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鳳眸一抬,觸到了眼前的場景,看清了床上的人,他身子一個激靈,「蹬 」後退好幾步,直逼到了牆旁。
床上,雲紫洛筆挺地坐著,一頭如瀑布般的長發如一件黑色的衣衫,將她倍顯瘦弱的身體裹了起來丫。
她沉著臉,杏眸閃爍著冰冷而危險的光芒朝攝政王看來。
縱是如此,她的雙頰還是難掩酒後的酡後。
狹長眯起的杏眸不時閃過一絲微醉才會有的迷蒙。
讓攝政王心底翻起滔天巨浪,這樣子的她,冷清得讓他畏懼,卻又無助得令他心疼。
他只想上前,好好地將她抱在懷抱里,一個勁地疼愛……
可是,在看著那張美若天仙的臉龐時,他的腦海內,又不禁想起了那幅畫像。
一張完全相同的臉容,兩個有血緣關系的女人。
攝政王的大海有瞬間的空白,可很快,那些圖像已從腦中退去媲。
攝政王深遂的鳳眸緊緊凝視著床上的雲紫洛,此時此刻,他的心中,竟是不起一點仇恨。
連他自己也沒想到,這樣糾結痛苦了他幾個月的記憶他是怎麼慢慢適應和克服的!
他只知道,面前這個女子,是他不舍得,不願,也絕不肯去傷害的;是他願意花費力氣去哄去疼去縱的。
所有的想法,有如電光火石在腦海閃過。
雲紫洛已冷冷開口︰「攝政王真是雅興,不請自來,深夜闖進他人的閨房!」
她握緊了指間的金刀,沒有人知道,手指在顫抖,心中,也被酸澀填滿。
如果是幾個月,她絕不至于這樣。
那時,眼前的男子根本不會影響到她的心情。
而現在,她承認,縱然表面掩飾得再好,那些記憶,都永遠不能在心底被磨滅的了。
攝政王硬朗冷峻的臉龐抽搐了幾下,拳頭握緊又松開,薄唇微啟︰「洛兒,我——」
發出來的聲音也十分僵硬。
「洛兒這兩個字還是收起來吧。」
雲紫洛打斷了他的話。
攝政王不語,雙唇卻劇烈地顫抖著。
他真的後悔了,尤其是這一刻,後悔得腸子都快變成水了!
他發現,自己有多麼貪戀與她在一起的時光。
攝政王的心內滿滿都是悔恨與懊惱,如果當初,沒有發生那件事情,如果自己,沒有那樣對她,那麼現在,他一定能舒舒坦坦地將她抱在懷里吧?
他一定能夠想怎麼親她就怎麼親她,甚至躺在她軟軟的身體之側,听那張紅唇說著令他心蕩神馳,耳紅心跳的話……
「攝政王還要我送嗎?」
雲紫洛的眉宇輕蹙。
攝政王輕輕搖頭,鳳眸中滿是挫敗,半晌,他低低說道︰「生辰快樂。」
轉身在門下抽走迷香,躍上窗台,一聲輕輕的「吱呀」之後,幾個起落,他的身影已沒入了黑暗。
雲紫洛赤著雙腳,披裹著毛披風,站在窗前,心內也是一片空蕩。
如果不是在鎮國寺呆了一個月,她想,自己肯定會中了他的迷香。
那樣的話,又會發生什麼呢?
雲紫洛的心中竟生出一點悔意,如果她真的中了迷香,興許,不是一件壞事。
意識到想法的荒謬後,雲紫洛急忙打住,轉身回床。
卻沒注意到,在她轉過身的剎那,角落里一條毛茸茸的紅影子竄出了窗台……
雲紫洛一眼便看到床頭那只精致貴重的沉香色錦盒,心攸然提了起來。
「生辰快樂。」
男人低沉的嗓音猶在耳邊。
雲紫洛感覺心跳得飛快,她坐到床前,捧起那只錦盒。
錦盒很重,很沉。
手感告訴她這只錦盒絕對不是木頭或者鐵的,有可能是金子或者銀子制成的,在外面瓖了沉香木而已,否則不會是這樣的重量。
她抽出右手,縴細柔白的手指輕輕撫過盒身,沿著繁雜的花紋慢慢移到開口處。
這里別著一把精致的小鎖,金光閃閃的小鑰匙插在鎖眼處。
她蹙了蹙眉,什麼東西弄得這麼神秘?
