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上枝頭 230. 魚死網沒破

作者 ︰ 吃魚的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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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慈寧宮的,只覺得頭暈腦脹,胸口之內氣血翻滾,嗓子音總有一絲甜甜的氣味往上反,強壓著才沒有吐出來。

邁出慈寧宮的正殿,文氏回過頭,看著巍峨的宮殿心里透出一絲絲的冷氣兒,凍得她心寒。

農婦出身的她雖然做了十來年的貴婦人,可是對詩詞一道並不了解,類似于「悔叫夫君覓封候」這種閨怨的詩也沒听過,如果她听過一定會流下感同身受的淚水。

當初在鄉下,雖然沒有現在富貴,可他們也是大戶之家,家里有房有地,還有個使喚丫頭,白天孩子他爹帶著人下地干活兒,自己帶著使喚丫頭養豬收拾家,兒子去村里老秀才家念書,一家四口其樂融融,雖然不能頓頓大魚大肉的吃著,不能綾羅綢緞的穿著,可那日子每天都過的有滋有味,現在呢?

自從小姑生下皇上,從才人、貴人一路到封了嬪,自己一家人也從鄉下搬到了京城,是,每天早飯都是十個碟子八個碗的,每頓飯都是雞鴨魚肉變著花樣做,自己也不再需要養豬養雞,甚至連養朵花都不用自己動手了,可是每天夜里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睡在當年新棉花做的錦被里,怎麼就那麼的冷呢?

那刺骨的寒文氏記得清清楚楚,白天吃再多的大魚大肉也抵不住夜里的寒,這樣的富貴還不如沒有

想到這里,文氏扭頭便走,一邊走,一邊在心里暗下決心,這個皇宮她再也不要進來了,那個招人厭的小姑子安心做什麼狗屁的太後好了,她也不會再見的,她這就回去守著自己的閨女,閨女只是斷了腿,養好了就沒事兒了。

還沒走幾步,身後就傳來一陣呼喚聲,文氏回過頭,正是趙太後身邊得用的太監太監,看著一路小跑過來的太監,焦急的文氏心中一喜,之前下的種種決心立刻煙消雲散,小姑子可是太後呀,不管怎麼說也是老趙家走出來的姑娘,只要心里有一點點向著老趙家,她的女兒就有救了,就算是不能嫁給信王做王妃,嫁到王公大臣家做正妻也是沒問題的。

「陳公公,可是太後有什麼吩咐?」文氏熱切的看著那名太監,就差一把上去拉住他的手了。

「文夫人說對了。」這姓陳的太監笑嘻嘻的看著文氏,「太後說雖然是意外,可三姑娘到底是受了這等大難,她老人家心里也怪不落忍,有心扶一把吧,又正在風口浪尖上,實在是為難,畢竟這舌頭三分軟,殺人不見血。」

听著陳公公的話,文氏的心漸漸的涼下去,冷冷的打量著陳公公的臉,一股怒意慢慢的浮了出來,「那太後的意思呢?」

大概是跟在趙太後身邊囂張慣了,听到文氏的話,陳公公一點收斂的意思都沒有,接著說道︰「太後的意思就是先找個廟,請趙三小姐去廟里避一避,等回頭風平浪靜了,再做打算。」

「噗」文氏壓了又壓,忍了又忍的一口心頭血終于沒忍住,全都噴了出來,一點沒剩,全都噴到那個太監的臉上。

她到底是圖的什麼?

一個鄉下人,來到京城,穿得人模狗樣的跟一群貴婦混在一起,到處被人笑話,被人瞧不起,自己家的男人也丟了,兩個兒子也被富貴迷花了錢,天天不著家,回家也見不到人影,只剩下唯一的女兒,卻被這樣的一場富貴活生生的葬送了。

這是她唯一的女兒,這個女兒是他們夫妻倆帶著孩子剛剛搬到京城那一年生下的,可以說是京城帶給她唯一的幸福,現在全沒了,也給葬送了。

恍過神來,文氏嘴角還淌著血跡,瞪大了眼楮,兩眼放著寒光,死死的瞪著陳公公。

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陳公公不滿的大叫起來,「文夫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短短的四個字,就好像是從地獄里傳出來的聲音一般,文氏伸手一把就抓住陳公公的衣領,「你回去告訴趙三丫,告訴她,別以為她當上太後了,就了不起了,就算她是太後那也是老趙家走出來的姑娘」

趙三丫就是趙太後在娘家時的閨名,陳公公開始是愣了,畢竟敢罵太後的文氏這還是獨一家,隨後就怒了,趙三丫這個名字宮里從來都沒有人提過,很明顯趙太後也不喜歡呀,文夫人這不是坑人嗎?他是趙太後重用的人,可他也沒把握知道這種事情後,趙太後還會留下他的小命。

還沒等陳公公說什麼,文氏抓著他的領子又怒道︰「從天上到地上,從古到今,甭管是農村人還是城里人,我就就沒見過她這樣的姑姑,她還是人嗎?我家閨女對她有用了,三天兩頭叫到眼前,又是簪子又是花兒的,現在出了事兒了,還沒怎麼著,只是斷個腿,就要往廟里攆?她還有良心嗎?」。

