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如水的眸子流露淒然，園中的身影單薄，宛如振翅而飛的鳥迷惘的走不出深林，周武陵叫道︰「師父？師父——？」
「女俠？這里太熱，我們回房吧。」
「等等，小菊，我渴了你先弄杯茶來。」周武陵說道。
我眼楮一挑，茶水就在樹下精致的桌上擺著，他這是做什麼？小菊是個七竅玲瓏的姑娘，聞言也不多說，乖巧地走遠，眼前翠綠柳葉泛著金光，我低聲道︰「周公子，我生性粗笨，高攀教您幾招功夫還行，其他的只怕幫不了什麼。」
周武陵臉上潮紅，不想我說出這番話，立即瞪眼道︰「你怎麼知道我要你幫忙？」
我自悔失言，忙解釋道︰「我，我猜的。」
他瞪眼直視半晌，撇撇嘴巴無賴地道︰「我是有事找你！沒想到你模樣丑，人倒是聰明的很，這事兒問你是問對人了！」看他沒有罷休的意思，我也不多言，只等著他的下文。
春風撫柳無比溫柔，陽光下挺拔傲岸身軀，節滿繭子的手掌緊握寶劍，他看著我，一字一句地念道︰「得嘗比目何辭死，只羨鴛鴦不羨仙。」他一頓，問道︰「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啊？」
粗壯男子嘴里念出兩句詩，怎麼看都不倫不類，怨不得小菊之前會笑，可我笑不出來，混沌的夢中，有個年輕的男子也如此不倫不類過，他現在在哪兒？曾經我沉淪在錯誤的掙扎中，最後害的又是誰？
慕府里相依偎的身影，濃的化不開的甜蜜，在回憶里干淨的如藍天白雲，我張了幾次嘴，終于擠出一段話，「比目魚天生殘缺，它們游在汪洋水里，總會是成雙成對相伴一生，春水蕩漾時鴛鴦鳥就會在水面悠游，同生亦同死，你這兩句詩不知道是哪位痴人所寫，他大概是想說，人在世上總是漫長孤獨，能不能尋到一個知己，而這位知己又樂意終身相伴，不舍不棄……」
我拒絕過浩遠求婚，在墨墨竹院痴心守候纏綿等待，曾經一顆心沉沉墜落，墜入冰冷深淵，深埋在冷漠的呆滯中，逸軒轉醒後迫不及待深夜造訪，我貪婪地看著他，濃黑的劍眉，幽深的眼眸，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泛著光暈的臉頰消瘦，逸軒緊緊擁抱著我，在耳畔輕聲道︰「只要我還活著，我愛的人只有你慕晴！」低低的聲音蕩在耳畔，對于刻骨思念的人卻如驚天巨雷，震得芳心俱碎，化成濃的化不開的甜蜜。
那時我靠在他肩頭，沒有回話，只是環著他腰的手緊了緊，整個人深埋在他懷里，再也不必對著花草哭笑，再也不必強忍刻骨思念卻假裝淡定。
肩膀驟然劇痛，我仰著臉怔忪地望著周武陵，他焦急歡喜的聲音飄在風中，「這話是說要跟我在一起嗎？她是同意嫁給我的意思嗎？」
我點點頭，周武陵的幸福唾手可得，喜悅如此強烈，俊朗綻放的光彩比霞光都要絢爛醉人，眼前閃過同樣年輕的臉龐，他眸子里是如能噬人是憤怒和揪心的痛楚，而造成當初痛苦深重的人，身在據京都千里之遙的地方，在這枝葉繁茂的院子里，冰凌尖銳狠狠扎進心窩，陽光下血跡斑斑，連著呼吸都痛不可止，情到深處揪根拔起時，連恨都變得虛無縹緲。
周武陵沒有察覺我的蒼白，眼楮看往別處，羞赧地道︰「師父你在血雨腥風的江湖飄蕩，定不知道若愛上一個人是什麼滋味，自從我見到她第一面，我就不是周武陵了，整個人恨不得變成天天跟在她身後的小狗，任由她怎麼趕都纏著不走，只盼著能瞧她一眼就歡喜好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