眼前晃過攝政王的臉,雲紫洛的小臉忽然便是一沉,右腕一轉,將那沉香盒重重摔在床頭,不再看一眼。
翻身上床睡覺。
而攝政王出了醉雲樓後,子夜的街道上空無一人,月光灑在瑩白的積雪上,交相輝映,顯得很亮。
冷風不要錢似地直灌過來,攝政王出門很急,沒有戴披風,此時猶為感到脖頸處冷透了。
突然間,雙眸一沉,他迅速回頭,幾個躍步,伸手在大樹後頭擰出一樣東西來。
「吱吱——」
突然被無情的大手提了起來,長毛如火的紅狐狸發出了抗議的叫聲,大尾巴卻不停地搖動著,以示熱情。
「你敢跟蹤我?」
攝政王抬起它的三角臉,盯著它的眸子問。
「吱吱——」
紅狐狸趕緊為自己澄清,仍舊搖著大尾巴。
「那好,我正好缺條狐裘圍脖。」
攝政王揚了揚脖頸。
紅狐狸低下了頭,輕輕叫了一聲,「嗖」地竄到他脖子上,自動地繞成一圈,長而軟的紅毛將攝政王果/露的脖子裹了起來。
然後得意地搖動著大尾巴想要邀功似的。
攝政王的薄唇勾起淡淡的笑,伸手在它屁/股上拍了一下,「收回去!」
紅狐狸立刻乖乖地不動了。
一人一狐在寒風中穿梭著。
直到回到攝政王府的大書房,一走進去,暖氣撲面而來。
鬼魂很細心地一直保持著房內火爐的溫度。
到了書桌旁,紅狐狸歡快地從攝政王脖子上下來,熟稔地竄到虎皮太師椅上,眯眼就想休息。
「等等!」
攝政王張開五指,一把抓住它的大尾巴,眉頭一皺,「你身上多了什麼氣味?」
紅狐狸不滿地撅了下屁/股,被攝政王一把托了過來。
放在鼻下輕嗅,攝政王渾身一怔。
「是她——」
攝政王說著,臉頰突然間激動得紅了起來。
是她身上的味道,他不要太熟悉……
香味清幽醉人,曾不知多少次令他如痴如醉,如狂如亂……
如果說剛才是後悔的話,現在,他完全是想要撞牆了。
心底的思念再也止不住的如潮水般噴涌上來,他眼眶一紅,緊緊地抱住紅狐狸,絲毫不在意潔癖地將臉埋進它松軟的長毛中,努力嗅著那股若有若無的味道。
當初自己不莽撞的話,能早點認清自己的心的話,他現在,豈不是能將洛兒抱在懷里肆意疼寵了呢?
他不止一次地想著這個問題,留下的,卻是長長的唉嘆。
紅狐狸被他摟得快要揣不過氣來,只能無力地翻著白眼。
攝政王一手推開書桌上的奏折文件,看也沒多看一眼,轉身進了內室,躺到了臥榻之上。
當然,還抱著那紅狐狸。
他拉了拉床頭的鈴鐺。
很快,鬼魂走了進來,將炭盆搬進內室。
心中正訝異著,主子今天晚上怎麼還躺榻上睡覺了?
這幾日,主子都是在太師椅上將就的。
可進來再一看,他更傻眼了。
八個月了,八個月了!這八個月中,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主子臉上有著如此恬靜的表情!
攝政王正側身對外,一臂作枕,將紅狐狸摟在懷里,姿勢有如抱著一個人。
男人緊閉星眸,眉宇松馳,大半張臉都埋在狐毛之中。
鬼魂吞了口唾沫,主子……他不怕髒嗎?
以前,他可是從來不許紅狐狸上床的!
「放下吧。」
攝政王的聲音幽幽嘆著,鳳眸睜開了一條線,又迅速閉上。
鼻端本能地嗅著,尋找著,那一抹幽香得令他心醉又心碎的味道。
紅狐狸實在受不了他的折騰,直接閉上狐眼睡覺去了。
長夜漫漫,無話。
第二日清早,雞還沒叫,雲紫洛就醒了,睜開杏眸,一轉頭,便看到被她扔在床頭的錦盒。
所有的睡意全部消散,她坐了起來,叫道︰「桃兒,桃兒!」
門口值夜的伙計連忙去叫桃兒過來。
「小姐,你現在就起來嗎?」
桃兒還沒睡醒呢。
「把這盒子收到箱子底下壓起來。」
雲紫洛冷冷吩咐。
「好的。」
桃兒也沒多問,照辦了,過來便給雲紫洛梳洗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