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柿子酒
倆大人倆孩子一安靜，周圍剛剛受驚沒了動靜的秋蟲，漸漸地恢復了歡快嘹亮的歌聲。浪客中文網最初是一兩只，漸漸地歌聲多了起來，最後合成一片，成了秋夜特有的一首奏鳴曲。
…… ……或高亢，或嘹亮，或稍稍帶了點兒暗啞的歌聲中，寶寶抿著小嘴兒，烏黑閃亮的大眼楮里閃著興奮地光芒。小浩宇則是微微眯著眼楮，側耳傾听著，選擇哪一只叫的最響最亮，再確定蟲子所在的位置。而顧爽和鄭卓然顯然就悠然的多了，顧爽是早就將周圍的石縫角落搜索了個通透，每一只蟲的具體位置，乃至長相、顏色、大小都清清楚楚的，自然不急。鄭卓然則完全是陪客，看著愛人、兒子歡喜，他也跟著高興。就像一首歌的名字︰你快樂所以我快樂。
不過片刻，小浩宇就信心十足地朝著不遠處的一塊斷裂的石塊走去。顧爽和鄭卓然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浩宇，我們負責掀石塊，你負責捉，行不？」顧爽湊到小浩宇的耳邊說。
小浩宇高興地連連點頭。平日在家里，爺爺女乃女乃爸爸媽媽雖然沒像城里的家長那樣，不讓孩子干著不讓孩子干那的，但並不支持他捉蛐蛐。剛剛看到小爽姑姑姑父來了，他還擔心會訓斥自己，畢竟這麼晚了帶著寶寶弟弟上山還是挺危險的。沒想到，小爽姑姑不但沒有訓斥，反而主動提出幫忙，這簡直讓他喜出望外了，哪里還有不答應的。
商量妥了，顧爽和鄭卓然對視一眼，顧爽就稍稍退後一步，這種場合，該是男人們顯示力量的時刻。她只需做好母親該做的，看顧好寶寶，然後觀戰助威就好了。
鄭卓然小的時候住大院兒，一群小伙伴們玩的也挺瘋的，有一陣子也玩過蟋蟀，所以也算是有經驗的。
只見他輕手輕腳地上前，和浩宇打著手勢，確定了蟲子的位置，然後和浩宇分居兩邊，鄭卓然彎下腰，慢慢地將石塊搬了起來。小浩宇則睜大了眼楮，一眨不眨地緊盯著石塊下邊，然後兩只小手同時快速地撲了過去。
再抬起臉，小浩宇一臉興奮和喜悅，不用問已經知道了戰斗的結果。
首戰告捷！
小浩宇將蟲子小心翼翼地放進一個蛐蛐葫蘆中。借著月光，眾人這才看清這只蟲蟲的模樣。類長方形的身子，腦袋很大，方方的額頭，連著脊背都油光錚亮的，在月光下隱隱閃著暗綠的幽光。
「是個青頭將軍！」小浩宇畢竟還是個孩子，自制力還不夠，看清了蟲子的模樣就忍不住興奮地叫起來。
顧爽和鄭卓然都報以鼓勵的一笑。寶寶則用一雙肉乎乎的小爪子緊緊地捧著蛐蛐葫蘆，樂得一雙大眼楮都眯成了月牙兒。
成功地捉住了第一只，小浩宇信心倍增。立刻轉身，豪氣沖天地投入到了新的戰斗中。
有了鄭卓然這個免費勞動力負責搬石塊，捉蟲子的速度明顯加快了不少。一大一小的配合戰也越來越默契，幾次之後，兩個人幾乎已經完全不用交流，就能夠配合地非常完美，只要確定了蟲子的位置，鄭卓然搬開石頭，小浩宇就能立刻撲上去，成功率極高，八（禁詞）九不離十了。
小浩宇一共編了六只蛐蛐葫蘆，一大一小配合默契之下，不到半個小時，就捉了五只，加上倆孩子出門前在家里捉的那一只，剛剛好一個葫蘆一只。
于是，倆大人倆孩子就興高采烈地凱旋回家。
捉了一陣子蛐蛐，肚子里的食兒早就消了，再加上時間也確實有些晚了，倆孩子剛剛捉蛐蛐的時候興奮地不覺什麼，這一放松下來，就都露出了疲態。
鄭卓然干脆伸手將浩宇抱了起來，不過浩宇也七歲多快八歲了，個子已經挺高，抱著有些不得勁兒，鄭卓然又將他放在背上背著。顧爽則抱著寶寶跟在後邊，一路下山，回家。