文氏越吼越痛快,像是要把這些年受到的委屈全都要吼出來似的,「她趙三丫當初生下來,就克死了親娘,山上的老道說她命毒克六親,公公就要把她扔河里淹死,是我和我們家孩兒他爹做主給留下來了,家里最窮的時候,我這個做嫂子的也沒少她一口吃的,有我兒子一口吃的,就有她的,有我兒子穿,就沒讓她凍著過,一直養著她直到她進了宮,你去問問她,你讓她拍拍良心說一說,我這個當嫂子的虧待過她嗎?哪個地方虧待過她了?有沒有哪一個地方對不起她」

本來就是一個鄉下女人,文氏做了十幾年的貴婦人,這十幾年來一直小心翼翼,甚至扯嗓子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今天終于過癮了。

「之前的就不用,咱們就說她進宮以後。」抓著陳公公的領子,文氏瞪著他,簡直就是拿他當成趙太後的替身了。

陳公公本能的知道該阻止,可是真的被嚇傻了,呆呆的看著文氏,一點反應都沒有,不光是他沒有反應,周圍當值的太監宮女們真不少,誰都沒反應過來,畢竟這是宮里,誰在這里說話都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大概中興王朝五百年來,文氏是頭一位敢在宮里大吼大叫的人,更是第一位敢沖著太後去的人。

越說越痛快,文氏現在什麼都不管了,她知道女兒算是毀了,不管她多麼的小心謹慎,不管她賠多少笑臉,忍多少譏笑女人都毀了,既然女兒已經毀了,她又有什麼好怕的,為什麼不痛痛快快的說一個夠呢?「從她進宮這二十來年家里是吃過她一分,還是喝過她一口了?有嗎?趙三丫,憑良心說你往家里捎過一分銀子嗎?什麼都沒有,一點光都沒沾上,不光沒往家捎銀子,她哥還得把自己攢的私房往宮里捎,供她上下點打,說什麼以後要回報我們家當家的,這就是她的回報?把我們親閨女往廟里逼是她的回報?」

越說越舒坦,文氏干脆松開陳公公的領子,推開他大步沖著慈寧宮正殿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扯著嗓子喊開來,「趙三丫,你這個天煞孤星,清風老道說的一點都沒錯,你先是克死親娘,又克死了親爹,听說在宮里你的主子也是你克死的,就連你的那個皇上男人也讓你這麼個活喪門這個給克死了,現在你這又想著把爪子往我閨女身上伸?我告訴你,你休想」

成心要鬧出一個魚死網破,所以文氏幾乎是聲撕力竭的喊,只求讓更多的人听到她的聲音,這時,那個陳公公才從各種刺激的秘辛中醒過來,沖著左右一揮手,大叫一聲,「唉唉,你們都是死人嗎?還在這愣著干什麼,快把她的嘴給堵上」

雖然已經閑了十幾年,可是文氏那底子好,胳膊有得是力氣,抓住陳公公的小細胳膊往外一推,就推了他一個趔趄,「我看誰敢你個閹貨,你跟著那個老不死的壞事做絕,你也不得好死」

最終,文氏,汝陽候夫人,堂堂的一品誥命夫人,被人五花大綁堵著嘴抬出了皇宮大內。

隨後慈寧宮里的小宮女小太監們掃出一堆瓷器、玉器的碎片,內務府的人腳不沾地的一路小跑,運進來了大批全新的精品壺、杯、碗、盤子,以及各種大大小小的擺件。

正如文氏所願,天還沒全黑下來,宮里的各種小道消息已經偷偷的滿天飛了,而到了第二天晚上,慈寧宮的宮人們突然發現自己身邊的好多同伴不見了。

不知不覺間慈寧宮的宮女、太監換了一大半,文氏發威那個時候當值的宮女和太監幾乎全都不見了,留下的只有趙太後身邊親近的幾位老宮人,就連那位奉命出來傳話的陳姓太監也沒有幸免。

更讓文氏想不到的是,她剛剛回到家,宮里的太監就帶著四個嬤嬤就上了門,不由分說,送趙三姑娘進了京郊的三山庵,甚至都不在乎她的腿傷不適合移動,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癥。而文氏本人的身邊也派了來兩個嬤嬤,說是來照顧在宮中吐血的候爺夫人。

樂樂听到這個故事時已經是五六天以後的事情了,依偎著阿信坐到炕上,樂樂的眼楮有些直,好半天才嘟囔道︰「阿信,你說我們是不是過分了?」

小家寶就坐在阿信的膝蓋上,正就著阿信的手吃水果,听了樂樂的話,阿信嘆了口氣,「你是什麼意思?」

抓著阿信的手,一口吃掉了阿信手上的那只大草莓,先是沖著小家寶得意的一笑,然後樂樂才摟著阿信的胳膊說道︰「那個趙家姑娘雖然對你沒安好心,還虐待過寶寶,可是畢竟沒造成什麼可怕的後果。」

看著自己胳膊上掛著的小女人,一會兒興奮一會兒憂傷,一會兒跟兒子搶吃的,一會兒又替別人難過,這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

