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淵聞言,整張臉都變了色,袖下的拳頭狠狠地握緊,尖長的指甲刺進了肉里也不覺得痛。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楚寒霖挑了挑濃眉,拉過雲輕屏出門而去。
廳里的主子奴才魚貫而出,不一會兒就只剩下太後與雲紫洛兩人。
太後正坐在上座低眉斂目,似乎快要睡著了。
「太後姑姑——」雲紫洛輕喚了一聲。
眉眼微動,太後抬起生著魚尾紋的鳳眸,點了點頭,「洛兒,來,坐這。」
她慈祥地拍了拍身旁攝政王/剛坐過的太師椅。
不知為何,雲紫洛此刻能感到她的情緒中有著淡淡的悲傷、淡淡的失落。
看來太後心思很多,否則也不會老得這樣快。
「洛兒,你可是有話要說?」太後直視著她的雙眼。
宮女上前,悄無聲息地換去兩人的舊茶,又重新上了兩盞。
雲紫洛點頭,「太後姑姑,我不想嫁給四王爺。」
太後微怔片刻,輕笑,「為何?以前不是你求得哀家賜婚嗎?」
雲紫洛淡淡道︰「以前的我,已經死了,死在大婚當日,四王府的牆上。」
氣氛陷入沉默。
太後嘆道︰「那事終是過去了。」
「但是一個人的心若死了,也不會再活過來。」
雲紫洛咬字清晰地說道。
太後低頭捧茶,道︰「這是寒霖前年從大雪山帶回來的雪峰涼茶,你嘗嘗。」
雲紫洛舉杯,吹去水面上的浮葉,輕啜一口。
太後徐徐道︰「寒霖是個孝順的,當初不敢違逆哀家的旨意才不甘不願地與你結親,說起你的事哀家也有錯,所以哀家想好好補償你。」
「太後姑姑您可以換別的方式,我希望自己的婚姻,可以自己做主。」雲紫洛放下茶盅,低眉順眼,看不到眼眸內的神情。
「皇兒的身體越漸不好了,寒霖將是下一任新皇,你,就是皇後。」
太後突然拋下這句。
「那個位置,我不稀罕。」
「你——」太後未料她竟然如此淡定如此從容,听到「皇後」的位置時居然眉眼未動一下。
心中一忖,難道這世間真的是想要什麼偏偏難得,不想要什麼就偏偏注定得到?
她放下茶碗,眼眸平靜地說道︰「可惜,已經晚了!不想要,也得要!」
雲紫洛剛張嘴,忽然身子無力地軟倒在太師椅上,喃喃道︰「這茶——」
「有毒。」
太後臉色如常,縱是承認在茶中下了毒,眉宇間也還是剛才那般的慈和。
雲紫洛的雙眼漸漸閉上。
「霖兒。」太後喚道。
珠簾輕挑,一襲寶藍色長袍踏了進來,楚寒霖眉頭緊皺,看了眼雲紫洛,問道︰「母後,你一定要這樣嗎?」
听了這句,太後的臉色才變得凜厲起來,盯著他,恨鐵不成鋼︰「我這樣是為了誰?霖兒,我這都是為了你啊!為了你能登上皇位!難道你還不清楚現在皇宮的情勢嗎?攝政王已經控制了我跟皇上,但是你在宮外,手中還有兵權,他一時手還沒那麼長,我所有的希望就放在了你身上了!!」
「可也不用娶她吧!你相信那個謠言?」楚寒霖語氣微軟。
「那不是謠言!」太後接道,「欽天監的監正當年算定的方位就是洛兒出生的地方,她便是天生鳳格!而且,她母親可不是一般人,建樹曾對我提到過她的身份,我還特地查察了一番,我自然也全告訴了你,這些好處,對你登基皇位還不夠麼?」
「天生鳳格?」楚寒霖無語,他很少相信這些迷信的東西,「她母親再厲害也早死了,留下的那些東西也跟她毫無關系!」
「但是血緣還在,這世間什麼都可以泯滅,但是血緣不可以。」
太後的眉眼忽然又嚴厲起來,「霖兒,別再拖了!只有一個時辰她就要醒了,趁早去把事情辦了,落實了我才安心!」
楚寒霖一咬牙,抱起雲紫洛就進了內殿。
殊不知,雲紫洛此刻的頭腦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他們的對話,也一字不漏地落入耳里。
原來她是天生鳳格,有個很厲害的母親,太後這才對她與眾不同的!