兩個人先把浩宇送回家，剛剛在路上已經開始打盹兒的浩宇，一下地就精神了些，還沒忘了囑咐寶寶︰「明天我叫你，咱們去山上采野果子哈！」
寶寶精神頭兒足一些，听到這話，連連點頭。
顧爽和鄭卓然都笑了，沒想到這次回來，寶寶和浩宇的兄弟情義倒是結下了。寶寶謙讓，浩宇也特別有哥哥樣兒，一大一小和睦的很，讓大人們看著很是欣慰。
辭過大伯一家，鄭卓然接過寶寶抱在懷里，和顧爽一起回了家。
一進大門，顧媽媽就迎了出來︰「你們去哪兒了？怎麼這麼長時間？」
顧媽媽的話剛問出口，還沒等鄭卓然和顧爽回答，寶寶已經從鄭卓然懷里溜下來，舉著一串蛐蛐葫蘆沖進顧媽媽懷里，興奮地大叫︰「姥姥，姥姥，您看，浩宇哥哥和爸爸捉的蛐蛐！好多！這個是青頭將軍……這個是……」
听著寶寶口齒清晰地一大套顯擺，鄭卓然和顧爽無奈地相視一笑。孩子再深沉也終究是孩子，一有什麼得意的事兒仍舊忍不住向人顯擺顯擺！
從寶寶嘴里听明白了一行人去干啥了，顧媽媽笑眉笑眼地捧著寶寶親了又親，還夸獎道︰「咱家寶寶真厲害，能捉這麼多蛐蛐。我看著你舅舅小時候捉的大多啦……好啦，時候不早了，趕緊洗洗睡了，姥姥給你準備好熱水了。」說完，領著寶寶進屋洗漱。
顧爽和鄭卓然沒這待遇，顧爽舀了水，讓鄭卓然洗掉手上沾的泥巴灰塵，正準備換熱水洗漱呢，顧媽媽哄睡了寶寶從里屋里返了回來，看到兩人就教訓上了︰「你說說你們，孩子們小不懂事就算了，你們明明知道他們去干什麼，黑咕隆咚的還跟著往那廢屋場里鑽，那里到處都是大石頭、懶木樁的，要是磕著踫著了咋辦？再說了，那地方兒老人兒都說不干淨，大晚上的，你們也不知道避諱……」
飛快地說了一通，顧媽媽仿佛後知後覺的感到連鄭卓然一塊兒訓有點兒過了，連忙又補救道︰「卓然從小在城里長大不懂這些，小爽你咋也跟著孩子們胡鬧呢？真是越大越不省心了，都快三十的人了，咋就還一副小孩兒脾氣呢？」
顧爽被老媽一通教訓，也不能說啥，只有苦笑的份兒。
看著顧媽媽真的有些動氣了，她只好上前挽著顧媽媽的手臂，一手還撫著顧媽媽的胸月復順著氣兒︰「媽，我錯了，以後再不敢了哈……」
顧媽媽說了一通，已經不怎麼氣了，听顧爽這麼一說，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一指頭戳在顧爽的腦門兒上︰「還想以後？」
顧爽連忙保證︰「不，不，不，這絕對是最後一次！以後只要天擦黑兒，我就把寶寶關在家里，再也不讓他出門兒了……」
「那是孩子，不是罪犯！」顧媽媽也撐不住笑了，又給了顧爽一個一指禪，這才總算消了氣，自己進屋摟著寶寶睡覺去了。
顧爽對著顧媽媽的背影嘟了嘟嘴，一回頭就看到鄭卓然正在偷偷地笑呢。立馬不干了，上前扯著鄭卓然的手臂道︰「你還笑，明明是同案犯，你個沒義氣的，就看著我自己挨批，都不知道伸伸手……」
‘我沒伸手還挨了一頓批呢，再伸手，那豈不是惹火燒身？’鄭卓然暗想。可看著嬌妻扯著胳膊嘟著嘴巴撒嬌的模樣，也確實可愛誘人，不由又想起剛才在山上的那份旖旎來，登時也顧不得啥了，伸手攬了顧爽的腰肢，笑嘻嘻地湊近道︰「好了，都是我的錯，我們還是洗洗睡吧……」
鄉村中的夜晚格外安靜，只偶爾有牆角的幾聲蟲鳴傳來，卻並不覺得呱噪，反而像是催眠曲一樣，讓顧爽睡得非常安心。
一夜好眠，因為前一天晚上兩個人胡鬧的有些過了，第二天顧爽難得地沒能一大早醒來，睜開眼楮外邊已經天光大亮。明晃晃的陽光從窗戶里透進來，金灑灑一片。
