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妾記 第一百六十四章 老虎屁股

作者 ︰ 沐軼

看來,這是一個佔有欲極其強烈的女人,容不得自己的男人有任何的外心,雖然這種外心在那個時代是合情合理的,卻不符合她的獨佔欲,當三姨娘出現在她的生活中,企圖與他分享丈夫的時候,立即被她視為敵人,幾乎是不擇手段地對付她,可以說是要致之死地而後快。這樣的女人簡直令人恐怖。

由于「嫉妒」屬于休妻「七出」理由,所以古代女人一般是不敢把妒忌表露出來的,但有名的也不少。

比如大詩人蘇東坡有一個朋友叫陳季常,他妻子柳氏是一個嫉妒心很強的女子,每當陳季常宴客,並有歌女陪酒時,柳氏就用木棍敲打牆壁,把客人罵走。事後蘇東坡借用獅吼戲喻其悍妻的怒罵聲,作了一首題為《寄吳德仁兼簡陳季常》的長詩,其中有兩句是︰「忽聞河東獅子吼,拄仗落手心茫然。」

這里「河東」是借用唐代詩聖杜甫關于「河東女兒身姓柳」的詩句暗喻陳妻柳氏,後來人們便把「河東獅吼」作為妒妻悍婦的代稱。由此可見,古代這種醋壇子還是有的。不過,象楊清水的娘子周氏這樣惡毒的悍婦,還是非常少見的。

宋同知听周氏罵得惡毒,喝道︰「大堂之上,不得口出污穢之言,否則掌嘴。」

周氏這才閉了嘴。

根據周氏的證明可知,楊清水的確因為替三姨太出頭被楊老太爺打過。

楊秋池讓周氏下去之後,重新提審楊清水。

楊清水不知道為何又提審他,很是緊張,進到小閣樓里,見楊秋池和宋同知、羅縣丞都是面沉如水,更是惶恐。歪坐在椅子上,卻不敢亂問。

楊秋池問道︰「你方才說三姨娘死的那一晚,你一直在家里,有你的娘子和丫環僕人作證。是這樣的嗎?」

楊清水一听問的是這個。心里咯 一下,有些猜到很可能這上面出什麼紕漏了,低下頭嗯了一聲。

宋同知一拍桌子,喝道︰「胡說!你。你娘子周氏那一晚,分。分明在二姨娘處聊天,聊三姨娘白天出丑的事情,又,又如何能與你作證呢?」

楊清水頓時臉色蒼白。支吾著不知如何作答。

這臨時大堂里沒有驚堂木,宋同知只好又一拍桌子,手掌都有些疼。喝道︰「使奸耍滑,來人。給我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眾捕快齊聲答應,上前就要拖楊清水。

楊清水嚇得從椅子上滑了下來,跪坐在地上,連聲叫道︰「大人恕罪!我說,我說。那晚我是翻牆出去了。」

宋同知追問︰「有正門你不走,翻牆出去?非奸即盜,說!你是不是跑來小閣樓里殺三姨太來了?」

「沒有,沒有,我沒有殺三姨娘,我先前說地都是真的,我雖然氣惱她背信棄義,嫁給了我爹,但那也只是一時氣惱,後來也就認命了,如果我恨她,就不會幫她說話,還害得被我爹暴打一頓,一個多月下不了床。」

這倒是實話,如果他恨三姨娘,根本不會管三姨娘的事情,甚至可以借刀殺人,讓二姨太他們幾個去對付三姨太,自己坐山觀虎斗,豈不痛快。

楊秋池問道︰「那你究竟翻牆出去干什麼?難道不是到小閣樓來嗎?」

楊清水低下頭,有些傷感︰「沒錯,我是到小閣樓來了。因為我擔心三姨太,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她會想不開。」