敢情太後是不是演戲演習慣了,她居然沒有瞧出來她的居心!
難怪一直想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娶個丑女了……
想著,已被楚寒霖放到了一張柔軟的大床上,外間傳來太後的聲音,「一個時辰後我來檢查。」
腳步聲遠去。
雲紫洛全神貫注地感覺著楚寒霖的方位。
男人在床邊坐著,望著她。
雲紫洛渾身崩緊,手指在衣衫的掩護下悄悄挪至金刀的放置處。
男人緩緩粗重的呼吸聲近了,最好的時機來了!
那雙亮若星辰的黑眸攸然張開,一個鷂子翻身,雲紫洛反手將楚寒霖壓在了身下,一塊絲帕捂在了楚寒霖嘴上,隨著金刀的走勢,已熟練地點上他的八處大穴。
楚寒霖毫無防備,半分掙扎不得。
雲紫洛已撕下床紗裹起來塞在他的嘴里,這才冷冷一笑。
沒有看他,而是跳下了床,走到門邊,在門上敲了一下,然後閃身躲到了櫃後。
門吱呀開了,外頭走進來一個宮女,試探地問道︰「四王爺?四王爺?」
走了幾步,並沒見到人,她有些訝異,便回頭。
豈料,剛回頭,迎面就是一掌!
雲紫洛換上了宮女的衣服,將只穿著內衣的宮女抱到了床上,臉朝下放在楚寒霖的身上,然後,在楚寒霖怒目而視的眼光里,拉下了床簾。
低頭出了主殿,殿外無人,她一路走出了慈寧宮,走的是後門。
心想子淵肯定還在前門處等她出來,便繞道再去前門。
穿過幾個院落,上了一條鵝卵石的小道,前方突然傳來女子低低的哭泣聲。
雲紫洛眉頭輕蹙,停了下來。
前方只能看到一個黑色的背影,烏黑的墨發如瀑般披散肩頭,身姿高大挺撥,肩寬腰窄,一襲黑色滾金邊長袍軟軟墜地,腰帶上懸著一塊玉佩。
那玉佩好生眼熟,雲紫洛想到了桃兒那天在梨苑揀拾到的寫著「赫連懿」的那枚。
攝政王發現玉丟了竟然都不吱聲?重新換了一枚?
想來,他一定是已經猜到在哪掉的了,不好意思去問吧。
而自己,也不想跟他有過多牽扯,他不問,自己也不會主動提,就讓那玉壓箱底吧。
攝政王負手站立,面前跪著一個女子抽抽咽咽。
「王爺,我三妹雖然嗜玩,卻一向惜身如玉,不可能平白地給一個傻子的!而且當時發現的時候她也是中了藥的!這事一定是雲紫洛搗的鬼,只有她跟三妹最合不來了!」
雲紫洛愣住了。
雲輕屏居然在這里!靠!而且還在告她的狀!
想到剛在乾清宮見到的楚寒霖,再看看雲輕屏,這對夫妻……找不到好的詞形容,雲紫洛唯有無語。
攝政王「哦」了一聲,低頭看她,「你說是雲紫洛搗的鬼?」
「是啊,王爺,請您一定要查個清楚啊!不能讓我二妹受了委屈還任凶手逍遙法外啊!」
雲輕屏抬眼看著攝政王,嬌聲泣道。
美人就是美人,哭起來也是梨花帶雨,越發我見憂憐。
看到她那張被淚水滋潤過的紅唇,攝政王的腦海中頓時想起了那晚的唇。
紅,嬌,女敕,如花瓣般好看而又甜美,比眼前這張唇美上千倍萬倍,美好得讓他只想沉迷其中……
心突然間好痛好痛,他的右手猛然握緊了自己的左臂,臂上的痛令他驚醒。
「這是你們自己府上的事,本王的手還沒有那麼長。」攝政王冷冷說著,越過她便要走開。
雲紫洛輕吁一口氣,忽然感覺到背後一陣掌風來到。
大驚之下,她本能地避開,然而這是在草叢內,不發出聲響完全不可能。
雲紫洛直接跳了出去,回頭看時,卻只見月光之下,長草擺動,毫無人影。
該死的剛才誰在後面推她!
她這一出現不要緊,雲輕屏嚇得尖叫一聲,抓著攝政王的手臂躲到他身後,嘴里亂叫著︰「有人偷听,王爺快殺了她!」
她抓到的正是攝政王受傷的左臂,攝政王的眉頭一蹙,甩開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