搖搖頭,又挑了一個又大又紅的草莓喂兒子,隨意的問了一聲,「然後呢?」

「現在這個後果很嚇人呀」樂樂氣憤的拍著阿信的胳膊,郁悶的說道︰「我本以為那趙姑娘也就是被人議論幾天罷了,最多晚兩年成親,反正你說齊家少女乃女乃就在那里熬日子,已經出氣兒多,進氣兒少了,可是現在……,她這輩子都毀了吧?你還說能嫁給齊家的那個什麼少爺,現在看來,哪有希望了。還有照你那意思,慈寧宮失蹤的那些人基本上都是凶多吉少了吧?」

瞄了樂樂一眼,很明顯,人是趙太後給弄進廟里的,宮里的那群冤魂也是趙太後讓人下的手,可這責任全都被樂樂自動自發的背到身上了,她累不累呀

阿信又喂樂樂吃了一只草莓,無奈的說道︰「你沒弄明白我的意思。」

樂樂十分認真的懺悔,「你不是說我太過分了嗎?我確實不應該幸災樂禍的。」

敲敲樂樂的腦袋,阿信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我是說過幾天那個老毒婦就要緩過神了,趙家再也沒有拿得出手的閨女能給她當棋子用,雖然有幾個庶女,可是實在是上不得台面,所以她應該要派人到你身邊了,不管怎麼著,你都要給我硬氣起來,別再傻乎乎的,記住了,就算她是太後賜過來的,你也是主子,別被人拿捏了。」

揉揉腦袋,樂樂納悶的看著阿信,從他說的哪句話能听出他是這個意思?哪一句?這個大男人的心比海底的針還難弄明白,真是……

不過,樂樂也沒氣憤多長時間,主要是她想起了阿信指的是哪一件事情,便有些不好意思,臉紅著問道︰「你是指金丸、銀鉤那四個人的事情嗎?」。

阿信撇撇嘴,不置可否的扭過頭,不看樂樂,「我也不是有意的,她們說她們熟,就由著她們了,哪知道心眼那麼多,我當初可沒像她們幾個似的,也不知道該說她們傻還是該說她們精明,難道她們不知道我是神醫嗎?」。

從樂樂住進嘉卉院就總覺得哪里不妥當,沒有理由就是覺得不舒服。開始她還以為是她自己換地方睡覺不習慣,金丸她們幾個也是這樣跟樂樂說的,還說什麼她們在宮里可是服侍太後的,要是她們幾個都做不好,那就沒有更好的了,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樂樂挑她們幾個人,那就是在挑戰太後的威嚴。

被人用話堵住的樂樂只能捏著鼻子認下了,可是住了幾天後,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明顯,才覺得不對,四處查找一番,樂樂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妥當的地方,找這件事情跟阿信說了,在宮里長大的阿信立刻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安排了幾位從宮里出來的老人,一點點的查,還真就查出了問題。

原來除了歐陽瑁帶過來的醫術外,這中興王朝還有著本土醫術,只是因為歐陽瑁弄來的東西太過強大,而被取代,最終被人忽視和遺忘了。

當然不是所有的人都選擇了遺忘,也有一種人將那其中的精華繼承了下來,並且發揚光大,慢慢的就變成了宮中的一種秘術,也就不怪樂樂會吃虧。

樂樂說她們那四個人不知道是精還是傻,明知道是條死路還往上撞,阿信的心中某一個部位突然被觸踫到,人活在世誰又敢說自己一定不是別人的棋子呢?就連皇上有時候也不得不無可奈何的承認自己被人利用了。

想想自己這些年的日子,再想想他給自己設計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實現的未來,阿信情緒有些低落,「她們也是按照吩咐來的,這就是做棋子的悲哀,明知道不可為,卻不得不往上撞。」

樂樂活了兩輩子都沒有遇到過這麼復雜的事情,所以她完全不能解釋阿信說的話,「那她們不做不就行了,管什麼天大的好處,不要,不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揉揉樂樂的腦袋,阿信真羨慕她,活得這麼輕松簡單,希望他的兒子也能過上這樣的日子,不用勾這斗角,不用爾虞我詐。

親了下樂樂,又親了口被寄于厚望的小家寶,阿信淡淡的說道︰「這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很多時候不做只有死路一條,反倒是做了,有可能活下去。」

「那她們那麼可憐你為什麼還要……」樂樂不敢問下去,從查明白後,樂樂就再也沒見過那四個人,其實樂樂明白她去了哪里,只是一直自欺其人,不敢去想,畢竟身邊人三天兩頭就換一茬實在不是什麼讓人感覺舒服的事情。

「行了,別說這些了,你要記得吸取教訓,胳膊擰不過大腿,雞蛋踫不得石頭。」阿信實在是擔心,他有預感,很快的,那個老毒婦就會再下一道懿旨召樂樂進宮了,所以不得不細細囑咐著,「你要記得,在宮里,那個老毒婦做的再過分,只要沒明晃晃的讓人打你,要你的命,你就暫時先忍下來,回頭為夫給你報仇……」(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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