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消失的光年 暗戀之花處處開(下)

作者 ︰ 活著活著就老了

學校每年一度的鄉運動會又來臨了。張雲霞經過體育課上的多次選拔,被選出參加100米400米和800米三項體育比賽。

為了能在運動會上取得好的成績,張雲霞每天放學後,都會到村外的鄉間小路上鍛煉長跑。

春天的時候,地里的麥苗剛長到膝蓋的高度,綠油油的散發著濃濃的春意。傍晚時分,除了幾個澆地的村民,地里便罕見有人出現了,這正好應和了張雲霞怕人看見的心理。因為怕被人看到嘲笑自己,每逢跑到有人的地方,便故意停下來裝作在田間地頭溜達的樣子,等那人在視線中漸行漸遠,便又快速的奔跑起來。

春天的傍晚,被狂風拉扯了一天的大地開始變得安靜了許多,張雲霞一邊奔跑著一邊感受著絲絲春風從耳際旁吹過,空氣甘洌而清新,把那因為劇烈的身體運動而帶來的勞累之感一掃而空。每當這個時候,張雲霞就想笑,想跳,想大喊大叫,會對生活充滿了無限的希望和向往,覺得自己的前途將是一片光明……

其實不止張雲霞在為運動會備戰,據張雲霞所知,別的有參賽項目的學生也都在背地里偷偷加緊訓練呢。比如個子比張雲霞高出半個頭的張玉玲,因為要參加跳高比賽,便每天都堅持到村外的大坑邊練習。

張玉玲用以作為訓練用的體育器械相當的簡陋︰在一塊平地上,把兩根粗壯的向日葵秸稈埋在地下,然後把幾顆大釘子高高低低的釘在秸稈上,再把一根竹竿掛在兩旁秸稈的釘子上。自己一點點提高竹竿的高度,然後繼續助跑、跳躍……

這樣原始的訓練方式總是讓張玉玲禁不住想起自己在上小學時練習跳皮筋的情景︰把一條廢舊自行車內胎剪成細長的所謂「皮筋」拴在兩棵大樹之間,口中一邊念念有詞的說著那些童謠,一邊跳起,用腳跟挽起皮筋的一邊,靈活的如一只小白兔一般跳躍著,旋轉著……

也會想起自己把那撕扯成細條的紅紅綠綠的包裝繩用兩個老錢穿起,或者用一個螺絲母代替老錢,或者用幾根雞毛代替包裝繩炮制的毽子。或重或輕的粗制毽子也曾經讓她氣喘吁吁又樂此不疲。

也曾經央求母親給自己制作好幾個沙包,看著母親用縫紉機把一塊塊剪好的布頭縫成一個正方體的布包,然後把提前準備好的米糠或者玉米粒裝進去,再縫好最後的口。張玉玲便欣喜的拿著新做好的幾個沙包在手里不停倒換著拋起、接住的弄出各種花樣,直到感到自己的雙臂發酸、眼花繚亂才休息一下……

也曾經拿一根細繩時正時反的跳躍到汗流浹背……

這樣的私自練習總是讓張玉玲在後來成為眾多玩此類游戲的佼佼者,苦嘛,不覺得,只覺得就像吸煙的人上癮一般無法抑制住自己的那股子想更好的念頭。說是愛好也好,說是玩樂也罷,總之這些都是讓人雖然勞累卻倍覺有趣的事情。

經過不懈努力的張玉玲果然在跳高比賽中取得了優異的成績,奪得了初中女子甲組跳高比賽的第一名。當主席台上的廣播里一遍遍重復著讓張玉玲去領獎的通知的時候,張玉玲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成功的喜悅之情,站在領獎台上的張玉玲手里拿著獎狀和一個筆記本一根鋼筆的獎品,心情激動到有一種想哭的沖動。張玉玲由衷的為自己感到自豪,覺得自己所有的付出和努力都得到了應有的回報。

張雲霞卻並沒有奪得冠軍,但成績也算不錯︰400米第三名,800米第二名。

最為艱難的便是跑800米賽程,張雲霞通過以前的幾次不正式的比賽,便知道自己最大的競爭對手便是一班的一個女生。這個女生比張雲霞高半頭,而且如一個假小子般勇猛。

比賽的時候,張玉霞在依然春寒料峭的時節只穿了一個秋衣,把別人給的紅紗巾緊緊系在了腰間,據說這樣可以防止跑起來因為衣服兜風而減慢奔跑的速度。班里的體育委員還為張雲霞從體育組借來了一雙跑鞋,但因為穿不慣,張雲霞試了幾次都差點摔倒,最後還是決定穿自己平時穿的那雙白球鞋。