楊秋池一听來了興趣,問道︰「你是什麼時候來地?」

「將近四更地時候。」

楊秋池心里猛地一跳,四更?那不是估計的三姨太被殺的時候嗎?連忙追問︰「你當時在哪里?看到什麼了?」

「我在小閣樓院子門口,沒進去,只是看了看就走了。」

「小閣樓的院子門不是從外面鎖上了嗎?」

「我去地時候是開著的。」

楊秋池一驚︰「什麼?小院子門是開著地?誰開的?」

楊清水微微一遲疑,低聲說道︰「我不清楚。」

他肯定知道!只是這個人他不能說出來,楊秋池心中雪亮,微一思索,馬上想起一人,不過,楊秋池不急于追問這個問題,先輕輕繞開這話題,轉而問道︰「小院子的門是誰從外面鎖上的,這你該知道吧?」

「是老太爺讓龐管家鎖上地。」楊清水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鑰匙在……在我爹手里。」

「你在小閣樓外面呆了多久?」

「轉了一下就回去了。」楊清水說的很小心,聲音很低。

「你不是準備來看看三姨太有沒有事的嗎?怎麼剛到就回去了呢?」楊秋池追問,「是見到什麼人在小閣樓了吧!」

宋同知听出了味道,楊清水如果那時候看見有人在小閣樓出現,那個人很可能就是凶手!眼看要有重大突破,不由心跳加快,喝道︰「快說!你,你究竟看見了誰?」

楊清水神情更是慌亂︰「沒,沒看見誰。」

宋同知手一揮就要動刑,楊秋池擺手阻止。問楊清水︰「你故意來看。三姨娘,院子門本來是鎖上地,現在卻打開了,你前面不是說跟關心她,甚至要準備將她金屋藏嬌嗎?怎麼都不看看是誰進了小閣樓就走了呢?好像和你前面說的不相符哦。」

楊清水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地,不知如何作答。

楊秋池微笑著說道︰「其實,我知道你很為難,因為這個人這時候出現,很明顯是來對三姨太不利的,而此刻最恨三姨太的,除了在二姨太房里的那四個人之外,恐怕就只有老太爺了。」

「也只有老太爺能讓你看見之後。就象老鼠見了貓似的趕緊開溜,片刻都不敢停留。因為如果讓老太爺知道你晚上跑到三姨太小閣樓來,恐怕就不是一個月下不了床的事情了。我說的對吧?」

楊清水驚呆了,這位堂弟怎麼什麼都知道。好像沒有什麼能瞞得過他似地。

從楊清水面部表情。宋同知和宋芸兒就已經知道,楊秋池猜的是準確的,不由得呆了,難道。搞了半天,竟然是老太爺殺死了三姨太?

很有可能!楊老太爺對三姨太非常寵愛。如果他不是太過喜愛三姨太,也不會跟自己的兒子爭小妾了。但三姨太發花痴丟人現眼,敗壞了楊家門風,楊老太爺冷靜之後。對這件事情地處理感到非常為難,想來想去,只有三姨太自殺。才能勉強換回一點面子。

于是楊老太爺深夜來到小閣樓,先用迷香將女乃媽呂氏和丫鬟知春迷倒。然後從窗戶潛入房里,勒死三姨娘,偽裝上吊自殺。

現在涉及到楊老太爺,就有些麻煩了。宋同知湊過頭去低聲問楊秋池︰「賢佷,現在如何是好?抓楊老太爺來問嗎?」

楊老太爺案發時就在殺人現場,又有殺人動機,所以有重大犯罪嫌疑。不過,如何進行審訊,這可難住了楊秋池。

按道理,楊秋池是楊家族人,他審理族長小妾被殺案,已經不太合適,好在是受宋同知地委托,算是協助宋同知查案,所以,他提審楊家同輩或者晚輩都可以,甚至于他提審二姨太這種妾的身份的準長輩,都還勉強說得過去,他要敢提審大女乃女乃甚至楊老太爺,可就是大逆不道了。就算楊老太爺有罪,也輪不到他楊秋池來審訊。