打了個哈欠，顧爽懶洋洋起身，回頭看，旁邊的人早已經不知什麼時候起來了。穿著衣服的時候，就听到院子里幾個孩子嘰嘰咕咕的聲音……汗，看樣子真的睡過頭了，連孩子們都來找寶寶玩兒了。
下床出門，顧爽端著臉盆正想去舀水洗臉，寶寶听到動靜已經回過頭來，一張小臉上滿滿地笑容，讓這個秋日的早晨更加美好起來。
「媽媽，浩宇哥哥、浩天哥哥說要帶我去捉蛐蛐，然後，我們一起斗蛐蛐……」一看到顧爽，寶寶就興奮地大聲嚷嚷起來。那興奮滿滿的笑臉宣示著孩子此刻的滿心歡喜。
顧爽聞言稍稍愣了一下，這才想起昨晚浩宇和寶寶約定的時候，她和鄭卓然都沒有反對，孩子就認真了……可，他們早就商定好了今天返城的呀！
看著寶寶燦爛的笑臉，顧爽真的有些不忍心打擊寶寶，心里思忖了一會兒，也沒出聲打擊寶寶的高興勁兒，模稜兩可地點點頭。
看顧爽答應了，等在旁邊的浩宇、浩天幾個小子立刻歡呼成一片。
浩宇立刻拉著寶寶就往外走，一邊兒還道︰「走，我們家種的有南瓜，有絲瓜，采幾個花兒喂蛐蛐……」
顧爽一時不忍心打擊孩子，沒想到這群孩子見風就是雨，扭頭就往外走，顧爽趕忙出聲叫住︰「寶寶，你還沒吃飯吧？」
寶寶歪著腦袋，大聲道︰「我吃過了，姥姥說，你的飯熱在鍋里呢！」說完，和幾個小伙伴興頭頭地走了。
顧爽站在原地一腦門兒子汗，睡回懶覺，被自家孩子鄙視了！
被打擊到的顧爽低頭耷拉腦袋地舀了水，洗臉刷牙，剛剛擦干臉，鄭卓然和顧爸爸從外邊說笑著回來了，顧爸爸背著手走在前邊，鄭卓然手里則拎著兩條絲瓜，一個黑南瓜。
「咦，你們這是去哪里摘的瓜啊？」顧爽好奇地問。
這個鏡頭對她來說很熟悉，小時候爸媽早上下地干活，經常就順手拎點兒瓜菜回來。只不過，今天跟在顧爸爸身後的人換成了鄭卓然。當然了，當年的顧爸爸當了多年的搬運工後，也終于有了鄭卓然這個接班人。
「剛剛和卓然出去散步，強子家里的絲瓜結的多，給摘了兩根。南瓜是你大伯家的。他們家今年南瓜長得好，結了幾十個呢！」
雖說現在不缺幾個買菜錢，但剛剛摘下來的菜怎麼看都覺得新鮮水靈。顧爽忍不住上前接過鄭卓然手中的南瓜，用手指甲掐了一下，立刻從月牙狀的傷痕上溢出一股淡黃色的汁液來。顧爽用手指沾了一點兒在指尖試了下，道︰「大伯家這南瓜面，一定好吃！」
南瓜有的發脆有的發面，一般發面的比較甜，做南瓜餅、南瓜粥、炖菜都好吃。而發脆的南瓜雖然甜味淡，但吃起來有一股子清氣，醋溜、做餡兒包餃子烙餡餅都好吃。
鄭卓然在顧爸爸背後偷偷地向顧爽挑了挑大拇指，沒想到自己老婆挑南瓜還有一手。
顧爽得意地挑挑眉，咧嘴笑著回頭對顧爸爸道︰「剛剛浩宇帶著寶寶去摘南瓜花，我還沒好意思說，照您這麼說，大伯家南瓜那麼多，去摘些南瓜花回來吃。那東西好多年沒吃了。」
南瓜花在村子里很多人都吃，有拌了面做扒拉（也叫蒸菜，不知道扒拉何物的童鞋參考之），也有裹了面粉雞蛋炸的，還有的切些瘦肉絲炒菜的，吃法眾多，但那股子南瓜花特有的清香，卻是其他蔬菜都沒有的。
一听顧爽這話，顧爸爸也忍不住帶了絲笑意。
閨女剛剛離婚的時候，雖然也時常含著微笑，但年紀輕輕的就沉穩的過分了。如今，找了個好女婿結了婚，這孩子也終于恢復了年輕人該有的活力，開開玩笑，撒撒嬌，說起吃的來也頭頭是道了。女兒真正開心，當父親的自然也跟著開心。
微微笑著，顧爸爸道︰「想吃，吃完飯自己去采，你大伯家多的很。」