從張雲霞站到起跑線的那一刻起,馬書杰便在張雲霞身後不住的高聲叮囑著︰「別緊張!注意搶跑!」

因為800米跑不需要蹲踞式起跑,張雲霞很緊張的貓著腰,因為等裁判的一聲槍響本來就極度緊張的心情被馬書杰的鼓勵弄得幾近崩潰,沒時間說話,只能快速回轉頭,沖馬書杰狠狠的瞪了一眼,嚇得馬書杰趕緊閉住了嘴。

槍聲響後,張雲霞還是比旁邊的女生慢了半拍,只能奮力追趕。雖然大家都有共識,知道跑長跑一開始不能追求速度,要保留足夠的體力,但等到真正參加比賽的時候,卻哪里容得你保存體力?如果在一開始就被對手拉下太遠的距離,會頹然喪失了追趕的勇氣。沒有了一鼓作氣的氣勢,後面的追趕便會是相當吃力的。

所以,張雲霞從一開始就力圖跑在前三名,只是根據經驗不能做領跑,但必須要佔據最佳的位置。

跑完四百米,張雲霞便感到喉嚨發干,心跳急速,氣息不勻,雙腿脹痛了。但無奈還得咬緊牙關和其他兩個女生一起前後腳交叉著改變了前三名的位置。

幾乎在張雲霞參賽的整個過程中,馬書杰都拿著一瓶啟開的汽水在離跑道最近的內場里跟著張雲霞的步伐,因為不停的詢問張雲霞是否喝水和不停對張雲霞發出諸如「穩住」、「加油!」之類的呼喊,搞得自己比參賽的張雲霞還乏力。

跑到本班隊列前面,張雲霞還清晰的听到班上的同學響起排山倒海般的齊聲鼓勵︰「張雲霞!加油!加油!張雲霞!加油!加油……」

奮力奔跑的張雲霞听到同學們的呼喊,像被打了一劑強行針一般,涌現出空前的沖擊力,甩開已經幾近麻木的雙腿一鼓作氣便超越了一個女生,位列在第二名,緊跟在一班那個如假小子一般的女生身後。

操場內側的馬書杰緊跟著張雲霞的步伐呼喊著︰「好樣的!繼續!加油!」

張雲霞已經完全無暇顧及馬書杰的鼓勵了,體力已經幾近消耗殆盡,完全只靠著本能般往前奔跑著……

突然,張雲霞听到操場內側楊揚的聲音傳來︰「張雲霞!加油啊!」

張雲霞雖然精疲力竭,但還是禁不住偏頭看了看聲音的來源處,果然是楊揚和馬書杰一起在內場跑著為自己加油呢,一股甜蜜蜜的激動之情立馬涌上張雲霞的心頭,奔跑的腳步便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在某一個瞬間,她甚至要超越那女生了,但那女生佔住了跑道上的有力位置,左右騰挪著堵著張雲霞的去路,張雲霞最終還是沒能超越她。

就在距離終點線將近一百米的地方,那女生突然開始大步伐的加速了,張雲霞一看大事不妙,也趕緊拼盡最後的力氣狂跑著,但無奈,那個女生還是先張雲霞撞到了終點的那根紅線。張雲霞還是得了個亞軍……

到終點站後的張雲霞已經幾近虛月兌,好想躺在地上好好的休息一下,但旁邊的體育老師不住的大聲對參加完比賽的女生嚷著︰「走起來!千萬不能站著不動!躺下更不行!」張雲霞還听到後面一個女生已經站在終點處發出大聲的干嘔聲……

張雲霞只覺得自己的腿部肌肉酸痛,口干舌燥的連呼吸都困難,臉色潮紅而難看。在旁邊靜候多時的兩個女生趕緊上來攙扶著張雲霞,讓她去人少的地方溜達一下。

听到主席台喊著自己的名字去領獎的時候,張雲霞感受著周圍同學的羨慕和敬佩,自豪感和成就感油然而生。但又暗自惱恨自己當初為什麼不再努力一點,奪取那更令人驕傲的冠軍呢?

當張雲霞跑到主席台前接過獎狀、筆記本和鋼筆的時候,與其他兩名女生並排著由學校里的一位老師給拍了照。那個奪得冠軍的女生還拍了拍張雲霞的肩頭︰「你真厲害!我差點沒跑死!」

張雲霞對她友好的笑笑,心理想的卻是︰是我要跑死了好不好?

比起獲獎的喜悅,更讓張雲霞滿心歡喜的是楊揚對自己的鼓勵。不止是跑場上,還有在參加完比賽平息氣息後,當張雲霞坐在本班的隊列中,楊揚對自己微笑著豎起拇指的那無聲的贊揚,這簡單的動作如那簡單的一聲鼓勵一樣,都讓張雲霞覺得自己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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