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唐記事 最新章節 第六章 人心

作者 ︰ 暢想旋律

窗外,青石板的院子里,薛夫人笑道︰「阿張,我把靈兒妹子請去大堂坐坐。不知你可否同意?」

「師傅交代過,不準外出。」大師兄張義林面現難色。

「只是去大堂坐坐,有什麼打緊?」胡靈兒一臉不屑,拉著薛夫人抬步欲走。大師兄一愣,連忙跟上。

胡靈兒腳步驟停,粉面含霜︰「男女有別,師兄是想守在大堂外麼?監視我也就罷了,只當是長兄之責。怕就怕落了個偷覷夫人的把柄。」她是在記恨張義林對元子的暗下黑手,和那一系列想置梓墨于死地的狠辣。

張義林面色一變。那薛夫人卻是個善察顏色的,豐滿的臉上堆起笑意︰「這樣吧,我讓小喜為大家送些好茶,這日頭也毒,大家都到偏廳里坐坐。在偏廳里自然能看到靈兒是否離開院子。」

如此一說,張義林也找了台階,笑道︰「叨撈夫人。」帶著一干師兄弟向著偏廳走去。

胡靈兒一臉氣憤,啐道︰「鑽營的小人原是想著茶水而去」

薛夫人只是笑,看著一干人走得遠了,這才小聲道︰「論舞而已,為著一些茶水生什麼氣?你師傅向來疼你,最多過個一兩年,你嫁了好人家,可不就能離了他們。」

「姐姐就會取笑我。」胡靈兒嬌嗔一聲,臉也紅了起來。她向著靜靜站在窗前的淳于梓墨輕笑,眨眼,似是篤定的樣子。

炎炎熱日,院中的一事一物都仿佛披上了一層氤氳的白光,胡靈兒的笑臉竟如春日里綻放的花朵,絢麗爛漫,淺淺白光中越發地顯得不真實的美好。但覺那是世上見過的最美笑顏,淳于梓墨竟管不住眼中濕意,這胡靈兒不止是救命恩人,更是現在自己唯一的親人。謝謝你了,靈兒。

繼續躺著,腦海中紛紛擾擾的全是漆黑夜里與敵人斗智斗勇的情景,生生死死,腥風血雨……畫面一閃,又化做了大師兄張義林的得意之色,最後定格在尋常莊稼漢般與人無害的師傅的忽陰忽晴的臉上。師傅寒著臉地道︰「班里不養廢物不能掙錢,不如早些死了,省得浪費糧食,出嫁還要備起嫁妝……」

再想著這許多不如意的事,對這個時代不熟悉的自己遲早得心理崩潰閉眼,淳于梓墨盡量讓自己去想胡靈兒陽光下的笑臉,心頭這才升起一絲暖意。

其時,長安城中栽種的都是槐樹,只有在城東芙蓉池一帶的里坊,有著園林,園林里栽種的便是柳樹了。有些園林是方便百姓游覽的,有些則是私人府邸。平時要些柳葉倒不是問題,可最近這高陽公主謀反案鬧得這麼大,雖然薛夫人等出門不是問題,可要去城東總是有些路程,也不知道能不能她能不能答應胡靈兒的請求。

靈兒啊靈兒,你可千萬要說服薛夫人帶回柳條啊

窗外的天空碧如深潭清泉,天總算涼了下來,而胡靈兒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進來,同時也帶來一個好消息,薛夫人答應了采柳條。

日落西山了麼?淳于梓墨喝了藥,靜靜躺在床上,只盼著明日便是一個新的開始。胡靈兒嘀咕著︰「柳條有什麼用?倒是費了我好一番口舌。我還想著求點跌打藥,明日里薛夫人會一並帶來,只可惜要欠著一個大人情。怕是日後掙來的銀子,都不夠還這人情。」

「薛夫人竟如此好心?」

「總覺得她眼里藏著些什麼?似乎她跟師傅談論過我的出嫁問題。」胡靈兒頓了頓,眉頭蹙起︰「可眼下,不找她幫忙,還有誰能幫得了我們?對了,那柳條到底有什麼用?」

那個看起來和善的女子,不知是抱著什麼心思?胡靈兒只是個小女孩,最多是長得甜美罷了。等等,長得漂亮,這可能算是輕賤女子的罪過了淳于梓墨不答,壓下心中惶恐,只盼著薛夫人的養成蘿莉計劃會漫長一些。她微笑著道︰「好靈兒,等我好了,掙了錢,我們離開這富貴雜耍班,可好?」

胡靈兒一怔,只望著床頭的小人兒出神。不及巴掌大的小臉,卻有一股動人的氣質。她長吸一口氣,小人兒的眸子閃亮,那是胸有成竹的淡然氣定。覺得動人,原是自己最缺的信心吧。她皺眉,悠悠地道︰「離了這里,怎麼離?離開這里,我們又該怎麼生活?做ji?」

「呸誰讓你做ji了?」

「對,我做ji還有可能生存下去。」胡靈兒粉面揚笑,揶揄道︰「你這麼干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是難民呢?你做ji也沒人捧場。」

「……」淳于梓墨半天說不上話來。自己這個現代成人,軍中一朵嬌花,連做ji的資格也沒有麼?呸,什麼做ji在最艱險的雨林中自己也能生存,在這盛唐,有超前的觀念,超前的技能,要做也要做個……至少能養得活自己和這個小丫頭,憑什麼做那最下等的職業?

胡靈兒看淳于梓墨沉著臉,倒不好繼續尖刻下去,忽而有些傷感起來︰「梓墨,我們一輩子大約如此了。人,要認命。」

「你才比我大多少?擺一副小老太的樣子。」淳于梓墨嗔道︰「我定然能照顧你一輩子。」

「又說瞎話。」胡靈兒感激一笑︰「等你養好傷,十日後掙得飯錢再說吧。」幫著床上的小人兒推拿胸口,雖然過了幾日,那青黑的傷口仍是讓她忍不住落淚。

「忍著點。」胡靈兒哽咽。

淳于梓墨點頭。這傷處雖然致命,卻也不如中彈、骨折那種鑽心的疼。這種痛楚,她還能忍著,何況胡靈兒下手極輕。她咬牙,笑道︰「這樣推拿,還不如我自己動手。」

「你……」胡靈兒手下一滯,越發疼惜起來︰「你這孩子,從來都是不怕疼的……」如此一說,淚倒是落得更凶,她恨恨道︰「大師兄真真太過份了」

「想替我報仇?」淳于梓墨輕笑。

「報仇?我倒是想我們從小不知受了大師兄多少毒打。後來師傅的相好來長安城了,師傅也跟著來了。憑著她的關系,我們住進了長安,又有薛夫人指點,我習了胡舞,這才好了些。」胡靈兒手中加重,見淳于梓墨蒼白著小臉,卻是笑臉盈盈的模樣,不由嘆了口氣︰「莫說打不過大師兄,他下手,可是仗著師傅的意思。報仇,報什麼仇?我們兩個弱女子,能逃得了師傅的手?師傅最看重的可是大師兄」

「師傅很厲害麼?」

「听說師傅的師傅是前朝皇子的師傅,師傅得了他的真傳,你說他能不厲害?」

前朝?隋?管他是誰?這樣草菅人命,這養育之恩不報也罷淳于梓墨狠狠心,師傅的作為實在讓人無法忍受,若是能安然離開富貴雜耍班就好,若是不能,那就打出去

隨便在哪兒,憑著自己的生存技能,怎會連想要保住性命都如此困難?

一定要離開這里,離了這吃人的雜耍班,離了不安好心的薛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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