一听顧爸爸這話，顧爽立刻又想起了之前的糾結，不由轉眼看向鄭卓然。
顧爸爸以為倆孩子有啥話要說呢，也就接過鄭卓然手中的蔬菜，抬腳進了屋。
鄭卓然也看出了顧爽臉上的猶豫和糾結，心下疑惑夜里還好好的，大早上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說？」
「嗯……是這樣，」顧爽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下定決定和鄭卓然商量，「我看爸媽好長時間沒回來了，昨天忙，也沒顧上去村子里轉轉，寶寶也和幾個小朋友約好了，今天去捉蛐蛐……我想，若是可以的話，我們能不能再在家里住一天？」
听顧爽結結巴巴說完，鄭卓然忍不住笑了，一把攬住顧爽的肩頭，低聲笑道︰「你說這麼多……真實原因只怕是因為你剛才說的南瓜花吧？說說看，還想吃什麼，待會兒我們一起去弄。」
听到鄭卓然的調侃，顧爽正要實施報復行動，就緊跟著听到後一句，手已經伸到了鄭卓然的腰間，卻頓住，腦子也有片刻回不過神來。
很快，顧爽就明白了鄭卓然這是已經答應她再住一晚了，不由喜笑顏開，手下的動作也從掐換成了摟住，湊上去在鄭卓然唇上印下一個輕吻，笑嘻嘻地掙月兌了鄭卓然的懷抱就往屋里跑︰「呵呵，那我去和爸媽說一聲去！」
在家里多住一天，顧爸顧媽自然沒什麼意見，倒是顧彬一听要推遲一天歸期，不由哀嚎︰「姐，你咋說變就變呢？我那邊明天要開個工程呢，我還打算今天回去做好準備工作呢！」
顧爽根本不理會顧彬的苦悶，挑挑眉嘁了一聲︰「你有事回去就是了，你留在家里也沒啥事。」
「姐……」被嫌棄的顧彬委屈地大叫，轉眼，卻又氣哼哼地往外就走，「不走算了，大不了讓他們做準備工作！」
顧媽媽和顧爽對視一眼，趕忙開口問︰「你去哪兒？」
「媽，我姐有我哥陪著，你和我爸也要和村里的人好好嘮嘮，可別忘了，我這里也有的是同學……」顧彬嘟嘟噥噥的，看顧媽媽被他嘮叨的有拉下臉的趨勢，趕忙笑著道，「昨天听說隔壁王家灘子的王慶生要結婚了，當年我們也是同桌三年，我趕上了也得去看看，順便拜訪拜訪我那些同學，哦，對了，媽，中午我估計就不回來了，不用等我吃飯了。」
話未說完，人已經走出屋，快到院門口了。
顧彬從京城回了趟南市，這一次開著自己的沃爾沃回來的，倒也不須顧慮沒有交通工具。
可顧爽和顧媽媽等了好一會兒，也沒听到汽車發動的聲音，不由好奇地往外看，這才發現，顧彬從廂房里推出了當年顧爸爸騎的自行車來，找了塊抹布正在擦車上落的灰塵。
「你，這是打算騎車子去？」顧媽媽驚訝地問道。也難怪顧媽媽奇怪，自從顧彬上大學後，就很少騎自行車了。原來上學的時候放假回家還騎個一兩回，可自從就業買了車子後，還沒見他騎過車子呢！
「昂，王家灘子那麼近，而且都是山路，不好走，開車顛簸過去也快不了多少，還不如騎著車子過去，就當順道看秋景了。」說著，顧彬已經大略地把車子上的灰擦干淨了，跑到院子里的水井旁洗了洗手，推了自行車，長腿往上一駢，一溜兒煙兒走了。
「這孩子……」顧媽媽搖著頭轉身，看到笑嘻嘻的顧爽，不由皺眉道，「一個二個的，都老大不小的了，咋都和小孩兒似的……」
顧爽無緣無辜地遭了池魚之殃，也只能朝著鄭卓然苦笑。
既然決定了再住一天，顧爽也就從容了。從鍋里端出飯來吃了，顧爽和顧爸顧媽說了一聲，就和鄭卓然拎著個竹籃子出了門兒。
早上說起了南瓜花，這一會兒顧爽又想起好幾樣村子里秋天產的野趣兒，拉著鄭卓然出門後，也不急著去摘南瓜花了，反而直接向西出了村子。
