勁草逢秋 第十三節

作者 ︰ 九梟凌雲飛

不知有多少新來的小女生被她們大罵得痛哭流涕;不知有多少新來的少男被她們氣得發瘋打人;不知有多少新來的中年男人或老年婦女被她們驅逐出小組。她們就是工廠的城管隊,那兒不順眼就砸哪兒,我想說︰「同是農民工相煎何太急?你的技術和熟練成度不也只是用時間磨出來的,如果老子用你那麼多時間來磨,也許我比你更出色,你何必持藝凌人,要那麼拽?想想你新來的時候是什麼樣子,想想你的子女新出道在一個陌生的廠受到你如此的待遇,你又怎麼想?」

那些所謂的管理怕得罪老工人影響產值,便睜一眼閉一眼,任其胡作非為,形成一種惡劣風氣,新舊更替是必然,舊惡習應廢除。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那樣,有的老工人卻和藹可親。像那些潑婦天天逼著人家,工人也會產生抵觸情緒消極殆工,並沒因此舉而賺到錢。

就這樣過了幾個月,馬上就到春節,我給家里匯了錢,自己買了一部破爛手機,給林霞買了一部那時剛出產的MP4,她喜歡听歌看電影,有了這玩藝就免得她每天都往網吧跑,晚歸不安全。我還在里面下了一些好歌,留了一段錄音,然後寄過去。

這樣下來,所有工資都花光了,出來時就穿著的那雙皮鞋,也是我除了一雙拖鞋以外唯一的鞋子。從出來穿到此時,皮已大部分月兌落,前面皺在了一堆,鞋底還磨了一個洞,下雨天就滲水進鞋子里,把腳上的皮泡得白白的,就這雙破鞋我已經那去補了四次,現補鞋的師傅越來越少,要補鞋還得滿夜市尋覓。找不到補鞋師傅,便用塑料板剪成兩雙鞋墊,鋪在鞋底,再用五二零和膠紙從內部粘住,這樣破鞋又可以熬上一陣子了,我不禁感嘆于自己的杰作,小吊毛卻說︰「你打了這麼久的工了,買雙鞋都買不起呀?這鞋穿出去還沒人家大街上乞丐穿得好。」

我說︰「去,小屁孩,你懂什麼,我是丐幫長老,肯定要比那些一般的乞丐穿得爛了,以顯示我的身份,凸顯我在丐幫中的地位。」

買了電話,充足了話費,先給家里打電話說︰「給你們過年的二千五百塊錢已經寄過來了,過年我太忙,也沒有多少錢就不回家了。」

老媽說︰「你到底在外面做什麼?年都不回來過了,你是不是被人家控制了?你又走在別人設的圈套里面去了,暫時拿錢來哄騙你一下,以後整死你。你這錢哪來的,是不是從人家手頭借來的?一家人都被人家設法整散了……」

我之前就跟她解釋過無數次,說我在外邊打工,正正經經做事,她卻怎麼也不相信,在她所在的**〈FA。LUN。GONG〉意識世界里,錢是用法賺的,不是用勞動或其他方式。我一言不發地听著她說了這一堆離七古怪的話,心情很復雜,是憤怒、是悲傷、是自責?都說不清,我又陷入深深的沉默。我明白家里又是一盤散沙、混亂和無休無止的爭吵,還從電話上獲知老媽得罪村里人,不僅被罵還差點被打。對于這樣一些事情,想著就甚煩。

對于那個破家,我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寄錢回去,不讓她們礙餓受凍,這也是唯一良心恕罪方式,如果我有超強的能力,有更多的錢,或許能挽救這種破敗不堪的局面,帶著一種內疚的心情,有時候我根本就不敢再打電話回去,怕听到那些雜亂的聲音,一種懦弱的逃避,讓我能夠獲得一陣短暫的好心情。

那天晚上打完電話回家,調整了一下心情,就打電話給林霞,霞兒接過電話很驚喜。我說給她買了禮物送回去,她更是欣喜得在電話上親了我。一陣甜言蜜語之後,她問我過年回不回去,我說不回了。然後她沉默了很久之後說︰「你過年回來看看我好嗎?我好想好想見見你,真真實實地擁抱親吻你,我期待著天天見到你,等得我心都快枯萎,夢里見到你,醒來的時候你卻只在我的記憶里,網上你說忙,很少見到你,沒有你的日子,我每一天都過得不快樂。再見不到你,我估計快瘋了。」

我何嘗又不想早些日子見到自己心愛的人兒呢?只是現搞得連回去的車費都沒有。如何再見?于是我說︰「霞兒,我也是每天每夜都在想你,我也想早點見到你。只是現在因為工作忙,回來不了。這暫時不見,以後我們再會面好不好?」