所以,如何處理好這個問題,可得好好想想。來到明朝這麼些日子了,他開始學著用明朝人的思維來思考問題。

讓宋同知他們來審也不妥當,宋同知與他是同年,再說了,如果能確認楊老太爺就是凶手,那倒也無妨,但如果弄錯了,僅僅是懷疑,這開堂審下來,自己就別指望在楊家村過年,也別指望進祠堂祭祖了,百分之一百二會馬上被趕出楊家村。那丟人可就丟大了。

想了想,還是不能冒這個險,先從旁查證,如果確定是楊老太爺作案再說。

楊秋池讓楊清水退下,提審了二姨太,核實了楊艾筱和周氏地說法,她們四個當晚的確在一起談論三姨娘發花痴地事情,一直說到五更。另外,那一晚大女乃女乃讓龐管家一直在旁伺候著,五更的時候,大家吃了龐管家安排的宵夜之後才回房睡的。

楊秋池和宋同知他們除了中午簡單吃了一點飯之外,整整一天都在審訊,審到現在已經是傍晚時分。

楊秋池和宋同知商量之後,決定再提審龐管家核對一下,然後就吃晚飯。至于怎麼對楊老太爺和大女乃女乃進行調查,宋同知也認為得想好了才行,不能草率行事。

龐管家被帶上來之後,笑呵呵到處點頭。

楊秋池心想,這管家當得很不錯,待人接物很有分寸。如果楊秋池知道自己頂替地那個楊石頭以前沒少挨這管家欺負的話,肯定要找個機會題楊石頭出出氣。

龐管家坐下之後,楊秋池問道︰「龐管家,三姨太死的那一晚,你在什麼地方?」

「回秉老爺︰我在二姨太房里服侍大女乃女乃她們四個聊天呢。」這管家有啥說啥,到沒有隱瞞。

「你說一下經過。」

「是,那天三姨太發花痴被送回小閣樓之後,我要安排僕人去請來了村里郎中準備給三姨太瞧病,老太爺說不用了,所以郎中只是幫我包扎了一下手指頭就走了。」

「包扎手指頭?你手指頭怎麼了?」

「那天三姨太發花痴,抱了大少爺被拉開之後,又要來抱我,我躲閃地時候摔了一跤,把院子里花架子上的花盆給踫掉了,碎瓷片劃傷了我地手。」

「你的手傷了?傷到什麼地方?」

龐管家舉起右手︰「手掌,不過傷口比較淺,」頓了頓,又補充道︰「還傷了中指。傷口有點深,流了好多血。」

楊秋池點點頭,示意龐管家繼續說。

龐管家續道︰「吃過晚飯,老太太去二姨太房里說話。路過我那里。順便叫我一起去,說是三姨太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老太爺很不高興,大家在一起想想辦法。看看該怎麼辦。」

楊秋池心想,這老太太分明是叫大家湊在一起幸災樂禍話三姨太。還找了這麼好的一個借口

龐管家接著說︰「老太太有令,我怎敢不從呢,便跟著一起去了。我記得那天有老太太、二姨太、大少爺媳婦周氏、還有楊艾筱姑娘四個人。」

楊秋池有些好奇地問道︰「你們老太爺呢?他怎麼沒去?」

「三姨太出了這檔子事,老太爺正傷心呢。哪還有心思鼓搗這個。」

「老太爺不是很生氣嗎,還要拿三姨太治罪,他怎麼會傷心呢?」楊秋池明知故問。

「怎麼不傷心啊!」龐管家嘆了一口氣。「老太爺自從納了這一房小妾,愛地真如同掌上明珠一般。那可真是拿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喜歡得跟什麼似的。天天圍著三姨娘轉。」

「既然這樣,老太爺怎麼會讓三姨娘受人欺負呢?」

「受人欺負?沒有啊!」龐管家瞪大了眼楮,一付很茫然的樣子。

楊秋池說道︰「龐管家,我知道你很為難,不敢得罪老太太他們。不過,三姨太懷孕的時候,她們用腳踢三姨太地肚子,是你帶著老太爺去抓了個現行,老太爺發火,她們這才有所收斂,山兒這孩子才最終保住了。算起來你還是楊家地功臣呢。有這事吧?」