昨晚上吃了落花生和煮青豆，女敕玉米棒子卻沒有吃到。另外這個時節的田野里，可正是瓜果飄香，稻谷彎腰的好時節，還有各種各樣的野果子、野菜，若是下上一陣小雨，草叢里樹林里，還有一個個肥碩的蘑菇和一嘟嚕一嘟嚕的野生木耳……
兩個人手挽著手，拎著一個大大的竹籃子，慢悠悠往田野里走。
北面一片低矮的小山，山坡上就是他們昨晚捉蛐蛐的破廟廢墟。再遠一些的小山坡上，高高低低的一些土堆，呈饅頭形圓錐形，那是村里的墳地，幾十年上百年來，村里逝去的人最後都會安息在這里。
顧爽今天心情好，目光並沒有多往廢墟和土饅頭上瞧，而是一邊和鄭卓然說著話，一邊兒關注著路邊的一些灌木草叢。
九月底的草已經有些發黃，太陽雖然升起了老高，草葉上的露珠仍舊沒有退去，不時能夠看到一顆顆晶瑩滾圓的露珠，像一顆顆水晶珠子般散落在草叢中。
不多時，顧爽就在路邊的水溝里看到一棵植物，仍舊繁茂的葉片也遮不住枝椏間一嘟嚕一嘟嚕的黑色球形果實。
「洋茄子！」顧爽歡喜地叫了一聲，松開挽著鄭卓然胳膊的手，走過去，摘了一嘟嚕黑色的果實放進嘴里，然後就愜意地閉上了眼楮，發出一聲感嘆︰「唔，甜！還是那麼好吃！」
說著，顧爽又摘了一嘟嚕，舉到鄭卓然嘴邊，笑嘻嘻道︰「嘗嘗這個，小時候和小伙伴們經常摘了吃！」
鄭卓然毫不猶豫地就著顧爽的手咬了一顆，牙齒一咬，立刻一股果實汁子就溢滿了口腔。並不像顧爽表現的那麼好吃，微微有點兒甜，後味兒里帶著一抹淡淡的苦意，無法與水果相比，但卻自有一股子山野的清氣。還不錯！
「好吃吧？」顧爽看著鄭卓然把幾顆洋茄子咽下去，忍不住歪著頭詢問。那神情那語氣，就像一個做了好事等著老師表揚的孩子！
鄭卓然咧咧嘴︰「好吃！」
「是吧，這是我們小時候最喜歡吃的野果子！」得了表揚，顧爽得意地笑笑，轉身又去繼續摘果子。
這株洋茄子棵足有一米高，枝繁葉茂的，洋茄子也沒被摘過，顧爽把已經成熟變成黑色的洋茄子都摘了，居然摘了滿滿兩捧。手里拿不過來了，干脆放進鄭卓然拎的竹籃里，手里只拿著幾串，邊走邊吃，不時還給鄭卓然塞幾顆。不大會兒，再看兩人的嘴巴，已經被洋茄子汁染成了紫黑色。
「嘻嘻，你這樣好像電影里的吸血鬼啊！」顧爽指著鄭卓然笑。
鄭卓然聞言刻意做出一副冰冷的模樣，然後勾勾唇角，挑眉看著顧爽道︰「那也是最帥的吸血公爵！」
「嘁，呵呵……」顧爽撇撇嘴，然後兩人同時笑起來。
接下來，顧爽又在雜草堆里發現了幾株小野瓜，這些小野瓜只有鴿子蛋大小，一個個渾圓碧綠，一條藤上就掛著十幾個二十個。這種野瓜熟了後會有一股清香，不熟的時候卻苦的很。但村子里的孩子卻仍舊喜歡摘，不為吃，只為拿著玩兒。有的淘小子揪了野瓜，就當成子彈，互相擲著玩兒。
顧爽已經過了貪玩的年紀，也就象征性地摘了幾個熟透的，自己和鄭卓然各吃了一個，剩下幾個準備拿回去給寶寶玩。
這會兒，兩人已經走到了村外。放眼望去，白天的山野和夜晚的又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景象。
夜晚黑 的樹影子、草棵子，這會兒都成了一團凝重的沉綠或者以片燦爛的金黃，再加上田地里金黃的稻穗，微黃的玉米，地邊溝沿的紅彤彤的高粱……當真是五彩斑斕，色彩繽紛。與顧爽種植園的花田不同，卻各有各的美麗。
這個季節，也是農民們忙碌著收獲的季節，臨近地頭，就有在地里干活的人不時地和顧爽打起招呼。
