一遍遍地回想，確實的，他真的是那樣說的。
「求我？」龍爺眯了眯眼，抬起她的下巴，「現在，會不會太遲了一點？就算我要放過你，白一帆也不會放過你；就算白一帆會放過你，顧墨寒也不會放過你。你知不知道，他是‘蜥蜴’的二當家？你竟敢動他的女人？自己想死，還要拉著我去陪葬？如果讓顧墨寒知道這件事有我的份，你說，我怎麼辦？」
好遙遠的記憶，似乎隔著整整一個星空的距離。已經十多年的時光，那個家，那個人，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完完全全地忘卻自己曾經的身份，徹徹底底地做林佳凝，那個公主一樣的女孩……在一個她連想都不敢想的家庭，過著那樣幸福的日子，跟那樣高貴有如神祗的男人近距離地接觸，她確實已經到了天堂的雲端，可是忽然之間，就這樣掉了下來……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楊慕是你的母親……」
「等等……」巫向雲看著那個背影，急急地小跑追上。
「紅顏禍水啊……」龍爺站起身子，嘆了口氣，「算命的早就說過我跟女人犯沖，我還不信，這次還算幸運……朵藍，別說龍爺心狠手辣，就這樣吧……」
「我相信。」他打斷她的話，掐滅煙頭，「是我的錯，顧老夫人，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來破壞顧家的一切。」
「怎麼是朝你？明明是朝著我好不好？自作多情！」東方皓朝著念念勾勾手指，「看到沒有，笑得越來越開心了！我可是顧一念的干爹，她最給我面子！」
每翻看一頁，便是心撕裂一樣的疼痛，那個母親，那個他把她視為天的女人，從一開始便是把他當成一個報復的工具。她的心里，從小到大，裝著的都是仇恨、嫉妒，她恨那麼多人，恨巫向雲，也恨顧鵬飛，更恨田紫。她要的，是摧毀別人的幸福……
就這樣吧？什麼意思？是怎樣？……林佳凝驚恐地睜大了眼楮，身子又是一陣一陣的澀抖，難受，好難受……她看著龍爺這樣走了出去，又看著幾個男人走了進來，然後，把她這樣架了出去。
「小姨算什麼？我看……」東方皓頓了頓，又笑道，「如果是干媽，那念念就一定最給面子了……」
「朵藍……」龍爺蹲子，笑道，「你知道龍爺我是最疼你的，你要什麼，龍爺都會給你，不過，你該知道，龍爺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欺騙，尤其是愛騙人的女人……你為什麼就要騙我呢？」
「說得對，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也就不用混了。」
「……怎麼，寶貝？不舒服？」龍爺的聲音懶洋洋地響起，林佳凝的眼楮一亮，爬著身子到了龍爺的腳底，抓住了他的褲腳︰「龍，龍爺，求你……求你給我一點藥，我……我要死了，就要死了……」
死了嗎？真的死了吧……一切都結束了，疼痛結束了。那麼多的槍聲，她的身體跟她的心一樣，千瘡百孔。何必補那麼多槍呢？其實，她只是想要問問那兩個跟她同鄉的人，她的父親，是死了還是活著，只是這樣……而已……
「可是龍爺交代的，怎麼樣我們都要動手了結了她，如果有個萬一的，怎麼辦？你說，我們是一刀了結了她，還是一槍了結了她？」
「我……對不起，龍爺……我錯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利用你對付白一帆，對不起……我給您磕頭了，只要你給我藥，做牛做馬，我萬死不辭，龍爺……求你了，求你……」
「白一帆……」巫向雲艱澀地開口，「我們……可以再好好談談嗎？」
白一帆抽出一支煙點燃，淡淡的煙霧繚繞。
冷風瑟瑟，女人的尸體蒼涼地橫著。在那個死的瞬間，她眼前閃過了那樣多那樣多。顧墨寒的溫柔殘忍，女乃女乃的溫柔呵護，唐思甜的顫抖絕望，蘇伊一的清冷孤傲……還有還有，小時候父親那一聲聲的呵斥，她拿著母親的照片偷偷地哭……
「可是她的眼楮……還睜著呢……」
醫院的一個角落，碧綠的草坪，盛開的鮮花，來來往往的人不多，很是幽靜。
「走吧走吧……」
「就放在這里好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帶著口音的，林佳凝怔了一怔，那個口音她熟悉，來自她的家鄉。
凝神之間，眼眶逐漸溫熱，血脈親情終是不會改變的，白一帆的眉眼，像極了鵬飛。他該是受了多少苦，才會滿心仇恨。她知道楊慕一個女人，不會好好地去關心一個孩子，她心里有的只是自己。把仇恨灌輸孩子，對孩子的成長來說，那是多麼大的殘忍……
「這有什麼的？她還那麼年輕，又是龍爺的女人，龍爺讓她死，當然是死不瞑目了……都是龍爺的命令，要找她也會找龍爺的，不會找我們……」zVXC。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卻是那樣的落寞和孤寂。離開？兩個字久久地在耳邊回蕩，頓時心里又是空落起來，看著他的背影，心底一直發酸發澀，這是一個經歷太多的孩子，他的身上流著顧家的血，好不容易找到了家，他還要離開？
手指輕輕地在鼻尖探了探，又迅速地收回︰「死了，一定死了……那麼多槍，肯定活不了……」
「你！」柳夢禾氣鼓鼓地漲紅了臉，「一天到晚胡說八道，念念有你這樣的干爹，還不被你教壞！東方皓，我警告你，你下次再這樣佔我便宜，小心我……」
「藍凌霄過來了……」東方皓低低說道，柳夢禾臉色一紅，趕緊收住了拳頭，她的神色讓東方皓哈哈大笑起來。
「東方皓！」柳夢禾大叫一聲，在他胸前狠狠地打了一拳，痛得東方皓哇哇大叫，目光一閃，便是顧墨寒和藍凌霄走來的身影。他順勢抓住了她的手，嬉皮笑臉道︰「嗯，叫東方皓不好听，叫老公或者皓，是不是會更親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