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志明繼續說︰「你還小，有些事情看得不夠深，不夠遠。沒有人不想做一個剛正不阿，不畏權勢，視金錢如糞土的英雄，即使做不成英雄，也想成為一個像這樣的人。可是莫蘭，你要知道，在我們現在的這個社會，在這個真實的世界里，選擇去做一個這樣的人，無異于自取滅亡。你可能在心里反駁我，鄙視我，覺得我是為自己屈曲權勢之下尋找借口。但是，莫蘭，這就是生活，實實在在的人生。我既然做到學校副校長這個職位，我就必須盡到我的職責。而適時地選擇紆尊降貴，低三下四，也正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莫蘭愣怔著，沒有說話，她也確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錢志明轉頭望望莫蘭，又將視線轉向正前方︰「人，是可以選擇自己所要走的道路的，你也確實可以選擇要成為什麼樣的人。但是，與現實社會中的各種阻力與五光十色的誘惑相比，人的意念始終太過弱小，所以有些人妥協了，他們選擇了順應這個社會。這也是為什麼會有人叫囂著，自己的趨炎附勢是迫于無奈，把自己的墮落歸結于現實社會。然而諷刺的是，往往那些妥協社會的人過得比那些堅持自己的原則，固守自己的道德底線的人要好。這是一個無法解釋的現象，也是一個不公平的現實。但是，莫蘭，在這個世界上，絕對的正義，絕對的公理，是不存在的。有時候，為了大家心目中的正義公理，必然要做一些于之偏差，甚至背道而馳的事情，從而達到我們所希望看到的那些公理正義。」
錢志明的話讓莫蘭安靜下來，默默地思考著錢志明話中所蘊含的深刻意味。錢志明的一席話足以顛覆莫蘭整個人生觀和價值觀。但是她又確實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他，因為他所說的一切听上去是那樣的針砭時弊，那樣的有據可查。她的腦海中像是有兩個人在奮力地互相撕扯著。一個是叫做原則，一個稱為現實。
「你們這代人啊，沒有一點尊師重道的思想。學校對你們來說啊，就像是一座監牢一樣。老師對你們來說，就是敵人。一出校門，恨不得此生不再踏足學校的土地，更別說是回饋母校了。」錢志明指指莫蘭，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莫蘭轉過頭去看錢志明。他的臉上滿是皺紋，發端已滿是花白的痕跡。莫蘭的心中忽然有些憂傷。
「記得以前，我教書的時候，有一次問學生，學校是不是以盈利為目的的企業？大家居然異口同聲地回答說是。我當時氣得啊，差點沒心髒病突發！」回憶往事，錢志明漸漸從剛才沉重的氛圍中走了出來。
莫蘭忍俊不禁，故意氣他一般，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錢志明的表情一下變得凝重起來︰「學校一年的開支，你知道是多少嗎？電費，水費，教師工資，還要不時地添置新型的硬件設施，各種雜七雜八的費用加起來，一年要超過近千萬，光靠你們那點學費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