見自己裝傻被揭穿,龐管家老臉微微有些發紅,點點頭,又嘆了口氣,這種事情他可不好說什麼。

楊秋池繼續問道︰「老太爺傷心三姨娘出了這等事情,那一晚他在干什麼?」

龐管家想了想,說︰「老太爺讓我鎖了院子門之後,從我手里把鑰匙拿走回他房里了,我要跟上去伺候,老太爺說不用了。後來我就到二姨太的房里伺候老太太她們了。一直到五更,我準備了宵夜眾人吃了才各自散了。」

「中途有人出去過嗎?時候比較長的那種?」

「沒有,我記得沒有。」

「你能肯定?你一直在場嗎?」

「嗯,我一直在旁伺候著呢。」

楊秋池感嘆了一聲︰「龐管家對我楊家可真沒得說的。」看著龐管家花白地頭發,走了過去,伸手在龐管家頭上撥了幾根白頭發,捻在手指間,嘖嘖了兩聲,說道︰「你們瞧瞧,龐管家操勞得頭發都花白了。真可謂赤膽忠心,勞苦功高啊。」宋同知等人都點頭稱是。

楊秋池如此夸獎,龐管家真有點感激涕零,連稱不敢當。

楊秋池隨意問道︰「龐管家,咱們楊家村打更的多嗎?」

龐管家還沉靜在剛才被楊秋池夸獎地幸福里,回答道︰「就一個,叫楊牛,都叫他老牛頭,年輕的時候腿摔瘸了,干不了重活,老太爺就安排他打更,好多年了,就住在咱們外宅,也很辛苦的。」

楊秋池又贊道︰「龐管家對下人也真沒說的,這更是難得啊。」

龐管家高興得臉都要笑爛了。

現在,只剩下楊老太爺和老太太兩個人沒有排查。看來,為了查明真相,說不得,也只好模一模老虎了。

正在這時,有丫鬟上來稟報︰「我們老太爺說,各位老爺連日審案辛苦了,已經準備了酒宴,請各位老爺到前廳赴宴。」

楊秋池等人便起身前往前廳。路上,楊秋池將南宮雄叫到身邊,低低地嘀咕了好一會,南宮雄點頭離開,然後眾人來到大廳。

此刻,天色已晚,客廳里燈火通明,幾大盆炭火燒得旺旺地,雖然外面寒風刺骨,屋里卻溫暖如春。

楊家上下都參加了酒宴。大家入座之後,先客套寒暄幾句之後,便悶頭吃喝,過了好一會,楊老太爺終于打破了沉寂,問楊秋池︰「賢佷,案件偵破進展如何啊?」

楊秋池看了一眼宋同知,這才回答︰「老太爺,我們查出,三姨娘去世的那一晚,四更天的時候,曾經有一個人去過小閣樓。」

楊老太爺輕嘆了一聲︰「那個人是我。」

楊秋池和宋同知都很意外,還沒問,這楊老太爺自己就先承認了。不過,從這一點來看,楊老太爺很可能不是凶手,因為假如事情沒有最終敗露,沒有哪個凶手會老老實實承認自己到過現場。

楊老太爺接著說︰「三姨娘本來好好地,怎麼會突然那樣呢,我當時很惱怒,冷靜下來之後就覺得很奇怪了,我想去找三姨娘問個究竟。」

楊秋池小心地問道︰「三姨娘怎麼說呢?」

楊老太爺搖搖頭︰「我沒見到她,我到了門口,又不知道見了面該說什麼,便沒有叫,只是站在窗戶邊上听,听見她微微的鼾聲,知道她睡著了,不想打擾她,便決定第二天再問她,然後我便回去了。」

「唉∼!」楊老太爺長嘆一聲,「我怎麼也沒想到,我走了之後,她卻死了。早知道這樣,我……,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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