走到一片棉花地頭上，正好有四五個嬸子大嫂在摘棉花，看到顧爽和鄭卓然手挽著手走過來，也都笑嘻嘻地和顧爽打招呼。
「喲，小爽啊，你們小兩口這是干啥去啊？」
人家在地里忙碌著，自己卻閑著四處溜達，顧爽正有些慚愧呢，听到這句問話，也只能干笑幾聲︰「也不干啥，好久沒來地里了，四下里轉轉。」
「呵呵……小爽啊，你這小女婿夠俊的啊，這麼俊的後生，你可看好了，可別讓別的大姑娘小媳婦惦記了去……」村里的婦女大都潑辣，沒說兩句話，一個三十來歲的嫂子就開起來玩笑。
顧爽咧咧嘴，也不知道接啥好。鄭卓然沒經過這種場面，被一群女人盯著死瞧，又打趣又玩笑的，也有些受不住，臉皮也有些緋紅，只扭著身子裝著看旁邊的地瓜地。
看顧爽和鄭卓然這樣，那些大嬸嫂子更加笑地暢快，又一連取笑了好幾句，顧爽也接不上話來，最後只能拉著鄭卓然落荒而逃。
等到听不到後邊嘰嘰咯咯的笑聲了，顧爽這才挑著眉毛看向身邊的男人，鄭卓然也正含笑看過來。
顧爽看著這人疏淡卻不失飛揚的眉，挺直的鼻梁，還有含笑的眼楮和紅潤的唇，不知咋的就想起了剛剛那句‘被別的大姑娘小媳婦惦記了去’的話，心中不由就升起一股子酸意。
「這俊後生，有多少姑娘媳婦惦記著啊？」
听著顧爽話音里的酸味兒，鄭卓然忍不住笑起來。他伸手將顧爽略帶挑釁的目光掩住，然後俯身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溫軟的唇瓣擦過臉頰，落在顧爽的耳邊，鄭卓然喃喃的低語聲傳進耳中︰「放心，再多人惦記也是白惦記，我回頭就在腦門上寫上幾個字︰此人有主！」
「嘁……」顧爽被溫熱的氣息弄得有些心浮氣躁，又有些酥酥的癢癢的，干脆發出一聲輕哼來掩飾自己的窘狀。
笑鬧過一場後，兩個人也不再說話，只手挽著手，繼續往田野里漫步過去。
出了村子不多遠，繞過那座安了墳場的小山，兩人眼前驀然出現一片橙紅色的雲彩，那是山坡上成熟的柿子掛在枝頭，遠望向一片彤雲，近了看，一個個紅彤彤的柿子，就像一個個小燈籠掛在枝頭。
「這麼多柿子啊！」鄭卓然看過秋景的畫，上邊的柿子林也是如彤雲一般，他還以為那是被藝術加工過的，沒想到真實看到這種盛況，才知道鮮靈靈的掛滿了枝頭的柿子，比畫上的更具有視覺沖擊力。
「嗯，這些柿子都是野生的，每年秋季都能結很多。山里這種東西也不值錢，村里人也不大愛摘，只等到柿樹的葉子都落光了，那時候的柿子才真正的熟了，沒了澀味兒，摘下來，掐開皮一吸，果肉早已經化成了漿，冰涼甘甜，一下子能甜到心里去……」
看著顧爽陶醉的模樣，鄭卓然忍不住笑道︰「听你這麼一說，我都想嘗嘗了。」
柿子這東西，每年秋季水果店里都有賣的，不過，一般都有澀味兒，鄭卓然的印象並不好。不過，听顧爽這麼一說，連他也生起了躍躍欲試的心思。
顧爽歪頭看著鄭卓然，笑道︰「現在可吃不到嘴里，這個時候的柿子剛剛變紅，其實還不熟，澀著呢……」
頓了頓，顧爽又道︰「其實，要吃柿子也不一定非得等到冬天，現在摘回去，放在籃子里，用被子捂上，四五天時間也捂熟了，吃起來雖然不如在樹上自然成熟的，也挺甜的。」
說著，顧爽也來了興致，囑咐鄭卓然道︰「你在這里等著，我去給你摘柿子！」
鄭卓然愣了下，抬頭看著高高的柿樹，不由問道︰「沒有梯子，怎麼摘？」
顧爽笑著道︰「一听就是沒在村子里生活過的，難道你不知道上樹除了踩梯子之外，還可以爬的嗎？」