「以後是什麼時候?我現都等得快崩潰了,還待以後,你們春節都不放假麼?春節都沒空以後還有空麼?難道你一點都不想早點見到我嗎?你我曾相離一個短短的寒假,你就想我想得那麼厲害,你說是因為太想我所以看錯人了,你說再見不到我,會把跑著的汽車當作是我去擁抱……難道你曾經說的那些都是假的麼?我不指望你現在就能賺多少錢,也不指望你給我買什麼禮物,我什麼都不想要,我就只想見你一面,就見一面有那麼難麼?你變了,我那麼想你,那麼愛你,沒想到你卻一直一直在逃避我、一直在騙我,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新歡,被纏著回來不了?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喜新厭舊了……」她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我心疼心痛和被冤枉得一時無語,不知如何解釋。我又不想對她說我是因為沒錢才不敢回去的,或許她會給我打錢過來,那樣回去該有多憋屈。現在工人們都要回家過年花錢,沒有回去的工人都跟我一樣是窮光蛋,借錢也難呵。無奈地說「霞兒,對不起,今年剛出來,情況特殊,不能回來看你,我心里一直想著你,我對你忠貞不二,絕對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你就別在那里瞎猜冤枉我了,我最愛的人永遠是你,絕不會變心。今年不能回來,明年一定回來看你好嗎?」

「為什麼要等到明年,那麼漫長,我要等出病來的,我就要今年見你嘛,回來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想現在就見到你。」

「霞兒,我也想此刻就見到你,只是真的不能會來,我也很無奈,原諒我這一次不好嗎?」

林霞有點生氣了︰「既然你想見我又為什麼不回來見?光是嘴說不是真實的,要體現在行動上,如果你真想見我,不管刀山火海都會來,不想見才有那麼多借口和理由。我每天晚上都在網上等,等來等去一直連個影都找不到,現在好不容易放假了,期待著就可以見到你了,我這一個學期每天都在期待這個春節,期待著你能回來看我一眼,可是你現在卻不顧我苦苦哀求,執意不回來。也許你真的變了,至從你出去後,你便很少花時間在我身上,我被你放在這里,放冷都成冰塊了。你不願意見我就算了,我也不強人所難,強拗的瓜不甜。你這次不見我,下次你就別再見我了。」

「好了好了,別鬧了,別生氣了好不好,我上班時間很長,根本沒時間上網,我不是故意不理你、故意冷落你,我也想天天陪你呵,可時間不允許呀。我沒時間陪你是我的錯,不能回來看你也是我的不對,對不起好嗎?原諒我這一次好嗎?以後我們加倍補償你的。」

「說對不起有用嗎?我要的只是見到你。」

「我會回來看你的,只是不是現在。我也很想你的,真的不是故意要這樣讓你失望。」

「我不想听你的那些廢話,我的一個小小心願你都不能讓我滿足麼?回來一次難度有那麼大麼?這次不回來,你以後就別再來打擾我了。」

說完便掛了電話,女人有時候生起氣來便是這樣不可理喻。我接著再打了很多個電話,都被她無情掛掉了。我也很納悶的,為什麼動不動就說「以後別再打擾她」那麼絕情的話,讓人寒心。我現在真是身無分文沒法回去,也許她現在無法理解,以後就知道我的難處了。也許她只是一時生氣口是心非地說了絕情的話吧,改天等她氣消了再跟她解釋。可之後幾天她都冷冷地,無論我怎麼在電話上熱情,她依然冷冰冰地。現在有了電話,有空就給她打電話,別再把她放冷著了,畢竟是自己對不起她。

春節一個人在宿舍冷冷地過,大年三十夜跟廠里一群陌生人尷尬地吃了一頓年夜飯,打電話給林霞,她在電話那端冷冷地,我的心凍得差點結上了冰。我並沒有責怪她,因為她沒有出門打過工,不了解這樣的生活。我只能默默地唱著齊秦那首《大約在冬季》體會著問君歸期未有期的淒涼。

過完春節十天假,又繼續沒有休息日的拼命做工,跟著一群嘮叨的老太婆包裝,耳朵都吵麻了,我決定調換一下崗位。小吊毛說我調他也要調,跟我一起混。于是我們去行政部好不容易才換到材料倉當搬運工,跟一群老頭一起干體力活。我和小吊毛一塊被分和兩個一老一少的熟練工一起給車間搬運原材料,那老的就是我們這四人的小組長,那少的狂枉無知對我們新手凶巴巴的,目空一切,罵語連篇,我冷眼沉默任他橫行。

他是可悲的農民工,被人欺負著,心里憋屈,總在尋找他們自以為可以欺負的對像發泄自己的不滿情緒,他們看不起同類,也就是深深地看不起他自己,一個看不起自己的人,渺小又那麼橫行無度,不僅得不到別人的尊重,而且還會遭到生活更殘酷的打壓,今天我們忍過了他,助長他的囂張氣焰,明天總會存在沒有那麼有忍耐力的人受不了他種種行為,必然狠狠收拾他,更有甚者操刀招待他,此種敗類無需我們動手,欲其滅亡,必先讓其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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