說完，就在鄭卓然的驚訝目光中，顧爽輕盈地來到了柿樹下，抬頭望望高壯又有點兒彎曲的柿子樹干，呸呸往手心里唾了兩口唾沫，搓搓手，把住樹干，手腳並用，四五米高的柿子樹，她居然只用了幾下就爬上了最底端的枝椏。
伸手摘了一顆紅彤彤的柿子，顧爽回頭向鄭卓然揮手笑道︰「怎麼樣？接好了，我開始摘柿子了！」
鄭卓然還未從驚訝中醒過神來，一顆紅彤彤的柿子就朝著他砸過來，他也顧不上別的了，連忙伸手接住。剛剛變紅的柿子仍舊硬硬的，打在手心里還是挺疼的。
看鄭卓然準確地接住了柿子，顧爽舉舉大拇指，表達了一下贊揚，隨即腳踏住兩根粗壯的樹枝，將兩只手完全解放出來，開始快速地摘起柿子來。
一個柿子可以用一手接住，多了，一只手自然不夠用的，鄭卓然也被顧爽扔柿子的挑釁行為勾起了興致，干脆把籃子放在地上，空出兩只手來接柿子。一個原地起跳，一個飛撲……好麼，小時候愛打籃球，球技也還不錯，沒想到這會兒用到了接柿子上了。
兩個人一個摘一個接，不多會兒就摘了半籃子。
鄭卓然尚有些意猶未盡，顧爽已經麻利地從樹上溜了下來。
拍拍手，顧爽道︰「這些夠吃了，多了吃不了就浪費了！」
鄭卓然看著笑容燦爛，神色飛揚的妻子，那種活潑潑的表情，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在這山野柿樹下，竟有些晃眼。
微笑著，將顧爽發間沾的一片樹葉摘下來，伸手拎起籃子，一手攬了顧爽的腰︰「走吧！」
顧爽笑嘻嘻地靠在鄭卓然的肩頭，點著頭答應著，此情此景，不用語言也可以表達。
兩個人離開柿子樹林，有在山間摘了一捧酸棗，還摘了幾串黑紫色掛著一層白霜的野葡萄，繞回來，太陽已經爬上了頭頂。兩個人再次經過村頭地邊的時候，看到七爺家的勝利叔正在玉米地里摘套種的豆角。
顧爽看到，拉著鄭卓然過去幫忙摘了一會兒，臨走，兩人的竹籃里又多了一大掐綠瑩瑩鮮女敕的豆角和十幾穗女敕玉米。
顧爽揚揚唇角，笑道︰「這下，秋天三寶都全乎了。」
秋天三寶，落花生、女敕玉米和毛豆角。昨晚已經吃過了落花生和毛豆角，這回連女敕玉米也有了。
回到家一進門，就看到寶寶和五六個半大小子都撅著趴在院子的桌子上，一個個神情激動，不斷地吆喝著。
「咬，咬，青頭上啊……」
「芝麻翅，咬青頭的腿，對，使勁兒咬……」
顧爽和鄭卓然相視一眼，同時笑起來。他們一上午過的悠閑，收獲卻不小，沒想到寶寶跟著一群小子也挺忙乎的，這會兒連蛐蛐都斗上了！
一群小子把桌子圍得嚴嚴實實的，顧爽和鄭卓然也沒往前湊乎，拎著籃子直接回了屋。
顧媽媽一看籃子里的柿子，對著顧爸爸笑道︰「這倆孩子，嚷嚷著去摘南瓜花，我還等著你拿回來做飯呢，沒想到哦跑去摘柿子了。」
說著又轉回頭對顧爽道︰「玉米中午正好吃，柿子卻要捂幾天才能吃了。」
顧爸爸也湊過來拿起一個柿子看了看，若有所思道︰「今年的柿子倒是熟的早……嗯，多的話，摘一些做酒也不錯。」
「哈，我咋忘了這事兒了！」被顧爸爸一提醒，顧爽也想起這茬來。往年柿子太多的時候，村子里有人摘了柿子回來放在瓷壇子里密封放置，擱上兩三個月，到了春節正好喝柿子酒。柿子酒甘甜甘甜的，酒香濃郁，小孩子都能喝半碗。
「爸，山葡萄做酒更好喝吧？」鄭卓然沒喝過柿子酒，不過卻喝過山葡萄酒。不由開口道。
顧爸爸笑著搖搖頭︰「山葡萄做酒也不錯，就是去不了那個酸味兒，不像柿子酒那麼甜！」
說歸說，但真要做酒，就不是一斤兩斤能夠了。顧媽媽這會兒等著做飯，催著顧爽再去摘南瓜花。
顧爽和鄭卓然進門連坐都沒坐，就再次出門，直奔大伯家的院子。
還沒到大伯家，老遠顧爽就看到院子上、棚屋上爬滿了碧綠的南瓜秧兒，一朵朵金燦燦的南瓜花，就在大片大片的葉片中盛開。
南瓜花黎明時分開，過午就凋謝了。為了授粉，很多人家會采了雄花，把花瓣撕去，對在雌花的花蕊上。據說最初南瓜花當菜吃就是從這種授粉工作延伸出來的。不過，現在人家都不再指著南瓜度饑荒，自然也沒有人用心照顧它了，開了花也是任其自開自敗自授粉。好在南瓜這東西，雄花開的特別多，是雌花的好幾倍，誰想吃南瓜花，直接掐了雄花吃就是了。
來到大伯家，大孃孃正在院子里曬棉花。院子里鋪了好幾張葦席，棉花攤在上邊，白花花一片。
「這麼多棉花啊！」鄭卓然感嘆。
大孃孃聞聲正好從屋里走出來，听到鄭卓然這句感嘆不由笑道︰「今年養了野鴨，沒功夫伺候它，也沒有多種，就種了半畝地，摘點兒棉花自己用。這是頭一茬，天氣好，顏色雪白的！」
顧爽也笑︰「你沒見過大量曬棉花的，院子里、屋頂上，到處白花花的，就像下了一場大雪！」
不小心又露了回怯，鄭卓然也沒啥不好意思的，咧咧嘴笑笑。
顧爽已經和大孃孃說明了來意，一听他倆是來摘南瓜花的，大孃孃就笑著答應了，立刻就要去搬梯子，又揚聲叫屋後鴨場里忙乎的顧勇，說是屋頂上的南瓜花干淨，讓顧勇給他們上屋頂去摘。
顧爽和鄭卓然連忙阻止，他們一時興起，弄上十朵二十朵的也就夠了，踩把椅子在院牆上摘摘就用不了，哪里用得著又是麻煩顧勇，又是搬梯子啊。
顧勇卻已經听到喊聲跑了過來，一看到顧爽和鄭卓然就笑著打招呼，同時快速地去盆子里洗干淨了手。
顧爽和鄭卓然阻止不及，顧勇已經麻利地上了棚子。
看著顧勇踩著院牆在棚子上摘南瓜花，顧爽就有些眼饞，好久沒摘南瓜花了，原本她還想自己動手過過癮呢……
旁邊，鄭卓然倒是和大孃孃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來。
「你家里人都好吧？」大孃孃問。
「嗯，都好，爺爺今年身體也特別硬朗。」鄭卓然回答。
「今天跟著小爽出去了？咱們這里荒山野坡的，也沒啥好看的……」村子里的消息傳播快，顧爽和鄭卓然還沒回來，大孃孃在村里已經听說了顧爽帶著新女婿下地上坡了。
鄭卓然笑了笑，卻語氣誠懇道︰「不，挺好的。我都沒見過，今天爽爽領著我走了一趟，我才知道地里和山上有那麼有趣的東西。原來只是說豐收的喜悅，今天真正看到那些莊稼才明白。」
大孃孃看著鄭卓然的目光越發慈祥起來，說著說著，不知怎麼說起了摘柿子，又說到了柿子酒，大孃孃回房，片刻拎了一只瓷罐兒回來。
「這是去年釀的柿子酒，封了一年了，你們拿回去嘗嘗。要是愛喝，等過幾天我讓你大伯去摘些柿子多釀一些！」
顧爽和鄭卓然大喜過望。剛剛還懊悔在家里呆的時間短，沒時間摘柿子釀柿子酒呢，沒想到，轉眼就能嘗到柿子酒了，而且還是兩年的陳釀。酒這東西都知道，可是越陳越香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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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到，新年好，某粟給大家拜年啦！
那啥，祝願大家玩的暢快，吃的愉快……千萬別像我，過年還得趴在電腦前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